攝像頭拍到的是一處改造成手術室的房間。
    監控沒有聲音，卻讓整個畫麵更加陰森了起來。
    本來透明的塑料隔離膜，被血跡噴濺得到處都是，讓隔離膜內的場景，看上去影影綽綽的。
    幾個忙碌的人影，正在一具屍體的頭部忙活著，不時飛濺出來的血液，明顯是在切除什麽東西。
    角落裏有個毛熊傘兵，不知道是死了還是被麻醉了，一動不動地躺在同樣血跡斑斑的床上，等著被推進去。
    另外一旁還有幾個已經擺在那裏的屍體，頭皮已經被扒開，本來曾經是顱腔的位置如今已成了一個赫然的空洞，仿佛來自地獄的幽冥。
    就在攝像頭拍到的功夫，一個裝在怪異的半球形玻璃容器裏麵的腦子，被裝在一輛無人控製的小車上，從塑料隔離棚裏麵送了出來。
    玻璃罩子下麵連接著無數複雜的管線，幾個指示燈正有氣無力地亮著。
    載著玻璃罩子的小車，緩緩地往攝像頭拍不到的幽暗通道駛去了。
    “人類意識保存技術，說來也可笑，前蘇聯搞出這項技術，原本是想著延續他們蘇共高層的意識，結果技術還沒成熟，蘇聯就沒了。”
    袁華冷笑了一聲：“當然，我們現在把這技術改名成了人腦計算矩陣，或者更簡單的說法：缸中之腦。”
    “你們都瘋了。”
    莫南吐了半天，這才緩過勁來，趴在桌子邊喃喃地說著。
    “他們本來就要死了，與其就這麽浪費掉這麽多算力資源，不如拿來為延續人類的文明做出貢獻。”
    袁華的嗓音突然調高了許多：
    “我們沒瘋。和真正瘋狂的人比起來，我們純潔得跟幼兒園的小孩子一樣。”
    從桌子上抓了把裁紙刀，袁華在說話的時候就朝著自己左臂上用力的劃了下去。
    林青還來不及去遮住薇寶的眼睛，鮮血迸濺間，一條深深的傷口就被袁華自己劃開了。
    在薇寶被驚嚇到的哭聲中，袁華的左臂上出現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如果那裏還有骨頭的話。
    在指揮大廳昏黃的燈光下，一抹怪異的金屬光芒從本應是骨頭的位置反射了出來。
    “機械改造，把骨骼改造成機械，燈塔國的技術。雖然不能獲得跟終結者一般的力量，不過已經遠超過常人。”
    仿佛沒有痛覺一般，袁華動了動左手的手指。“在組織獲得高盧的輻射電池之前，最大的缺點是需要頻繁的充電。”
    這個笑話有些冷，袁華似乎覺著有些自討沒趣，自己撇著嘴笑了一下，便轉換了話題。
    然而因為手上還有一個偌大的傷口，所以她的笑容被襯托得有些猙獰。
    說句話的功夫，她左臂的傷口就已經不再流血，甚至開始肉眼可見緩慢地愈合起來。
    “國內的微型機器人技術，目前還做不到像金剛狼那樣快速愈合，而且對器官的損傷效果並不好，對於肌肉和皮膚的損傷效果還行。”
    袁華的調門越來越高了，似乎是在宣讀某種宣言一般。
    “人類總是把最偉大的創意，用在確保相互毀滅上，而我們，才是真正把這些技術拿來延續人類的文明的功臣！”
    “這麽說，我倒是要謝謝你們了。”
    莫南冷笑了一聲。
    “缸中之腦技術已經出現了四十年！”
    “90年代燈塔國就已經掌握了完善的機械骨骼技術！”
    “高盧在20年前就做出了第一塊輻射電池！”
    “國內的微型機器人原型機，也在十年前就已經開始實驗！”
    “就算他們早就知道了末世即將到來，也沒有人把技術推廣出來，所有人都隻想著，怎麽才能讓自己在末世中保存實力，好在未來打垮同類的戰爭中贏得勝利！”
    袁華言辭激烈，勢若瘋狂。
    “收起你那自以為是的慈悲！身為先知卻隻知道讓自己苟活下來，我替你恥辱！”
    “隻有我們，會把技術拿來抵抗末世！隻有我們，才是人類的未來！”
    “啪！”
    “啪！”
    “啪！”
    幾聲有氣無力的掌聲響了起來。
    有幾下是莫南拍的，袁華表演得那麽賣力氣，實在對得起一陣掌聲。
    還有幾下，卻是從指揮大廳後麵傳過來的。
    “袁巡查果然體會到了組織的良苦用心！”
    “天啟組織千辛萬苦地把我一步步引誘到這兒來，總不能就是為了找我傾訴一下身為救世主的苦衷的吧。”
    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和莫南反諷的聲音一起響了起來。
    聽見那個聲音，袁華和正看守著莫南一家的老張立刻收拾了身形，很恭敬地往發出聲音的地方看去。
    一個黃種人模樣的妙齡女子從指揮大廳另一側走了過來。
    “莫南先生，莫先知，很高興和您見麵。”
    和嘴上客氣的語調比起來，這位明顯地位更高的天啟組織成員，臉上的表情實在是冷得有些過分。
    “正式介紹一下，我是虛擬人1號，天啟組織23級成員，雪球地球計劃操作者，si1。當然，按照人類的習慣，您可以叫我西蒙妮。”
    “你這種照抄阿爾帕西諾的行為，會被律師函警告的。”
    因為接收到令人震驚的消息實在過多，所以莫南這會兒已經沒有了方才的震撼，甚至還有閑心吐槽了一下這位明顯也是人工智能的西蒙妮一句。
    “實際上，安德魯·尼科爾執導的那部電影，創意正是來源自我的原型。”
    西蒙妮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鼻頭，似乎在掩飾一下尷尬。
    “隻可惜，那部電影票房並不出色，並沒有為組織帶來多少票房，連王牌大間諜那種屎尿屁爛片都沒比得過。如果不是死胖子的電影大賣，差點就影響了組織的計劃。”
    眼前這位人工智能，明顯要強於謝爾頓那一板一眼的性子。
    至少謝爾頓至今都沒有的情緒，已經在她身上初現了端倪。
    如果不是此刻敵我不明，莫南甚至都想問問她，她是用了什麽函數來體現情緒了。
    “啊，不好意思，說得遠了，剛更換的這個腦子注意力似乎有些問題，精力很難在同一個問題上集中太長時間。”
    西蒙妮的臉上勉強拚湊了個近乎抱歉的微笑出來，不知道是不是她確實還沒熟悉所謂的“這個腦子”，還是她故意的，莫南總感覺那笑容中嘲諷的意味更重一些。
    控製大廳裏麵傳來了一陣電子合成的聲音，依照慣例，依舊是俄語。
    “偵測到全球在途核打擊！”
    謝爾頓第一時間把電子音的內容翻譯了出來。
    “啊，計劃進入戲肉了！”
    西蒙妮的聲音充滿了愉快。
    就好像一個小孩子，在沙灘上撿到了一塊完美的小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