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寄生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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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生
晉江虛度白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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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痛來得又猛又急,仿佛有把刀在五髒六腑裏翻攪。
梵音咬緊牙關,腦海中一片昏暝,整個人近乎麻痹。
持續了兩分鍾左右,疼痛等級從七八分驟降到三四分,梵音睜開眼,被淚水模糊了視線。抬手擦擦眼睛,一低頭,發現下半身早已被血濕透了。
即使她沒生過孩子也知道,流血是流產或者早產的征兆,而正常臨產流的該是羊水才對。
但她肚子裏懷的是個小怪物,它不可能像普通胎兒那樣出生。關於這一點,早在最初意識到它的存在時,梵音就隱隱有了心理準備——小怪物的誕生日,大概率就是她的安息日。
好在有大佬帶飛,隻要裴予奪帶著她和林陳煦離開基地,她就算圓滿完成任務了,這個死期簡直來得剛剛好。
林陳煦在旁邊快急哭了:“姐,你能聽見我說話嗎”
梵音偏頭看向他,露出一個支離破碎的笑,柔聲安慰他:“別怕,我不會有事的。”
“可是你流了好多血……”林陳煦聲音發抖,頓了頓,他傾身靠近正在開車的裴予奪,“裴、裴大哥,可以請你送我姐姐去醫院嗎她可能要生孩子了。”
裴予奪沒作聲,通過內後視鏡掃了梵音一眼。
梵音伸手把林陳煦拽回座位,強撐著說:“裴大哥要送我們離開基地,到時候再想辦法。”
林陳煦抓住她的手,無措地說:“那……那你再忍忍。”
梵音輕笑著說:“我早就疼慣了,沒事的。”
沒過多久,鑽心的疼痛再次來襲。
與此同時,下身不停地流血,梵音幾乎是坐在血泊裏。照這個出血量,等不到小怪物出生,她就會死於失血過多。
裴予奪將車停在路邊。
等了七八分鍾,這波陣痛才算過去。
裴予奪側身回頭,看著梵音說:“堅持五分鍾,不要出聲。”
梵音閉著眼靠在林陳煦身上,滿頭大汗,臉色慘白,輕不可聞地應了聲“好”。
車子重新啟動,很快就開到了基地的出入口。
裴予奪坐在車上,從製服口袋裏取出一張id卡,遞給前來查問的守衛,對方接過去一看,神色頓時一凜,急忙態度恭敬地將id卡雙手奉還,旋即舉手示意同事開門放行,一個字都沒敢多問。
梵音張開霧蒙蒙的眼睛,往外看了看。
十八天前,她和左流之、楊淮安、杜書樵、秦歌、馬大器從這裏進入基地,他們以為來到了亂世中的桃花源,對即將到來的新生活充滿希望。
十八天後,她和裴予奪、林陳煦從這裏離開基地,雖然肉躰正承受著撕心裂肺的痛苦,但她的靈魂卻輕鬆無比,因為她即將功成身退,去往新世界。
越野車在空曠的馬路上狂飆,車速快得似乎要飛起來。
林陳煦感到驚心動魄,梵音卻若無所覺,因為失血太多,她的身體越來越冷,意識也開始變得模糊,猶如懸浮在冷水中。
直到痛感再次遽然放大,梵音才從混沌中抓住一絲清明。
她想起之前疼得受不了的時候,隻要把這具身躰的控製權主動讓出去,她就可以得到解脫。
於是她咬住自己的掌根,牙關竭力收緊,牙齒嵌進肉裏,鮮紅的血液沿著白皙的手腕流下來。
“姐!”
林陳煦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想阻止她又無從下手,快要急瘋了。
裴予奪心無旁騖,隻管開車,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全力向前。
然而絞痛並沒有消失,意識也還在,那個方法竟然失靈了。
梵音發出瀕死動物般絕望的悲鳴,她的靈魂都被這鋪天蓋地的疼痛扭曲了,她從未像現在這樣如此渴望死亡的降臨。
林陳煦隻能眼睜睜看著她痛不欲生的樣子,卻幫不上一點忙,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他哭著懇求:“裴大哥,求求你,想辦法救救我姐姐,她流了好多好多血,再這樣下去她會死的!”
裴予奪仍是置若罔聞,他稍微放緩車速,從大路轉到一條分叉路,緊接著猛然提速,朝著幾十米外的鐵門直直撞去——
“咣!!!”
隨著一聲轟然巨響,鐵門被撞開,越野車的前擋風玻璃也碎成了渣。
又往前爆衝了一段,車終於停了。
裴予奪立刻下車,拉開梵音那側的車門,把她抱出來。
她的下半身鮮血淋漓,身體涼得像冰,已經被疼痛折磨得沒了半條命。
不用裴予奪交代,林陳煦也著急忙慌地下了車,他胡亂擦擦眼淚,跟在裴予奪身後一路小跑。
他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他隻管沒頭蒼蠅似的跟著裴予奪,直到他看見沙灘、大海、輪船,才知道這裏是座港口。
他還看到一對陌生男女,朝他們飛奔過來。
男的是楊淮安,女的是秦歌。
當楊淮安看清裴予奪懷裏大著肚子、渾身是血的梵音,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什麽都沒問,毫不猶豫地把梵音接過來,抱著她繼續在細雨中狂奔。
還是從k市開過來的那艘客輪,被拋在港口這段日子,它經曆了幾場風雨和潮汐,依舊完好無損。
楊淮安抱著梵音登上二樓客艙,把她放在包間的小床上。
他坐在床邊,伸手拿開沾在梵音臉上的幾縷濕發,低聲喊她:“梵音,梵音……”
喉嚨驀然哽住,眼淚猝不及防地滾下來。
對他來說,梵音是開在廢墟上的百合花,純淨、聖潔、美好,她是命運的恩賜,是他活下去的全部意義。
看著她奄奄一息的樣子,他心疼到極點,也憤恨到極點,恨不得殺光那些把她摧殘成這樣的人!
仿佛聽到了他的呼喚,梵音緩緩掀開沉重的眼簾。
也許是回光返照,她這會兒沒那麽痛了,意識也還算清醒。
她看到了近在眼前的楊淮安,看到了坐在旁邊的秦歌和林陳煦,還看到了站在門口的馬大器。他頭上那把亂糟糟的髒辮沒了,變成了利落的短發,乍一看還挺不習慣。
梵音努力揚起一點微笑,虛弱無力地說:“楊叔叔,歌姐,你們還活著,太好了。”
“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楊淮安急切地問,“你告訴我,我去殺了他。”
梵音看著他:“他已經死了,屍體還被剁碎了喂狗,你已經幫我報過仇啦。”
楊淮安怔了幾秒才想起她說的是誰,非但不覺得開心,反而有種恨意無處發泄的憋屈。
梵音垂眼看向坐在不遠處的林陳煦:“楊叔叔,我找到我弟弟了。”
楊淮安也回頭看了林陳煦一眼。
“以後……”梵音輕輕抓住楊淮安的手,“我弟弟就拜托你了。”
“好。”楊淮安立刻答應,“隻要我活一天,就會拚盡全力保護你和你弟弟。”
短暫地靜了靜,梵音看著楊淮安,緩緩地說:“昨天晚上我還在想,如果能再見你一麵就好了,沒想到今天就見到了,我已經沒有遺憾了。”
喉嚨再次哽塞,楊淮安一時說不出話來。
梵音接著說:“還好有歌姐陪在你身邊,你能不能……給她一個機會她真的很好,你們倆都值得更圓滿的人生。”
秦歌用力捂著嘴,無聲地掉眼淚。
楊淮安沒有作聲,但是很輕地點了下頭。
他想,無論她現在說什麽,他都先答應,好讓她安心。
“謝……”
另一個“謝”字還沒來得及說出口,梵音再一次被劇痛吞噬,她眼前猛地一黑,發出淒厲的慘叫聲。
這一次比前麵幾次都疼得更加厲害,她無法形容到底有多痛,隻想原地去世。
鮮血從她的下身源源不斷地湧出來,洇濕了白色床單,猶如綻開一朵紅花。
梵音疼得死去活來,瘋狂掙紮,楊淮安隻能按住她的肩膀,扭頭朝秦歌失控大喊:“怎麽辦!快想想辦法!”
“我……我不知道。”秦歌同樣方寸大亂,不知所措。
“如果杜醫生還在就好了。”馬大器說了句廢話。
倏地,梵音不動了。
她閉著眼,雙唇緊抿,靜靜地躺著,好像睡著了。
“梵……梵音”
楊淮安啞聲喊她。
梵音沒有絲毫反應,隻有身下那朵紅花越開越大,顏色也越來越深。
林陳煦撲過來,抓住梵音垂在床邊的手,邊哭邊說:“姐,你醒醒,你說過你不會丟下我的……我們不是說好要一起好好活著的嗎你不能騙我,你不要死,姐……姐!”
在林陳煦的哭喊聲中,楊淮安顫抖著伸出一隻手,想要探梵音的鼻息,還沒挨近她的鼻子,突然聽到秦歌驚恐的聲音:“肚子……她的肚子!”
楊淮安反應遲鈍地看向梵音的肚子。
衣服下麵,有什麽東西在動。
好似被抽走了靈魂,楊淮安神情呆滯、動作僵硬地掀開梵音的上衣,下一秒,所有人都驚住了——
是一隻手。
一隻血淋淋的、近乎透明的嬰兒小手,從梵音的肚子裏探出來,猶如一棵破土而出的幼苗。
……
梵音:我忽然想到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之前忘了問。
係統:什麽
梵音:這個世界的主角是誰
係統:就是你生出來的那個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