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視線距離拉近，克倫斯看到那是一名皮膚漆黑，年齡大約隻有兩三歲的小孩，他全身赤裸著，沒有性別，長相還算可愛，就像是大海上某些土著部落的孩子。
    但這個小孩卻沒有一絲一毫屬於兩三歲年齡該有的天真，尤其是那雙純黑無白的幽邃眼睛，隻是看到，就會讓人由內而外的感到恐懼，如同在麵對一隻埋伏在黑夜中，顯露出獠牙的恐怖怪物。
    “祂成功了，原神母神居然真的被吃掉了。”
    克倫斯瞳孔驟然緊縮，腦海中閃過一個答案，而這個答案隨即就得到了來自布拉德萊克的駁斥，他還不忘戲謔補充道:
    “嗬，你太小看原始母神了，祂雖然降臨的隻是分身，又經過儀式削弱，但可不會這麽容易就被消化，需要很長時間，現在祂隻是陷入了沉睡，而且，普雷斯科特現在最應該做的是躲起來，不過，嗬嗬……。”
    他沒有繼續說下去，克倫斯卻已經懂了原因，城堡被破壞掉後，這裏發生的戰鬥將會徹底暴露在神靈們眼中，毫無疑問，神靈必然不會願意看到容納一部分災禍權柄的普雷斯科特，這不符合祂們的意願，會為這個世界帶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
    至於說克倫斯為什麽一開始沒有主動破壞掉這棟城堡，原因就在於他現在的狀態，以及布拉德萊克這個瘋子。
    “雖然之前猜測過這是女神的默許，可這並不能代表其他神靈的態度，尤其是那位曾經想過將自己抹除的秩序之神，說不定注意到這裏的變化後，兩位神戰的主人公會短暫選擇停下，轉而降下神罰，讓這裏的一切生命全部毀滅。”
    “現如今不論是那位和深淵關聯密切的精靈神，或者徹底容納原始母神後的普雷思科特，都絕對無法對抗正神，不但是位格原因，還有自身權柄的關係……。”
    思緒紛呈間，克倫斯做出了決定，在幾位真神沒有投來注視之前，普雷斯科特必須留在這裏，一旦祂真的容納掉原始母神，還不知道會引起什麽樣的變化。
    他再次掏出舊日之書，傳達進心靈的低語聲在扭曲的抑製下已經不再那麽明顯，外加布拉德萊克足以匹配從神的位格，克倫斯此時已經可以主動翻開書頁，直麵裏麵的內容，隻不過所能發揮出的效果依舊是隨機。
    “嘩啦，嘩啦……。”
    書籍翻動，很快就定格在其中一頁上，裏麵的場景是由一棵棵不知名樹木組成的森林，枝葉茂密，沒有半點光亮透出，比純粹的黑暗更加幽邃。
    看到這片森林時，克倫斯下意識產生了一個念頭，如果有人走進無光森林，肯定會不知不覺迷失在黑暗中，直到死亡。
    下一秒，書中的場景降臨到了現實之中，與之前不同，這片森林不夠真實，像是一場夢境，卻也足夠讓走進它的人或者神，在無邊的幽邃中短暫迷失。
    握緊了銀色小壺的獵人克利夫蘭·布賴特，正在紮克裏.涅滋華斯創造的一個分身攻擊下艱難支撐，由於不小心被黑色甲蟲所碰觸過，他的身體已經變得極為老邁，肌肉鬆弛，視力退化……。
    要不是有體內屬於巨人亡靈的支撐，他恐怕早就在衰老的詛咒中獲得永眠，現在唯一支撐他沒有倒下去的信念隻有複仇，隻有殺死紮克裏.涅滋華斯。
    克利夫蘭·布賴特看得出銀色小壺對紮克裏.涅滋華斯很重要，重要到讓祂幾乎願意放棄生命，這一點從祂不願意離開，並試圖牽製精靈神奪取銀色小壺就可以察覺。
    這時，一隻體型巨大，長著四對羽翼的巨鳥出現在了克利夫蘭·布賴特頭頂上方，它用力翅膀煽動，吹出了一道道透明風刃，切割在他的皮膚上，留下深淺不一的傷口。
    這是紮克裏.涅滋華斯利用恐懼權柄從人心想象中，所製造出來的夢境怪物，它們長相各不相同，有的真實存在，有的隻是幻影，所反應的正是每個人內心深藏的恐懼，就比如這隻巨鳥，便是從克利夫蘭·布賴特內心深處抽取出來的，它來自一段童年的回憶。
    “懲戒。”
    克利夫蘭·布賴特喉嚨深處響起了一個單詞，頃刻間，密密麻麻的電蛇在空氣中浮現，交織成了一片海洋，長著四對羽翼的巨鳥瞬間被電蛇擊碎，重新成為幻影。
    “紮克裏.涅滋華斯。”
    他隨即吐出一個名字，蔚藍色的眼眸中有名為仇恨的怒火在猛烈燃燒，克利夫蘭·布賴特抬手握緊了一枚寶石領針，用溫熱的鮮血染紅了它，周圍的空間忽然變得不在穩定，宛如蕩起漣漪的水麵。
    就當紮克裏.涅滋華斯的分身距離克利夫蘭·布賴特還有三十米距離時，他用握持寶石領針的拳頭對準了那道分身，同時低嗬道:
    “放逐。”
    啪嗒，啪嗒……，空間裂開了一道道如蛛網般的裂痕，從中傳來的巨大吸力致使紮克裏.涅滋華斯的分身被迫飛向了裂縫中，眨眼之間便消失了蹤跡。
    “咳咳咳……。”
    克利夫蘭·布賴特口中吐出大量飽含內髒碎塊的血肉，這一刻，他感覺自己就像個躺在病床上，即將被死亡擁抱的垂暮老者一樣，隻能眼睜睜看著生命流逝，卻無力去阻止什麽。
    “不，我還有沒做完的事情……。”
    在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的最後時間，克利夫蘭·布賴特竭力控製住身體沒有倒下去，他隨即低頭看向握在手掌中的銀製小壺，蔚藍色的眼眸中閃過果斷，他再次利用起寶石領針的能力，低聲吐出兩個字:
    “放逐。”
    蛛網般的裂縫在他麵前的空間形成了一扇不知通向何處的大門，注意到克利夫蘭·布賴特這個舉動後，正在對抗精靈神的紮克裏.涅滋華斯表情劇變，立刻利用自身權柄，讓克利夫蘭·布賴特回憶起最恐懼的場景。
    越高層次之間的戰鬥，往往一個小的細節就可以扭轉局勢，本就無法正麵對抗精靈神的紮克裏.涅滋華斯，因為剛才的分神背後忽然感覺一陣瘙癢，接著鑽出了一根根黑色的滑膩觸手，上麵有著濃鬱的深淵氣息。
    門後的兩道身影雖然還無法立刻神降，但已經可以通過自身權柄影響現實，其中一道明顯是女性的身影，拿起一柄匕首在自己手腕上用力一劃，頓時有絲絲縷縷的血液滲出。
    她這種看似在自殘的做法，卻讓紮克裏.涅滋華斯背後因為收到深淵汙染生長出的觸手被某種力量切斷了，另外那道身影也在以自己的能力為戰場施加影響，隻見精靈神的動作就仿佛忽然生鏽的齒輪，緩慢且滯澀的運轉著，這是時間的權柄。
    受到時間影響的不止精靈神，還有克利夫蘭·布賴特，由於連神性都沒有獲得，時間權柄幾乎讓他靜止在了原地，同時靜止的還有心跳，思考，以及原始母神衰老的詛咒。
    借助祂們的幫助，紮克裏.涅滋華斯終於有了取回銀製小壺的機會，他瞬間出現在克利夫蘭·布賴特旁邊，抓向銀色小壺。
    可就在這時，一縷充滿寧靜氣息的月光照射了下來，整個世界變得極為安靜，就仿佛敲響午夜鍾聲後的街道，沒有聲音和喧囂，沒有生機和死亡，隻有如黑暗般的寂靜，幽邃。
    聖約翰帝國二零三年本該由紅月統治的夜空上，又出現了另外一輪藍色月亮，兩道光芒互相映襯著彼此，而後又交錯重疊，帶給人一種強烈的視覺衝擊。
    同一時間，夜空中，兩位死神戰鬥就像是野獸搏鬥，簡單而純粹，黑色烏鴉身上的羽毛已經消失大半，一條腿隻剩下半截，尖銳的喙也出現了裂痕，仿佛是被某種東西用力敲擊過。
    死神狀態要比黑色烏鴉更加淒慘，眼球丟失了一顆，剛找回來的部位遍布抓痕，由純粹靈體組成的身體早就已經消失，但就算如此，那隻皮質手套並沒有被奪走，這幾乎等於勝利者的證明。
    注意到夜空發生的變化後，兩位死神同時做出了一個動作，那就是打開通向亡者國度大門，離開受到真神幹預的戰場。
    由舊日之書降臨的無光森林被一縷縷月光滲透了進來，月光灑落在森林中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土地，就好像在為森林洗禮般，驅散了不知存在多少歲月的黑暗，帶來寧靜的黑夜。
    很快，無光森林如海市蜃樓般消失了，隻留下兩道身影，分別是臉上有平靜和瘋狂兩種表情存在的克倫斯，以及凝望夜空，純黑無白的眼睛裏寫著貪婪的普雷思科特。
    “黑夜。”
    紮克裏.涅滋華斯表情一沉，對於這位狀態不好的神靈會出手幹預，祂還是十分感到意外，畢竟對方現在能滲透進現實中的力量非常有限。
    教會的從神和半神，從一年前就開始探索某些還未被人類踏足過的大海深處，留在聖約翰帝國的最多也就一位從神，兩三位半神，而那位從神一旦出手，自然會有某個策劃這一切的老家夥去阻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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