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海妖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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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妖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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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落了座,梵音問“姐姐,方才是誰那般吵鬧?”
    雖然她已大致猜到了原委,但明知不問會顯得她在回避什麽似的。她是瞎子,又不是聾子,該聽見的都聽見了,該問的就得問。
    “是僖嬪。”玉無暇有條不紊道,“五個月前,僖嬪不知怎麽突然得了失心瘋,鎮日裏瘋瘋癲癲胡言亂語,太醫們全都束手無策,皇後還請來開陽寺的高僧,做過好幾場法事,仍舊無濟於事。”
    她輕歎一聲,繼續道“皇後原本要將僖嬪打發到冷宮去,可她神智全無,去了冷宮哪還有活路。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我請求皇後,將僖嬪圈禁在她居住的後殿裏,由我來看顧她。皇後仁慈,不僅準我所請,還維持了僖嬪的份例,吃穿用度皆如從前。如今小半年過去,藥從未斷過,可僖嬪半點起色也沒有,想來她的後半生,隻能這樣癡癡傻傻地苟活了。”
    梵音也歎了口氣,柔聲安慰道“人活於世,禍福難料,生死難知。僖嬪,惠嬪,你我,這座皇宮裏的每一個人,都各有各的造化,姐姐不必過於介懷。”
    玉無暇忍俊不禁“你一個二八年華的小娘子,怎麽說出如此老氣橫秋的話來?”
    梵音忽然“哎呀”了一聲,道“瞧我,還不知曉姐姐芳齡,就一口一個‘姐姐’的叫著,實在太失禮了。”
    玉無暇道“我已二十有五,比你年長得多,你叫我姐姐,是我占了便宜。”
    二十五,比梵音真正的年紀還大一歲,這聲“姐姐”叫得應當應分。
    而蘇煥欽今年二十七,隻比玉無暇大兩歲。
    梵音問出心中所想“姐姐,你嫁給皇上多久了?”
    玉無暇坦誠道“皇上還是太子時,我已是東宮侍妾,仔細算起來,剛好是一輪。”
    一輪,是十二年。
    好漫長,漫長得看不到盡頭。
    玉無暇徑自道“除了你、寧妃還有溫貴妃,其餘那些妃啊嬪的,都是皇上跟前的老人了,憑著資曆才有如今的地位,那些貴人、美人、良人才是宮裏的新人,一茬一茬地換,就跟禦花園裏的花似的,爭奇鬥豔,你方開罷我登場。”
    梵音從她的話音裏聽出了淡淡的感慨和戲謔,並無傷懷之意,更沒有絲毫的羨慕或嫉妒。
    她能如此坦然自若,表明她對蘇煥欽的情分,早已在漫長的歲月中蹉跎殆盡了,抑或者,她對蘇煥欽從來就不曾有過情分。
    唯有不愛,才能不妒,不爭,不傷。
    玉無暇,絕對是個頭腦清醒之人,梵音對她的好感又多了幾分。
    梵音從玉無暇的話裏挑了個關鍵詞,道“我聽說溫貴妃是皇後的堂妹,她們應該很親近吧?”
    玉無暇微微一笑,道“親姐妹都難免生些嫌隙之心,更何況堂姐妹呢。”
    言外之意再明顯不過,梵音沒再多問,自然而然地將話題引到自己身上“姐姐所言極是。我也有親姐妹,雖然平素相親相愛,但偶爾也會使性傍氣,心生齟齬。”
    韶氏三姐妹的遭遇早已傳遍列陽乃至全國,玉無暇亦有所耳聞。
    她默默注視著坐在對麵的美人。
    國破家亡,親人幾乎死絕,她自己也去鬼門關走了一遭,雖然僥幸活了下來,卻永失光明,更悲慘的是,她還要委身於那個把她推入萬劫不複之地的男人,與敵同眠。
    背負著如此深重的苦難與屈辱,她卻依舊清瑩純澈,嬌嬈婉好,仿佛那些慘絕人寰的過往盡皆隨風而逝了,未在她身上留下一點痕跡。
    她有最美的皮囊,亦有最硬的心腸。
    玉無暇捫心自問,若易地而處,她定會恨意滔天,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任何言語都是蒼白而無力的,玉無暇緘默著,伸手覆在梵音手背上,輕輕地摩挲了幾下。
    梵音感受到她的心意,莞爾一笑,殊色無雙。
    別說貪色的男子,就連身為女子的玉無暇,都被這一笑惹得怦然心動。
    女媧造人的時候,定在她身上花足了心思,玉無暇心想,隻要有她在,這後宮怕是再沒人能出頭了。
    正當此時,宮女翛翛(xiāo)端了茶點上來,玉無暇收手,笑著介紹道“茶是月兔茶,點心是棗泥山藥糕,補氣健脾的,你可以多吃些。”
    聽到“月兔”二字,梵音自然聯想到蘇息雲,道“對了,怎麽不見六皇子?該不會還在睡懶覺吧?”
    “皇子公主們到了六歲就沒懶覺可睡了,”玉無暇笑道,“他們每日辰時三刻便要準時抵達凝輝殿上課。”
    “怪不得蟾兒起那麽早,原來要上課。”梵音是真不知道,“什麽時辰才下課?”
    玉無暇道“午時回宮用膳,再歇個晌,未時返回凝輝殿,一般酉時前放學。”
    梵音點點頭“我記住了。”
    原來不止皇帝不易做,皇帝的子女也不好當,小小年紀就如此辛苦,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太卷了。
    梵音不需人伺候,自己用手拈起一塊糕點,送到唇邊,輕咬一口,優雅地咀嚼片刻,咽下去,稱讚道“甜而不膩,香味醇厚,好吃。”
    玉無暇道“你若喜歡,待會兒帶些回去。”
    梵音毫不客氣地點頭“謝謝姐姐。”
    說話間,梵音聽到腳步聲靠近,沉穩有力,應當是個男子。
    待腳步聲停下,隨即響起一道悅耳男聲“奴才蕭寄北,參見安嬪娘娘。”
    他一開口梵音就聽出來,是先前那個驚豔她耳朵的聲音。
    她不自覺流露笑容,道“免禮。”
    蕭寄北直起身,轉向玉無暇,道“娘娘,僖嬪吃過安神藥,已睡下了。”
    玉無暇問“可有受傷?”
    蕭寄北道“沒有。”
    玉無暇道“那就好,備膳吧。”
    茶點沒吃多少,梵音又和玉無暇一起用了早膳。
    早膳方用罷,忽然聽到淅淅瀝瀝的雜音,梵音道“好像下雨了。”
    玉無暇望著外麵綿綿的雨絲,道“這天說變就變,剛才還出著日頭呢。想來這雨下不了多久,你不如在我這裏小憩片刻,等雨停了再走。”
    梵音道“那我便多叨擾姐姐一會兒。”
    玉無暇領著梵音入了待客的暖閣。
    “姐姐自去歇息吧,不必管我,”梵音道,“我隻當在自己宮裏,不會拘束自己的。”
    在宮裏見多了虛與委蛇、惺惺作態之人,玉無暇格外喜歡她這毫不扭捏的性子,笑道“那再好不過了。”
    待玉無暇走了,晚柔為梵音取下發冠,脫掉繡鞋,她合衣臥在羅漢床上,翛翛適時送來一條五色毯,晚柔給她蓋上。
    毛絨絨的毯子上散發著解語香的香氣,這香大概有安神的作用,也可能是她太困了,梵音很快就睡著了。
    醒來時已是一個多時辰以後了。
    重又把發冠戴回去,理好衣裝,梵音去向玉無暇告辭,並邀請玉無暇後日晚上帶著蘇息雲去泠泉宮用膳,玉無暇欣然答應。
    出了景順宮,坐上轎輦,梵音道“晚柔,去凝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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