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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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八之後,宮裏的年味愈濃。永壽宮預備過年賞人的金銀錁子內務府先傾得了送來,往年都是蘭杜或迎夏稱量交接,今年她們卻成了打下手的那個。
潔芳身在在宮中,穿的還是漢式衣裙,襖裙外罩著褂衫,潔白細密的風毛滾邊鑲嵌,發間門點綴兩支嵌了寶石的銀簪花。
內務府的太監每年經手的貢品珍品不計其數,一眼認出潔芳身上褂子麵料是今冬新進的妝緞。妝緞顏色素以華美明豔為多,這樣清雅的月白色十分少見,不過這緞子也隻素淨在顏色上,在紋飾上還保持著一貫的精奢作風,底緞上織的竹葉紋均以銀線為材,靜處不顯,在日光或燭光下卻隱隱有流光浮動,片片竹葉清雅非常。
這樣的緞子是今歲新得的花色,有雲紋、竹葉紋、如意紋、蓮紋四種,清雅別致又不失華美,十分難得。若非年底下進素緞寓意不好,這種品質的新花樣緞子,怎麽都會扣到年下再進來好討個好處彩頭的。
緞子進後宮前,皇上先扣下兩匹賜給了七公主,剩下的沒等到底下娘娘們那,兩宮貴妃先給分了。
如今這位謝姑娘衣裳已上了身,毓貴妃宮裏那匹緞子的去處便已十分清晰了。再稍微一瞧,何太監又認出謝姑娘頭上看似不顯眼的銀釵上嵌著的模樣古樸、又並不通透的寶石是湖北總督去歲進上的寶石中的一種,因其顏色濃鬱、古樸清幽,皇上頗為喜歡,後宮中除了幾個時正得寵的年輕嬪妃各得幾顆置辦釵環,幾位有權的妃主子有些在手裏,便隻有永壽宮貴妃得了一整匣。
現在也在這位謝姑娘的頭上了。
這會又是謝姑娘走出來與他們交接金銀錁子,眼見永壽宮貴妃底下兩尊“大佛”迎夏和蘭杜都在一旁侍立幫助打下手,來往宮人亦恭敬非常,他便知道貴妃的意思了。
這是要明白地告訴這紫禁城乃至京師中的所有人,她對這兒媳婦很滿意——至少明麵上是,哪怕貴妃心裏對謝氏女子的出身有所不滿,但做到這個份上了,就是不容人再有議論詆毀的意思。
而且……他冷眼瞧著,貴妃行事一向坦蕩磊落,也不是會委曲求全的性子,能做到這個地步,想來數月相處下來,心裏對這位未來十福晉還是喜歡了幾分的。
想通這其中關竅,何太監愈發不敢拿大,言語處處恭敬熨帖,迎夏蘭杜都是在宮裏混得成了精的人,豈能看不出他心裏都想了些什麽,不著痕跡地對視一眼,眼中都有幾分笑意。
送走了何太監,潔芳回到後殿中,敏若正在窗邊暖炕上一麵品茶一麵翻書,看的是去歲初成的《桃花扇》的劇本。
此劇本成後,京中很快有人開始排演,康熙也弄了一份劇本來看,看完後不喜不怒,一聲輕笑,寫它的孔尚任被罷官免職,倒是沒有下令禁演《桃花扇》。
宮裏人揣摩康熙的心意,聽說這戲本裏指罵清為賊,雖好奇卻不敢一觀,直到今年中秋後,康熙命人在宮裏也排了一台《桃花扇》來看,觀看時全神貫注於戲文劇情,為台上人喜怒痛心,儼然是對這部戲並無芥蒂之意,有好戲文的娘娘、皇子乃至朝臣們才放心地觀看、討論、在自己府內排演起來。
不過是一台寫南明之亡、複社文人與權奸之爭的戲罷了。江山民心在握,康熙容得下這一台戲。《溫僖貴妃她不想奮鬥了》,牢記網址他罷免孔尚任,因孔尚任戲文中指清政權是賊,寫前明開國元勳徐達後裔在清衙門當差是“開國元勳留狗尾”。
在宮裏演這出戲,因為這出戲已經動搖不了大清的江山,動搖不了他的穩固皇權。便全當做是一台戲看,又如何?
不得不說,在滿漢民心的處理上,康熙絕對比他那孫兒大氣多了。
敏若翻著劇本,當年跟著奶奶看戲時候隻當是個故事看,這會身處這個年代,離那曾經感覺十分遙遠的曆史隻有區區幾十年之隔,感觸才真正深刻起來。
潔芳進來,見她還保持著自己出去前的姿勢在窗邊坐著,便輕聲道“您用過早膳便在此飲茶看書,起來活動活動吧,仔細頸子疼。”
敏若回過神,抬眼笑看她,“你穿月白好看,哪日叫瑞初也換這身衣裳,你們倆在一處,我給你們畫幅畫。”
又道“內務府的人可好相處?”
“有娘娘在,宮裏就沒有不好相處的了。”潔芳道“客氣得我心裏都惶恐。”
“久了便知道,皇家民間門,其實都是一樣的人。理這邊的事,和你理家裏的事也沒什麽根本的區別,隻是有些規矩習俗不同罷了。”敏若叫她坐下喝杯熱茶暖暖,緩緩道。
知道她有意指點,也有意培養,潔芳輕聲道“我會記住的,娘娘放心。”
敏若笑著隨手像摸瑞初斐鈺那樣摸了摸潔芳鬢發,又給她杯裏添了點熱茶。
忽被敏若摸了一下,潔芳似有一瞬的怔然,下意識地抬手輕輕碰了碰那個位置,呆呆地看著敏若,然後便見敏若順手提了壺來添茶。
雖然在永壽宮的日子長了,知道敏若的性子行事,但對敏若給她添茶,潔芳還是顯得有點不安。
敏若見她難得的失了從容不迫,看起來還有點呆呆的樣子,心裏愈是喜歡,又抬起一指輕輕點點潔芳的額頭,笑著打趣道“怎麽,瞧我好看,看呆了不成?”
潔芳忙搖兩下頭,敏若揚眉道“那是我不好看嗎?”
“好看!好看!”潔芳忙道“娘娘通身氣度當世僅有!”
敏若聽她如此說,不禁輕笑兩聲,“我們潔芳也好看,舉止心性更是難得。是我有福,能從你娘那把你搶來,憑著兒子讓你又認了一個娘。這好好的女兒養大了,在女兒心裏的位置忽然又被旁人搶了一半去,你娘心裏得不知多不是滋味呢!”
潔芳本來笑得有幾分羞赧,聽到敏若提起她娘,那股子帶著少女嬌羞意味的赧然頓時消散,笑容又輕而平和起來,不疾不徐地輕聲道“我娘不知幾次與我說,能遇到您這樣慈愛豁達的未來婆母,真是我生有幸。她心裏對您也十分仰慕感激,數次囑咐我日後要對您恭敬體貼、孝順備至。”
敏若何等敏銳,怎能看不出她那一瞬間門的轉變,頓了頓,也沒再繼續話題,隻笑著拍拍她的手,“能碰上你,是安兒的福氣,往後能讓你叫我娘,是我的福氣。”
潔芳笑了笑,淨了手,取了蜜柚來剖開,細細剝出一塊塊晶瑩幹淨的果肉來裝在紅瑪瑙碟子裏呈上。
敏若一貫行事幹脆,是最不喜歡拖著事情壓在心裏的。
晚晌間門安兒入宮來接潔芳出宮,護送她回果毅公府。
敏若想了想,交代他“有幾份禮物,你順道給捎去。明兒個潔芳休沐,你妹妹似乎與她約好了要去微光書院,你問一問,若真有此事,便護送她們過去。回來後進宮,年下了,我叫你迎春姑姑給你裁兩身新衣,你進宮來給你測一測身量、再選好料子花色。”
安兒其實很不耐這個,但這幾年他常年在南,回京後又因是已開府之皇子而不好在紫禁城內居住,因而與敏若相處的時間門銳減,難得母子倆都有空,多相處一會是一會,因而安兒並未推拒,而是幹脆地應下來。
次日進了宮,才發現要給他做衣裳隻是個由頭。
聽敏若問起潔芳家裏的事,安兒一時竟不知該歡喜敏若真心接受了潔芳,還是該酸上一酸。
半晌,他道“額娘您如今倒是關心潔芳得緊。”
敏若笑罵他道“你媳婦的醋都吃,和你妹妹爭風吃醋還不夠嗎?”
安兒哼哼兩聲,鬧了一番,才正經起來,道“潔芳是謝家叔父母的長女,她出生不久,謝家叔父便受邀往白鹿洞書院講學,謝家叔母同行,潔芳則被留下由祖母照料。待後幾年,潔芳年歲漸長,彼時她祖母身體日漸衰弱,她便又代父母留在姑蘇盡孝。十四歲時,潔芳送走了祖母,又在舊宅為祖母守孝。我與潔芳,也是在她孝期剛過,在鄉下莊子中散心時相識的。”
“十幾年間門,她都未曾與她親父母一同生活過?”敏若一時又是吃驚又是心疼,安兒閉目輕歎,點點頭。
他雖對皇父沒有多少孺慕之情,卻實打實是被額娘疼著長大的,從小到大沒吃過一點父母庇護不周到的虧,也因此,更不敢想象潔芳被撂在老宅子裏長大,身邊唯一的親人隻有一個年邁的祖母,每年與生父母不過過年才能相處一段日子究竟是種什麽滋味。
再後來,知道潔芳七八歲上便開始學習打理家事,要操心祖母的日常生活,照顧祖母輕易用藥,他便更心疼了。
他七八歲時在做什麽?
有額娘和哥哥護著,還有妹妹指導兜底,每日散學便帶著小九胡混淘氣。
敏若也忍不住輕歎一聲,單看潔芳的言行、待人處事,就是被長輩教養得極好的樣子,任誰也不敢想象,她是個從小便沒有父母嗬護陪伴的孩子。
知道敏若的疑惑所在,安兒輕聲道“潔芳祖母出身前朝大家,老年身體衰弱,但並不糊塗,對潔芳關愛備至。因潔芳不願嫁人,她還早早為潔芳置好了傍身的莊園田地、培養了忠仆,並囑咐潔芳日後若還不想嫁,隻管以她為理由。”
“……潔芳她額娘待她不好嗎?”敏若抿抿唇,問道。
安兒歎道“我到九江請婚時,謝家叔母命人撤去屏風直麵我,泣言此生愧對唯長女爾,隻願她一生平安順心,富貴榮華,皆非所求。後來點頭同意,也是因為潔芳表明了心意。婚事定下後,謝家叔父請辭一年,書院百般挽留,我才知白鹿洞有意推他為書院史課授業師之首,耽擱一年,諸事難料,他卻堅持請辭北上。”
這一家子人。
敏若一時無言,半晌道“他們若真是關心潔芳,總有一日潔芳會知道的。”
有的時候,長大成人的同時,也是在進行一場與自己、與世界的和解。
潔芳生性有幾分通透豁達,如今一家人遠比從前住得近,謝家夫婦二人對潔芳的關愛若是真的,潔芳總會感受到的。
那不是個愛鑽牛角尖的孩子。
若謝家夫婦不是真心……那也沒關係,以後有她、有安兒疼潔芳。
安兒點點頭,又笑道“這段日子接她出宮,路上她滿口都是您,兒子的醋也確實不該隻在您這裏吃。”
“臭小子。”敏若白他一眼,又問他年後有什麽打算,安兒道“去莊子上繼續培育稻種,我總覺著那事還有奔頭。八月成婚,後年帶著潔芳向北推種早熟稻去。”
見他心裏有了打算,敏若便再多說。
遠離朝局也好,費了好大的勁從局中出來,這會再攪回那一灘渾水裏,若是對那個位置無意,就是沒有意義的,隻會沾一腳的髒水。
如今一切平穩都是建立在安兒明確表示無心前朝之爭的基礎上,如果他摻和進前朝那攤渾水裏,宮裏宮外的局勢都不好說。
她隻忽然又問了一句“虞雲那孩子,跟你在南邊年,你看著怎樣?他今年過年是怎麽安排的?”
“年下來,資曆功績都有了,再在我身邊反而耽擱了他。皇父論功行賞時暫時沒安排他,不過那日與我說,打算賜虞雲入漢軍旗,先做幾年侍衛,禦前行走。”
禦前侍衛多是滿洲高門舊族出身,虞雲的身份混進裏麵確實突兀了些。但康熙既然打算將虞雲安排到禦前,就必然是已有了提拔他的打算。
禦前侍衛,實在稱得上是大清官員最好的跳板,沒有之一。
敏若聽了,點點頭,安兒又道“虞雲的性子您還不知道?寡言少語的,瞧著也冷淡。但絕對沉穩可靠,心思妥帖細致,麵冷但處事不失周全。而且凡是真正被他放進心裏的人,他都絕對毫無保留,赤誠相待。”
這好話說了一籮筐,他又小心翼翼地瞥敏若,見她盯著自己冷笑,便什麽都明白了,下意識縮了縮身子,然後滿臉堆笑,諂媚討好地道“兒子也是才剛知道沒多久……”
“知情不報,你的賬回頭在算。”敏若冷笑一聲,安兒心裏發苦,連道“冤枉”,“兒真是上月才知的,要說知情不報,舅舅也是一個啊!”
他心裏跟他舅說了聲抱歉,反正舅舅也不在京裏,一時半會還不會回來,額娘再氣也打不著,正好幫他分擔分擔額娘的火氣。
敏若冷哼,拍了拍炕桌上的信紙,“你當你舅舅匆匆寫信給我是做什麽的?”
安兒一時又驚又委屈,嘟囔道“舅舅怎麽這麽快啊!”
“快到你都來不及投誠了?還是快得讓你沒機會拉戰友分擔?”敏若又哼了一聲,安兒卻隱約從她話裏聽出別的意思,小心抬頭,眨眨眼,問道“額娘您不反對啊?”
敏若看著自家這個愣兒子,忍不住歎了口氣,扶額道“我要想有個機敏的孫輩,你們家我也隻能指望潔芳了。”
安兒嘿嘿一笑,也不惱,摸摸頭,道“額娘您不反對其實也好。虞雲那小子我是看明白了,看著冷,在瑞初跟前根本硬不起來。說瑞初指哪他打哪都是輕的,我看呐,給他個帶品級的禦前侍衛做,對他來說都不及在公主府看大門好。”
他說這話時口吻十分輕鬆隨意,可見與虞雲關係是真親近。
敏若卻不著痕跡地微微蹙起了眉,那邊安兒繼續道“可我總覺著瑞初好像也沒那麽喜歡虞雲,她跟虞雲相處,與我和潔芳相處時全然不同,倒像是……上下屬似的,偶爾有那麽幾分默契,也更像友人。”
說這話時,安兒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
他不是多懂感情的人,隻是直覺瑞初和虞雲的相處模式不對,裏麵的怪異之處他又說不上來,憋了半天,也隻這樣給敏若打了個比方。
敏若指尖輕輕點點炕桌,動作隱蔽,安兒並未發現。她輕描淡寫,似乎隻是隨口一句地問道“那虞雲呢?”
這話題過來得極順,安兒並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帶著對妹妹和友人的關懷憂愁地歎了口氣,“我卻也說不上來了。反正瑞初說什麽他都信服得很,瑞初做什麽他都覺得瑞初一定有她的道理。要說是男女之情,又好似沒那麽……貼切。”
敏若心鬆了大半,緩聲道“你妹妹的眼光總不會差的。”
安兒歎了口氣,道“我是怕他們倆稀裏糊塗地成了,然後……”
餘下的話他覺著不吉利,生生給咽了下去,敏若卻自道他的意思了。
她抬手拍了怕兒子的肩,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子非魚,安知魚之樂。總歸是他們自己的緣分,能讓咱們知道,就說明瑞初已經下定決心了。”
不然瑞初瞞起安兒來,還不輕而易舉?保準把事情瞞得滴水不漏。
安兒苦笑歎道“也隻能如此了。”
這個年,安兒過得不是很有滋味。一方麵,他欣喜激動於馬上便能與意中人結為夫妻,一方麵又為妹妹與友人之事憂心,矛盾得很,在京師過了個安逸的好年,年後敏若命人量身給他裁春衣,身量卻半點沒見長,反而略有所減。
敏若知道了,愣了半晌,又是無奈,心裏又軟得一塌糊塗。
她這輩子生養了兩個孩子,因是受原主之托,做這條命的交換的,所以哪怕孕期再難受、生產之時再疼、養孩子時再生氣,也從未後悔過自己的選擇。
但這兩個孩子那麽好,他們那樣貼心,那樣善良,那樣孝順。在這異世宮廷之中,因為有他們相伴,敏若才逐漸放下心防,逐漸走出舊日的噩夢陰影當中。
他們對敏若來說,已不僅僅是原主的托付、交換的條件那麽簡單。
有他們,是敏若此生最大的幸運。
“去和你妹妹談談吧。”有這樣重情的一個孩子,是她的幸運,而嗬護這份重情與良善,則是她的責任,能護住,也是她的本事。
他們兄妹之間門一向親密無間門,這幾年南北相隔也未見生疏,把那層窗戶紙捅破了,並不是什麽壞事。
如果這世上除了敏若,還有第二個人能夠全然接納瑞初的任何想法、無條件地支持她的誌向,那就是安兒了。
安兒畢竟是被敏若養大的,他對大清江山、對皇父的歸屬感,抵不過“家”這個字的重量。
安兒知道敏若是在給他指路,沒有遲疑,輕輕點了點頭。
他也覺得,他應該與妹妹促膝長談一番了。
離開年,他也錯過了妹妹兩年多的成長,好像在他不知不覺間門,妹妹已經向前走出很遠很遠,帶著一腔要獨自破開前路的孤勇,將他甩在了身後。可從瑞初出生開始,他們兩個就一直是並肩同行的啊。
沒關係,他總會追上妹妹的,妹妹也會等他的。就像小時候,每次他與九弟出去瘋鬧,回到永壽宮時,總是妹妹站在門邊等他。
今年正月裏,有了一位皇室公主歸寧回家。這是一件稀罕事,大清公主少有不撫蒙的,蓁蓁是頭一位嫁在京裏、在京過年、又在年後立刻入宮向祖母、皇父、額娘請安的公主。
蓁蓁回宮那日,太後喜氣洋洋地拉著孫女的手問東問西,到底也擔心她太忙於書院之事,霍騰額娘對此有所不滿。
蓁蓁卻笑道“婆母也待我極好,十分支持我操持書院之事。公公還說了,有毓娘娘這位姑婆婆撐腰,我在那邊家裏若有不順心的,隻怕毓娘娘能把霍騰的耳朵擰掉!”
她說了句俏皮話,太後麵上笑意更濃了,笑著道“你毓娘娘疼你,你也得知好歹,不要拿著公主的架子高高在上地,對公婆也要恭敬孝順。”
德妃一直留神細聽,聽蓁蓁如此說,稍微鬆了口氣,太後開口,她也忙跟上道“正是這話呢。”
敏若捧著手爐尋思晚膳吃什麽,權當沒看見德妃那別別扭扭的樣。
她這輩子隻圖一個舒心,就沒打算委屈別扭自己和人打交道。
既然德妃別別扭扭地拉不下臉,她又何必上趕著去。
交代顏珠和塔爾瑪是為了蓁蓁,關她德妃半分錢關係?
還是烤小羊腿吧,這幾年蒙古王公戰戰兢兢縮著脖子過日子,又擔心京裏,阿娜日的腰包可是豐滿了不少,連帶著她都險些被小羊給喂胖了。
宮裏的人際關係,哪有小羊腿和涮羊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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