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ss號在謝爾頓的操控下，從潛伏的海灣裏麵鑽了出來，船尾的水台升起，連箱子帶人一並從水麵上撈了出來。
    莫南自然是還在昏迷中，全然不知自己留了多大一個爛攤子。
    謝爾頓控製的護衛艦上麵，一並升空的三枚雄風三導彈，一枚起到了作用，成功地將化身縫合怪的傑森克拉克送去了海底。
    而另外兩枚，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了三哥的不著調，在發射後沒多久就失去了控製。
    若導彈從岸上往海上發射，台東外海就是廣袤的太平洋，也就隨他去做布朗運動了。
    問題是這兩枚在天上亂逛的導彈，卻偏偏是從海上往陸地的方向發射過來的。
    就在oss號離開台東外海不久，或許是終於耗光了燃料，亦或許是終於有了足以讓自己滿意的目標，兩枚雄風三導彈，各自尋了一個目標，一個猛子就紮了下去。
    莫南醒過來的時候，感覺自己好像漂浮在了溫泉裏一樣。
    本來酸疼無比的四肢百骸，此刻不僅沒了那些難受的感覺，甚至連無時無刻不在牽扯著自己的重力都感覺不到了。
    四周黑洞洞的，別說伸手不見五指了，莫南連自己眼睛到底有沒有睜開都判斷不了了。
    “好黑啊，要是有光就好了。”
    莫南的聲音還沒散去，仿佛盤古劈開了混沌的那一刹，無窮無盡的光芒，從一個小點中泙濺了出來，把周遭的空間，盡數渲染成了天堂一般的顏色。
    光芒潔白又強橫，卻沒有一絲刺眼的感覺。
    就好像，這天地間本來就是這顏色一般。
    “有人嗎？”
    被這“神說，要有光”的一幕給嚇到了，莫南嘴唇嘟囔了半天，左右環視了一圈，確認除了空空蕩蕩，無邊無際，肆無忌憚的白，別無他物以後，又問了一句。
    充滿了白色光芒的世界，隨著莫南聲音的散去，開始逐漸分崩離析起來。
    漫天的光芒散裂成無數肉眼不可分辨的微粒，隨即互相吸引，牽扯，在依舊漆黑的畫布上潑灑起來。
    大片的光芒匯集成雲，雲中又醞釀出無數的小球。
    小球之間互相糾纏飛旋著，組成了一片又一片各種形狀的亮斑出來。
    就仿佛漫天星辰。
    莫南心念所致，自己麵前一個散發著淡黃光芒的小球，就好像攝像頭聚焦過去了一樣，迅速在眼前放大了起來。
    小球很快就變成了一個時刻噴吐著火舌的巨大星球，而在星球的外圈，幾個反射著淡淡光芒的小星球，不知疲倦地你追我趕著，簇擁著巨大的星球，在漆黑的空間中往遠方狂奔而去。
    跟莫南猜測的一樣，第四個行星，是一個有著巨大衛星的淡藍色小球。
    把注意力放在那顆微型地球上麵，地球上麵正進行著激烈的滄海桑田。
    無盡的冰霜和生機充沛的綠色相互爭鬥著，無時無刻不想把時而分，時而合的那點陸地沾染成自己的樣子。
    片刻之後，變化終於停下了。
    地球，也變成了自己記憶中的樣子。
    隨著注意力的集中在地圖上那個熟悉的地點，隨著陣陣風聲響起，一眨眼的功夫，自己就已經到了自家小區正中，那個被綠樹和池塘簇擁著的涼亭前麵。
    一個穿著白裙的小小身影，正坐在亭子那裏。
    “薇寶？”
    自家女兒的背影，莫南自然不可能認錯。
    “莫南先生，您醒了。”
    正在亭子裏拿著ipad玩遊戲的薇寶，頭一抬，跟莫南打了一聲招呼。
    “謝爾頓？你是怎麽進我夢裏來的？”
    這股子淡淡的英倫管家的味道，不是謝爾頓又是誰？
    “準確一點來說，莫南先生的論點存在兩處錯誤。”
    謝爾頓從涼亭的石凳上跳起來，雙手揮動間，ipad就不知道被收到哪裏去了：“第一，莫南先生並不是在做夢，從生理學意義上講，您現在是清醒的。”
    謝爾頓從涼亭邊的月桂樹上摘下一朵正逸散著氤氳香氣的花，塞進了莫南手裏。
    不管是在鼻腔中擴散開的花香，還是花梗在指尖搓揉出的觸感，亦或是耳邊掠過的輕撫樹叢的微風，無比體現著這朵花的真實。
    “問題的界定，在於莫南先生如何定義清醒。”
    謝爾頓，或者說薇寶，打了個響指，那朵本來還在莫南指尖的花朵，便瞬間化為了無數的光點，伴著花香逸散在了微風之中。
    “是來自物理世界的信號傳遞給人腦，才可以稱之為真實，那麽虛擬出來的信號，是不是就代表著夢境？”
    說話間，一個翡翠雕琢出來的綠色西方巨龍，緩緩地在薇寶背後的空間中浮現了出來。
    “你是不是想接著引用缸中之腦的例子，證明自己的理論？”
    莫南有些奇怪，在夢境中，謝爾頓多了許多本來沒有的哲學家的味道。
    當然，還有哲學家的囉嗦。
    “意識的產生原理，現在生物學界並沒有統一的理論，謝爾頓隻能告訴您，您的意識現在可以接受外界刺激，並能對外界刺激做出反饋，所以從這個層麵，您是清醒的，隻不過接受的刺激，並不是來自您身體感覺器官傳來的信號而已。”
    “第二點，我並沒有進入莫南先生的夢境。”
    伊瑟拉翅膀揮動間，周邊的涼亭和綠樹池塘盡皆消散去了，潔白的光芒閃耀過後，莫南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
    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謝爾頓，恢複了自己常見的那個全是對話框和圖標的ui的樣子，正在沙發對麵的電視上顯示著。
    “對於外界的信號，人類的大腦更傾向於采用自己更容易理解的方式去處理。所以並不是我進入了莫南先生的夢境，而是您的意識接觸到了我發來的信號，試圖用自己可以理解的方式處理這些之前從來沒有接受過的信號而已。”
    “所以，你還是沒有回答我，我現在到底是醒了，還是在做夢？亦或是已經死了，現在已經被改造成了剛硬抗了一枚導彈的那個沙丁魚罐頭一般的樣子？”
    所謂的沙丁魚罐頭，自然是指的那個肉身成聖（克蘇魯神話版）的傑森克拉克。
    “從生理學角度上講，莫南先生此刻是在睡眠中，從意識角度上講，莫南先生自然是清醒的。”
    莫南看到電視上切換出來一副畫麵，畫麵中，自己正躺在oss號主臥室的床上，一個淡灰色的頭盔一樣的東西，正戴在自己頭上。
    林青正趴在自己身邊，看起來應該是睡著了。
    “既然我沒死，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
    莫南在沙發上攤了攤手，心念一動，一杯還在綻放著氣泡的冰可樂，就出現在了自己手上。
    沁涼，甘甜，和真的一般。
    “這個法子倒是可以拿來減肥，既能解饞，還不用擔心糖攝入太多。”
    知道自己沒變成保存在防彈玻璃罐子裏麵的沙丁魚，莫南明顯鬆了口氣，甚至還有閑心跟謝爾頓開起了玩笑。
    “昨天晚上，您因為被爆炸的震動衝擊，在擊敗敵人後隨即陷入昏迷。”
    謝爾頓在電視上調取了昨晚上的錄像。
    莫南看到，水台將箱子連同自己和仇榮一並打撈起來後，自己就被仇榮和林青轉移到了床上。
    經過林青的檢查，自己並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感覺更像是睡著了，隻不過叫不醒而已。
    這時，仇榮發現了之前藏身的箱子裏麵，盛放的是一種非接觸式的腦機接口，於是林青便決定給莫南戴上，嚐試用謝爾頓通過腦機接口來連接莫南的意識，判斷他是否還存在意識。
    “人腦擁有1000億級的神經元，100萬億個神經突觸連接，擁有5000s（5x1015）的算力，足以媲美世界上任何一台超級計算機。尤其是在模糊運算和抽象思維層麵，擁有遠遠超過當前科技發展水平的算力。”
    謝爾頓的解釋又響了起來：“在接觸到我的電子信號後，由於您在處理數據流方麵多年的被動訓練，您的意識便立即開始接受了來自我的電子信號。”
    “並且在極短的時間內，您就完成了對我的數字信號的處理，並以您意識可以理解的方式，歸納出了一個您可以理解的世界出來。”
    謝爾頓解釋的不算複雜，莫南稍加思索，就想明白了，前麵自己看到的那番創世紀的畫麵，正是自己的意識理解謝爾頓數據的過程。
    “這麽說，其實我現在感受到的不是身體的感覺器官感覺到的世界，而是通過你感覺到的世界？”
    莫南心念一轉，突然就感覺好像有無數的信息蜂擁進自己腦子裏來，有各路視頻信號，有船隻各設備的運行參數，各種新聞網頁，甚至還有遊戲畫麵從自己意識的表層一閃而過。
    “薇寶又在拿ipad打遊戲。”
    “莫南先生，謝爾頓需要提醒您，雖然人腦擁有強大的模糊運算能力和超多線程並行運算能力，但是由於浮點數運算能力幹擾噪聲較大，所以在同時接觸過多數據時，很容易造成大腦負擔過重的問題。”
    莫南心意一轉，電視屏幕上就出現了正監控著自己攝像頭的畫麵。
    果然，在淡灰色頭盔下自己的臉龐，不再像方才那般安逸，反而有了些痛苦的表情。
    正趴在自己身邊的林青發覺了自己的異常，正在自己臉上摸索著，試圖檢查一下自己有沒有事。
    與此同時，莫南感覺有一雙溫暖的手，正撫弄過自己的臉頰。
    “謝爾頓，切斷信號，我要醒了。”
    莫南淡淡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