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海妖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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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妖
    晉江檀無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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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有盛寵不衰的姮嬪才享有聖駕親臨的待遇,&bsp&bsp其他妃嬪是沒有這份殊榮的。
    被翻了牌子的茹宓,精心沐浴後,&bsp&bsp赤身裸躰地卷進錦被裏,&bsp&bsp由兩名太監抬著,一路從泠泉宮抬進了靈曜殿。
    茹宓早已記不清上回侍寢是什麽時候的事了,隻記得是去年冬天,&bsp&bsp還是因為姮嬪身體不適,蘇煥欽才退而求其次選擇了她。
    她害怕蘇煥欽,&bsp&bsp更害怕侍寢。
    蘇煥欽完全不知溫存、憐惜為何物,一到床幃之間,冷漠孤傲的天子就會變成如狼似虎的野獸,&bsp&bsp將她當作發瀉獸性的玩物,&bsp&bsp野蠻、粗暴地對待她,&bsp&bsp恨不得要了她的命。
    每次侍寢都會帶給她巨大的痛苦,&bsp&bsp以及連續幾個月的噩夢。
    她不知道蘇煥欽是隻對她這樣,&bsp&bsp還是因人而異。
    如果他對別的女人也是如此,那她簡直無法想象,像姮嬪這樣孅(qiā)弱姌嫋(iǎo)的少女,是如何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承受那般殘忍的蹂躪的?盛寵之下,&bsp&bsp姮嬪究竟承受著怎樣非人的折磨?
    旁人嫉妒姮嬪獨得恩寵,&bsp&bsp但她從未有過這樣的心思,她隻覺得姮嬪可憐可惜。
    茹宓心懷忐忑地躺在龍床等了許久,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bsp&bsp蘇煥欽終於來了。
    她一絲未掛,無法起身行禮,隻能動嘴“臣妾參見皇上。”
    蘇煥欽沒有搭理她,他冷若冰霜地站在床邊,&bsp&bsp任由宮女服侍他更衣。
    茹宓訕訕地盯著帳頂,無可奈何地等待著痛苦的降臨。
    然而她卻幸運地躲過一劫。
    或許是她撩不起蘇煥欽的興致,龍根始終萎靡不振,他便大發慈悲放過了她。
    茹宓戰戰兢兢地躺著,不敢看他,也不敢發出一丁點聲響,隻當自己不存在。
    她以為等會兒蘇煥欽就會命人將自己送回泠泉宮去,但是他沒有。他平躺在她身側,用淡漠得不含一絲感情的腔調問“進宮多久了?”
    茹宓強自鎮定,盡可能不讓自己的聲音發抖“即將滿八年了。”
    茹宓當年入宮,原是為了教姮嬪跳舞。
    可沒過多久,便憑著幾分姿色入了蘇煥欽的眼,從一名低賤的舞妓,搖身一變成了宮裏的主子,過上了錦衣玉食、呼奴使婢的好日子。
    隻侍寢了兩次,她便懷上了龍種。
    她一直期盼著生下一位公主,最終卻大失所望,生了個皇子。
    從那以後,她便過上了提心吊膽的日子,唯恐有人加害她的孩子。但好在有姮嬪的精心照拂,繁兒才得以好好長大。
    再造之恩加上庇護之情,令她對姮嬪充滿感激與愛重,她早就將姮嬪視為家人,在朝夕相處中建立了深情厚誼。除了繁兒,姮嬪就是這世上對她最重要的人。
    “宮外還有哪些家人?”蘇煥欽又問。
    茹宓深感困惑。
    八年來,蘇煥欽從未試圖了解過她,她甚至覺得,他連她的名字是哪兩個字都未必清楚,怎的今夜突然對她有了探究的?
    實在太古怪了。
    茹宓道“臣妾十九歲時家破人亡,獨活於世,宮外無親無故。”
    說完這句話,她猝不及防地想起一個已忘卻多年的名字來。
    陸胥。
    她與陸胥識於幼時,也算是青梅竹馬,在情竇初開時便訂了親。
    待字閨中那幾年,她日日盼望著能夠早些嫁入陸家,與陸胥相親相愛,開枝散葉。
    她等啊等,一直等到十九歲,沒等來迎親的花轎,卻等來一場潑天大禍,父母慘死,抄家滅族,隻有她僥幸活了下來,卻從千金小姐淪為了娼妓,她與陸胥的婚約自然就不作數了。
    進入教坊的第二年,她聽說陸胥出家了,剃度的寺廟就在列陽城郊外的開陽寺。
    她按捺不住,偷偷去看過他一回。
    遠遠地,她望見陸胥穿著茶褐色短褂僧衣,手裏握著一把笤帚,慢悠悠地清掃著寺門前那條長階上的落葉。離得太遠,她看不清他的臉,隻覺得他的身姿不似從前那般挺拔了。
    她擦掉眼淚,轉身離去,從此再沒靠近過開陽寺一步。
    她說自己在宮外無親無故,其實並不確切,因為陸胥就是她唯一的那個“故”,隻不過她在紅塵裏翻滾,他在紅塵外落定,許多年前就全無瓜葛了。
    “十三是你唯一的家人。”蘇煥欽仍舊是那副古井無波的口吻。
    “……是。”茹宓輕聲道。
    靜了幾瞬,隻聽他冷言冷語“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等十三知事明理,洞察了你的出身,你覺得他會作何感想?”
    茹宓如遭雷擊。
    這個問題,從生下繁兒那天起,就像根刺一樣深深紮在她心裏,她翻來覆去想過無數遍,一想就痛。
    教坊中的妓子,主要分為賣身與賣藝兩種,賣藝的又可細分為歌妓、舞妓和樂妓。
    她是舞妓,按理說是賣藝不賣身的,然而,在權勢與富貴麵前,哪有道理可言。
    對繁兒來說,她的出身是永遠洗刷不掉的汙點,將會帶給他無窮無盡的恥笑、蔑視和屈辱。
    事實上,自從今年秋天繁兒開始去凝輝殿上課,已經開始有人以此譏諷他了。
    這是茹宓心裏無法言說的隱痛,驟然被觸及,她既難過又惱怒,不明白蘇煥欽為何要無緣無故地往她心上捅刀子——不對,他才不會白費口舌、無的放矢,他今夜突然翻她牌子,又跟她拉扯了這麽多,一定有他的目的。
    茹宓鼓起勇氣道“恕臣妾駑鈍,不明白皇上的言下之意,請皇上明示。”
    蘇煥欽道“你可知道何為‘去母留子’?”
    茹宓驚愕失色。
    她雖才疏學淺,但也曾讀過不少書,她不僅知道“去母留子”,還知道與之相關的“母強子立”、“子貴母死”。
    但她不“強”,繁兒也不“貴”,蘇煥欽突然提起“去母留子”,明顯是為了除掉出身微賤的母親,留下流淌著皇室血脈的孩子。就如同修剪盆栽,隻有剪去枯枝敗葉,盆栽才能生長得更茂盛。
    失語片刻,茹宓顫聲問“皇上要殺臣妾?”
    蘇煥欽道“朕隻是為了十三著想。”
    茹宓差點冷笑出聲。
    從繁兒出生到現在,蘇煥欽一次都沒抱過他,現在卻說什麽為他著想,實在可笑至極。
    蘇煥欽緊接著道“你和姮嬪情同姐妹,朕允許你帶上她,在黃泉路上做個伴。”
    茹宓瞬間如墜冰窖,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懷疑自己聽錯了。
    蘇煥欽是想……讓她殺了姮嬪嗎?
    姮嬪不是他最寵愛的女人嗎?
    他為什麽要這樣做?
    他為什麽偏偏選中她來做這件事?
    為什麽?
    為什麽……
    極度的驚恐讓茹宓淚如雨下,她不由自主地問出聲來“為什麽?”
    蘇煥欽沒有回答她,從始至終,他的表情和語氣未曾有過絲毫改變,好像他根本沒有心,也沒有常人的喜怒哀樂“朕給你三天時間,如果三日後姮嬪還活著,死的就是你,和你的兒子。”
    他說出如此喪盡天良的話來,茹宓竟然並不覺得驚訝。
    虎毒尚且不食子,而他作為一個人……不,他不是人,他是披著人皮的怪物,是窮凶極惡的瘋子!
    “來人。”蘇煥欽起身喚道。
    等宮女進來,他漠然道“備浴。”
    無需蘇煥欽吩咐,自有人來送茹宓回泠泉宮。
    眼淚不住地流,仿佛要將這輩子的淚都流幹似的。
    當茹宓被放置在自己的床上,隨行而來的總管太監司竹齋從袖中取出一隻青玉小瓶,隨手放在床頭的櫃子上,一開口自帶兩分笑意“茹美人,這隻玉瓶裏裝的是銀霜露,由水銀和砒-霜混合而成,見血封喉,無藥可解。您該怎麽樣做,應該無需咱家細說了吧?”
    茹宓失魂落魄,語聲喑啞“你走吧。”
    她一個小小的美人,是沒資格這樣同大內總管說話的,但她此刻六神無主、心如死灰,已經什麽都不在乎了。
    司竹齋沒同她計較,轉身離去。
    茹宓整夜未眠,睜眼到天明。
    一如往常,她卯時起床,梳洗妝扮,消磨到辰時,和繁兒一起用早膳。
    姮嬪貪睡,早膳通常都是分開吃的。
    巳時三刻,在姮嬪千回百轉的歌聲中送別了蘇照夜,茹宓將哭成淚人的繁兒交給素秋照顧,她獨自去見姮嬪。
    姮嬪正坐在琴案前,看起來神色無虞,並未因蘇照夜和晚柔她們的離去而傷懷。
    茹宓徑自坐到她對麵,屏退了新來的宮女,直截了當道“昨晚我去靈曜殿侍寢了。”
    梵音敏銳地察覺她有些不尋常,卻沒多問,等著她繼續說下去。
    茹宓蒼白的麵容上浮現著異樣的神采,話音冷靜而決絕
    “蘇煥欽賜給我一瓶毒藥,限我在三日之內毒殺你,否則他就殺了繁兒。”
    “我絕不可能傷害你,也無法眼睜睜看著繁兒去死。”
    “我想了一夜,隻剩一條路可走了——”
    “雪儂,我們聯手,殺了蘇煥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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