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念晚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
    漆黑的病房內難以視物，隻有月光從拉上窗簾縫隙透進來。
    那微弱的光線又恰好照出床沿站著的模糊身影。
    慕念晚睡得並不踏實，睡夢裏眉頭都沒舒展過。
    或許是陷入夢魘當中，時不時的囈語一聲。
    黑影躬下身子，手遲疑的落在她蹙起的眉峰上，輕輕撫摸，“別怕，我在。”
    有些信任好像烙印進了骨子裏。
    分明陷入沉睡的人，卻是在這樣幾個字後下意識的朝聲源靠去。
    黑暗下，霍靳深看著她逐漸貼近床沿的身體，下意識的就將人護住。
    手臂輕柔而小心翼翼，甚至就連呼吸都減緩了很多。
    就怕一點點動靜就驚擾了她。
    霍靳深貼著床沿，深邃的鳳眸下是再無處隱藏的心疼。
    那些話傷她的同時又何嚐不是刺向自己。
    可除了這樣，他不知道該如何叫她放棄這個孩子。
    霍靳深貼著她的麵容，薄削的唇幾乎要落在她的臉上。眼神繾綣深情。
    目光緩緩下移，最後落在那已經微微有點幅度的肚子上，骨節分明的手指抬起，似要落上去。
    卻在快要觸碰到時，堪堪停住。
    那微微蜷縮的手指似乎都有些緊張。
    霍靳深目光越發的柔軟，凝視著肚子。
    “寶寶，對不起。”
    “爹地不能拿你媽咪冒險，更不能失去你媽咪。”
    “你會原諒爹地的，對嗎？”
    呢喃的聲音微不可聞，霍靳深難掩心痛的閉上了眼睛。
    他緩緩起身，轉身打算離開之際，低啞而委屈的嗓音悄然響起。
    “真的不能要嗎？”
    那帶著哭腔的聲音就跟一把刀一樣剜在心口。
    霍靳深僵硬的站在那，胸腔內翻湧著情緒，強忍著想要抱住她的衝動，沉默不語。
    “我們試一試，好不好？”慕念晚從床上坐起來。
    她探手抓住他垂落在身側的大掌。
    那寬厚的手掌意外的有些冰冷。
    突然的溫暖讓霍靳深手指蜷縮了下，但沒抽出，任由她攥著。
    慕念晚扯了扯，低低的祈求：“之前不是說我很難有孕，現在卻有了。說明冥冥之中他注定就是我們的孩子，不要那麽輕易的放棄他。”
    隻要想到她要放棄這個孩子，慕念晚就心疼的無以複加。
    她那麽努力才將他留下，現在又怎麽叫她舍得。
    “阿深，”慕念晚拉著他往後拽，“我們不要放棄，好不好？”
    “我好不容易才有的，他現在就在我的肚子裏，我們不要拋棄他。”
    慕念晚拉著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肚子，“你摸摸，他就在裏麵，再過幾個月你們就能見到。”
    霍靳深目光有片刻的恍惚，隔著薄薄的一層衣服，他好似真的可以感覺到孩子的存在。
    那一刻，霍靳深不知道該怎麽去形容自己的感受。
    心是軟的，那種快要融化成水的軟。
    他很想答應。
    他們的孩子，天知道他有多期待。
    可是不行……
    如果永遠孩子是必須以她的性命來交換，那麽他寧願這輩子都不要孩子。
    霍靳深僵硬的去抽自己的手。
    感受到他的退縮，慕念晚更用力的攥緊。
    抬起的雙眸在黑夜下泛著淚光。
    她再也控製不住的哽咽請求：“阿深，我要孩子，我隻要孩子。”
    “那你要孩子，就不要我了嗎？”
    從來都是克製隱忍的男人，這一刻再也忍受不住的爆發出來。
    昏暗之下慕念晚並看不大太清楚他此刻的神情，可卻能清晰的感受到他的痛苦。
    對比她，不要這個孩子他不會比自己好受多少。
    “也不一定會有事的，對不對？”慕念晚雙手捧住他的臉，靠近。
    唇瓣幾乎貼上他的唇，“我問過醫生了，我可能是比一般的孕婦要危險一些，可隻要注意，也不一定會有事。並且你不是一直都再讓路飛白做這方麵的研究嗎？”
    “他那麽厲害，一定可以找到解決的辦法的。”
    不然，路飛白也不會那麽大膽的幫助自己懷孕。
    慕念晚清楚，路飛白看似輕佻，可在專業上卻十分穩重。
    事關人命，他絕對不會拿來開玩笑。
    當時看似是被自己威脅，實則他應該是有幾分把握可以幫到自己才敢配合的。
    那是之前！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
    幾率大大降低，她如果貿然生下這個孩子，她知不知道自己要承受多大的風險？
    “聽話，好不好？”霍靳深啞著嗓子勸說：“你想要孩子，我可以另外想辦法，但別拿自己來冒險。”
    手落在她捧著自己臉的手上，霍靳深嗓子啞得不像話：“晚晚，我不能失去你。”
    他可以不要一切，唯獨不能沒有她。
    慕念晚紅了眼眶。
    他有多在乎自己，她又何嚐不知道。
    可正是因為如此，她才更想為他生下一個屬於他們的孩子。
    “可如果這次不行，以後就再沒可能了。”
    “那就你當我的孩子。”霍靳深親了親她的唇，不假思索的道：“你是我的妻子，也是我的孩子。”
    “這輩子我有你就足夠了。”
    慕念晚怔怔的望著眼前這張滿露痛苦的俊顏，她又何嚐不想陪他到老。
    “晚晚，陪著我，以後隻陪著我，好不好？”
    這個驕傲的男人，什麽時候這樣哀求過一個人。
    她很想答應，甚至於衝動的想要應下。
    沒有孩子就沒有吧，這一生有了他本就是她所有的福緣，哪裏能那麽圓滿。
    她張嘴想要應下，可突然……
    慕念晚感覺肚子突然抽痛了下，像是被什麽踢了下。
    她瞪大著雙眼，“阿、阿深……”
    她緊張而激動的喚著霍靳深，“動，動…孩子，動了。”
    那一刻的喜悅，像是噴湧的火山，無從克製。
    她拉著霍靳深的手再次貼上肚子，想要讓他也感受到。
    而孩子像是也察覺到母親的用意，竟然真的再次動了下。
    很細微。
    可兩個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上麵，所以彼此都清晰的感受到了。
    霍靳深瞬間僵硬在那，一向沉穩理智的男人第一次露出那樣呆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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