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書房內，陳晱看著手中白布上鮮豔的印鑒，良久默然無語，趙慎和蔣楊垂手立在一旁，也是低頭不語。
    陳晱心中五味雜陳，自從皇宮陷落，傳國玉璽便不知所蹤，聽說高成派來在洛陽城中搜尋了一年多也無果，隻得找城裏一個工匠隨便刻了一個先用著。
    陳晱自己也一樣，他即位之後隻能刻一枚皇帝寶印自用，但多多少少有些名不正言不順。
    對於大寧和陳晱而言，玉璽跟洛陽一樣重要，缺少其中一樣自己的正統性都會大打折扣。
    還都洛陽之後，陳晱甚至昭告天下，聲稱不管是何人，隻要能夠上交傳國玉璽，都可以封爵萬戶侯。
    其實他和高成早該想到，作為攻破洛陽的第一人，傳國玉璽必然是落到了蕭錚手中，隻是他一直秘而不宣，此次若不是為了贖回白巾軍戰俘的家眷，恐怕不知道他還要瞞住世人多久。
    “兩位卿家，你們說朕該拿那八萬白巾軍餘孽換回傳國玉璽嗎？”
    陳晱似乎是在自言自語，又似乎是在詢問兩位臣子的意見。
    趙慎心中暗暗歎了一口氣，他知道傳國玉璽對於皇上的重要性，他也知道那八萬家眷對於蕭錚的重要性，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陳晱這個問題。
    “一切自有陛下聖斷，臣不敢多言。”
    無奈之下，趙慎隻好又打了個馬虎眼，說了一句最沒用的廢話。
    陳晱倒沒有動怒，反正趙慎的油滑他又不是第一次見識到。
    蔣楊卻略一思索，隨即沉聲道：“回稟陛下，臣認為陛下可以答應蕭錚的條件，傳國玉璽乃是國之重器，豈能假手於人，大寧列祖列宗在天之靈也是希望陛下可以拿回傳國玉璽的。而且陛下仁德，沒有對這些白巾軍餘孽痛下殺手，但這些人也放不得，隻能暫且羈押，長此以往，每日隻會耗費朝廷的糧食，既然蕭錚想要這些人，給他便是了，天下人反而會稱頌陛下的仁義。如此一來，倒不失為兩全其美的好事。”
    陳晱有些意外看了一眼蔣楊，此人的想法倒是與自己不謀而合，還給自己找了一個完美的台階，堵住其他臣子的嘴。
    蔣楊也注意到到陳晱的目光，微微一笑，隨即卻是話鋒一轉道：“不過依微臣之見，可以答應蕭錚的條件，但是沒必要現在答應，畢竟現在是我們和蕭錚爭奪河北三州關鍵時刻，蕭錚手中原有十五萬兵馬，鄴城的薛衝還有三萬多人，若陛下再將八萬白巾軍餘孽放回，那五萬白巾軍降卒必然轉而效忠蕭錚，蕭錚手中的兵力就有二十三萬之多，我們大寧兵力上明顯處於劣勢，對於我們大寧爭奪河北是大大不利呀。”
    “若是陛下暫且拖著不放這八萬家眷，蕭錚還得派一部分兵另外看押這五萬白巾軍降卒，到時候他手中能夠調動的兵馬不過隻有十五萬左右，我們寧軍兵力上也算與之旗鼓相當，不落下風。”
    陳晱細細一品，頓時感覺蔣楊此言大有道理，遂哈哈一笑，讚許道：“蔣太尉此言甚善。”
    隨即陳晱喚來一個宦官，命他召驃騎將軍羅鋒和征南將軍羅隱二人進宮，商討河北戰事。
    趙慎自覺無事，便要告退，陳晱也沒有挽留，卻唯獨留下了太尉蔣楊。
    趙慎臨走前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蔣楊，心中暗道恐怕這個白巾軍降臣恐怕又要受到皇上器重了。
    ……
    春風樓，雅間。
    “什麽？主公要拿傳國玉璽換那八萬家眷？”
    林霄聽到這個消息也是不由大吃一驚，心中暗暗感慨主公為了徹底收攏那些白巾軍降卒，也真是夠下了血本。
    姚軾默默點點頭，隨即卻是一臉凝重道：“但寧朝那邊一直沒有消息，隻是說陳晱那邊還在考慮，一直沒有正式答複我。”
    林霄也歎了口氣，主動權在寧朝那邊，他們急也沒有用。
    他隻是希望兩邊的談判盡快達成結果，若是拖久了需要出動他們玄武衛去劫人，到時候他們玄武衛定然會損失慘重，元氣大傷。
    “其實我擔心寧朝拖著我另有目的。”姚軾卻冷不丁冒出來一句。
    林霄有些不解：“姚寺卿的意思是……”
    姚軾目光望向窗外，隱隱約約可以看見巍峨洛陽城牆：“我擔心寧朝這邊是故意拖著不放手中的這些白巾軍家眷，以此來牽製主公手中的白巾軍降卒，如此一來，主公必然無法調動更多兵馬去與寧朝爭奪河北。”ъiqugetv.com
    林霄目光一沉，知道很有這種可能。
    “姚寺卿放心，我一定會派人調查清楚此事的，若洛陽城外的兵馬有異動，我馬上派人飛鴿傳書報給主公。”
    姚軾點點頭，這其實也是他今日冒險來見林霄的原因，畢竟一切都隻是他的猜測而已，最終還是需要林霄那邊的玄武衛去搜集情報報給蕭錚的。
    與林霄密談完畢，姚軾也就離開了春風樓，隻是他剛走下樓梯，居然意外就碰見了一個熟人——揚州牧孫竣的叔父孫瑁，姚軾之前奉李弛之命去江東求援之時曾與他有過一麵之緣。
    陪伴在孫瑁旁邊的居然是司徒趙慎，此刻他也是一臉熱情在為孫瑁介紹春風樓的杜康酒。
    趙慎看到姚軾，麵上不由微微露出一絲尷尬，這些日子姚軾上門求見過他幾次，但是他一直秉承陳晱的旨意借故拖延，找各種理由故意推脫不見姚軾，但是萬萬沒想到今日在這小小的春風樓居然還能撞個正巧。
    孫瑁不知道姚軾和趙慎的事，反而熱情招呼姚軾要不要一起喝兩杯。
    姚軾看著滿臉尷尬的趙慎，暗笑恐怕自己在場你們什麽事都談不了，還是笑笑表示自己現在還有其他事，下次一定。
    孫瑁也沒有多想，與姚軾告辭後便與趙慎一起往樓上的雅間走去。
    姚軾看著兩人的背影，心中也在嘀咕孫瑁為何會來到洛陽，看司徒趙慎對他的態度還頗為熱情，與對自己的淡漠截然相反。
    要知道，自從懷帝陳昭身死，陳晱即位後，江東孫家便態度曖昧，一直沒有上書對陳晱稱臣，如今孫璟卻主動來洛陽拜見陳晱，趙慎還如此熱情，莫非在合謀什麽？
    寧朝在西，孫竣在南，若是他們聯手，對主公的霸業是大大不利呀。
    如此重要的情報自己一定要辦法告知主公。
    此時，正巧化了妝的林霄也走下樓梯，姚軾遂對林霄使了個眼色，隨即目視孫瑁和趙慎二人的背影。
    林霄會意，不引人注目輕輕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一並告知主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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