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第一百七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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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殿裏炭火用得不足,&bsp&bsp到底還是有些冷,殿外起了一陣風,&bsp&bsp殿內也泛起寒意。
    看著甘棠這般撒嬌賣乖,&bsp&bsp敏若心裏反而開始沉甸甸的,輕鬆不起來。
    她抿抿唇,垂眸看著甘棠,&bsp&bsp半晌回神,攏了攏身上的披肩,道“甘棠——你長大了,我也不知,&bsp&bsp還能為你做些什麽了。你額娘那裏,我回去與她說的。隻是前路漫漫,你真的下定決心了嗎?”
    甘棠抬眼看她,&bsp&bsp眼中含著盈盈笑意,笑著笑著,忽然泛起一點水光,是被人關切的酸澀,&bsp&bsp又似是帶著淚光的決絕。
    她伸手摟住了敏若的腰,&bsp&bsp將頭埋進敏若懷裏,&bsp&bsp聲音低低的,又分外堅定,“我相信無論怎樣走下去,最終,&bsp&bsp我都不會是輸家。”
    “好!”敏若深吸一口氣,心內卻安穩不少。若是甘棠對嫁給策淩一事懷有怨念不滿,隻是因無力反抗康熙才低頭認命,日後自怨自艾,&bsp&bsp那她此刻寧願放手一搏,也不會閉眼看著甘棠自己往末路上走。
    但甘棠願意抬頭向前看,那麽哪怕足下是崎嶇小路,目之所及,也總有一條坦途。
    甘棠起身,衝敏若鄭重地拜下,“蒙您多年教誨,字字句句,永記於心,片刻不敢忘。”
    她一個頭磕下去,敏若定定看著她,傾身扶她起來。
    甘棠在敏若麵前少有這樣正經的時候,敏若也常是懶洋洋的輕恣模樣,二人正經的對視一會,敏若忽然笑了,道“難得見你這正經模樣,真該叫你額娘看看,就知道你已長大了。”
    “我怕嚇到我額娘。”甘棠笑眯眯道“在我額娘心裏,我可還是個孩子呢&bsp&bsp。”
    “走吧孩子。”敏若緊了緊披肩,慢悠悠起身,一邊隨口抱怨道“這天兒冷得這樣快——染青,我那幾盆茉莉要從窗前端下來放到裏頭去,別再被晚上的寒風凍蔫了。紅豆沙藕粉圓子羹,孩子,吃不吃?”
    她側身揚眉,眉間總有幾分漫不經心的疏懶。
    但一看到她這模樣,甘棠心裏就莫名安穩,好像天塌下來都不是大事一樣。
    此刻敏若喚她,她連忙答應著,“吃吃吃!”一邊滿臉堆笑殷勤地上前扶著敏若,姿態格外諂媚。
    敏若嘴角抽了抽,瞥了瞥這個有求於人便格外殷勤的小崽子,心安理得地享受甘棠的服侍。
    說服那拉貴人……一場硬仗啊。
    看來她是該拿出當年給太皇太後“洗腦”的功力了。
    退出江湖多年重出江湖,報酬竟然隻是一盆花,誰看了不得誇她一句一片殷殷疼愛晚輩之心?
    看甘棠以後還敢不敢再抱怨她凶!
    敏若腦道理漫無邊際地胡扯,但其實她也知道,說服那拉貴人隻需要從一個方麵入手。
    對甘棠的好處。
    說到底,為人母一場,那拉貴人也隻是希望甘棠能有個好歸宿,日後平安喜樂地度過餘生罷了。
    可惜曆史上的六公主早逝,這唯一一個可憐的願望也未能夠實現。
    但是沒關係,這輩子甘棠壯得能赤手空拳打死小牛犢子,“早逝”這兩個字看起來就和她完全不沾邊。
    而且康熙的意思已經明了,哪怕那拉貴人心有不願,她又能做什麽呢?跟康熙魚死網破?她恐怕沒有那個本錢;給出足夠讓康熙動搖的利益?她好像也不能做到。
    所以,也唯有……認命了吧。
    從一開始,敏若要勸那拉貴人的,就不是讓她從心眼裏接受這門婚事,而是要讓那拉貴人知道,這門婚事,對甘棠和康熙來說也不過是各取所需。
    甘棠能將自己的餘生過得很好、很出色,策淩隻是一塊優秀的跳板而已。一塊跳板需要什麽特質資本?從頭到尾,甘棠在乎的就不是額駙。所以無論策淩是鰥夫還是有子女,對甘棠來說並不重要。
    甘棠隻是需要有那麽一個人而已,而策淩的身份正合適甘棠發揮。
    她隻需要讓那拉貴人知道,這門婚事並不完全是甘棠的“委曲求全”,也不會將甘棠推入更差的人生境遇中去。
    抱著一腔要上戰場的孤勇,次日早上起來,敏若吃了一碗口感香滑餡料彈牙的小餛飩,又連吃兩塊酥酥脆脆的椒鹽千層牛肉酥餅,見她一副要英勇就義的模樣,蘭杜忍笑給她端消食茶,道“何至於此啊?”
    敏若麵露深沉之色&bsp&bsp,沉吟半晌,蘭芳不禁有幾分好奇,認真地看著她,等待她的回答。
    敏若歎了一聲,深沉地道“掐指一算,我已有許多年沒做這樣的正經事了。”
    “咳——”蘭芳一個沒忍住,咳嗽了一聲。
    敏若沒在意,問了一聲“我要的東西甘棠送來了嗎?”
    蘭杜點點頭,道“一大早就使人送來了。”說著取來一個匣子,打開裏頭赫然是兩本賬冊和數個本子。
    敏若略瞥一眼,略過賬冊翻了翻那幾個本子,見上頭密密麻麻各種蠅頭小字寫下的有關賬務管理、生意經驗方麵的心得,滿意地點了點頭,將東西在炕桌上擺好,才自顧悠悠啜了口茶,想起上次做孩子的說客勸孩子娘,還是靜彤自請和親準噶爾的時候。
    轉眼悠悠十四載,靜彤如今在準噶爾部已做到大權在握說一不二,卓琅也到了開蒙學習的年歲了。
    弘恪早已入上書房讀書,康熙對他的文武課業極為上心,關注甚至超過對如今還在上學的小皇子們,但其中有幾分純然出自一個外祖父對外孫的疼愛……恐怕錦妃自己都想不清楚,也不願去想。
    那拉貴人來得很快——之所以由甘棠將那拉貴人引來永壽宮而不是敏若去那邊宮裏,隻有一個原因,就是最近天涼了,敏若懶得出門。
    甘棠求人辦事自然擺出態度,她知道敏若什麽脾氣習性,也不可能蹬鼻子上臉還一定要求敏若自己去找那拉貴人然後勸解那拉貴人。
    ……她怕被敏若一腳踹出永壽宮。
    那拉貴人到的時候,敏若正守在爐邊拿這火箸不知撥弄著什麽,聽見響動也沒急著回身,隻是道“來得好快啊。”
    那拉貴人腳步一頓,好像一頭涼水澆來,讓她終於能夠稍微冷靜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氣,向後退一步,衝敏若欠身道了個萬福,開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已有些啞,“娘娘……皇上、皇上他要把甘棠嫁給那策淩……甘棠竟還說她願意!”
    “她願不願意,皇上會聽嗎?”敏若歎了口氣,轉身道“坐吧,甘棠知道你必會著急,昨兒才特地來找我讓我勸你。”
    那拉貴人不期她會這樣說,猛地愣了一下,半晌回過神&bsp&bsp,嘴唇囁嚅著,問“您早知道了嗎?”
    敏若默了一瞬,還是沒全騙她,垂眼低聲道“隱約猜到一點。”
    那拉貴人反應過來,猛地泄了力,抬頭帶著幾分淒然地看敏若“那甘棠也早知道了?”
    “我自不會瞞她,叫瑞初去問了她的意思。”敏若抬手斟了茶,道“你稍微冷靜些,咱們好說說話。”
    那拉貴人僵了半晌,竟然笑了,一麵苦笑一麵搖頭“所以兜兜轉轉到頭來,不過我這一個人被瞞在鼓裏。……跟了我這麽一個不曉聖心、不得聖眷的額娘,也是苦了甘棠了&bsp&bsp。”
    “她並非是不願與你說,隻是彼時諸事未定,我的猜測也不過憑著直覺空穴來風,說出來也不過平添苦惱而已。她與你相依為命二十年,有事又怎會瞞你?”敏若聲音柔和一些,輕聲道。
    那拉貴人仍是苦笑,敏若指指桌上的匣子,道“甘棠的東西,你不想看看嗎?”
    那拉貴人遲疑一下,抿抿唇,到底還是伸出手去拿那盒子裏的東西。
    她打開上麵的小冊子,三本冊子,甫一翻開,其中赫然皆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字,瞧著都叫人眼暈,卻更令人震驚於寫這些東西之人所用的心思。
    那拉貴人也識些漢字,蹙著眉用力看下去,半晌道“您究竟是什麽意思?”
    她聲音微啞,敏若是受人之托來勸她,並不是要與她為難,自然頗為和善地將茶水往她跟前推了推,然後方道“這些都是甘棠做的筆記心得,你再往下翻,那幾本都是甘棠最新算的賬目……我想告訴你的是,甘棠所求,並非是做一世富貴榮華與夫郎舉案齊眉的錦衣公主,她有自己的誌向、自己喜歡的事,一樁婚事,一個額駙,並不是她餘生的全部。”
    “所以……”敏若目光溫和地注視著那拉貴人,“我並不是要勸你什麽,也不是要教育你什麽,隻是想讓你寬心些。這門婚事……至少甘棠沒將它看做是壞事。”
    那拉貴人抿抿唇——她承認,方才看著敏若雲淡風輕四平八穩,好似半分沒將事情放在心上的模樣,她心中是有些惱的。
    但此刻被敏若這般溫和的目光注視著,她心中又忽然有些羞愧,好像無顏再坐在這裏安心享受這樣溫和的目光。
    敏若看出那拉貴人深藏在眼底的羞愧,目光神情半分未動,漫不經心地垂眸輕輕撫袖子,眼中的溫和之下,其實是無邊無際的平靜與清冷。
    那拉貴人啞聲道“妾……多謝貴妃開解。”
    “我受甘棠之托,本當如此&bsp&bsp。”敏若溫聲道。
    那拉貴人搖了搖頭,又道“可、可我還是盼著她能一生順遂幸福……策淩曾有妻室,膝下也有子女,豈是甘棠的良配啊?”
    說這話時,她目中隱隱有幾分淒苦之意。
    敏若道“策淩是下選,但也是甘棠不得以的結果。若看不開,自然人人都覺著這門婚事不好。其實我也覺著策淩與甘棠並不堪配,但甘棠如能不以此自苦,策淩也未必不是一個好的跳板。至少成了婚、離了宮,從此天大地大,任她遨遊。”
    那拉貴人呐呐半晌,眼圈泛紅,囁嚅道“我兒命苦……”
    “我最厭煩聽這一個命字。”敏若搖了搖頭,口中說著厭煩,其實神情還是令人一看頓覺心安的溫和平靜。
    她拍了拍那拉貴人,意味深長地道“人這一生,能把前程萬物都握在自己的手裏才是本事,咱們應當相信甘棠有這個本事。若隻沉溺在眼前一時的‘不如意’上,與其說是憐惜孩子,我倒覺著是看低了甘棠。”
    那拉貴人一怔,猛地抬頭看向她。敏若眉眼間溫和依舊,那拉貴人無言半晌,終是輕輕點了點頭,“我……我知道了&bsp&bsp。”
    看她應得勉強,敏若心中無奈,轉身從爐子裏將烤著的紅薯扒拉出來,夾在盤子裏晾著,一邊道“我是否應直接對你說,甘棠並不在意她額駙是誰,有怎樣的身份……無論是出身博爾濟吉特氏還是什麽姓氏,是不是鰥夫有沒有子嗣,她都不在意。她隻需要一個額駙而已,這個額駙哪怕明天就要死了,也能夠幫助她達成目的,她隻要達成目的,並不在意額駙這個人。”
    那拉貴人攥緊了手中的帕子,“可、可女人這一輩子,哪有不需要夫君的啊?”
    看出她眼中真切的茫然,敏若忽然笑了一聲,然後問“那咱們的夫君,與咱們舉案齊眉,相互扶持過嗎?”
    這個問題屬實將那拉貴人問住了。
    她好半晌無言,敏若隻顧盯著那幾個漆黑的紅薯看,過了許久,聽到那拉貴人低低的聲音,“正因我未曾有過,才盼著甘棠能有,能有個人疼她愛她、珍惜她、嗬護她。”
    “可甘棠所求並非如此。”敏若徐徐道“她不想做依附於人的藤蔓,也不求有一個舉案齊眉疼她護她的夫君。其實說到底,女子這一生,誰疼是疼?靠山山倒,靠樹樹搖,自己能護著自己,才能一生安穩幸福。”
    那拉貴人抿抿唇,想說這實在是荒唐謬論。
    她這些年在宮中,雖不算多風光榮華,無聖寵傍身也門庭冷落,但日子卻也算過得去。
    但哪怕她年過四十膝下有女長成,在禦前也還是不得不謹慎恭順,處處小心——她與女兒的生死榮華,都掌控在那一人手中。
    ……可這天下間,誰的生死榮華不掌控在那個人手中呢?
    見她麵露茫然之色&bsp&bsp,敏若猜出她心中所想,繼續道“甘棠的一生已被她的皇父掌控了,難道還要讓她將後半生的安穩平靜交托給另一個男人,把僅屬於自己的那點也交出去令他人掌控嗎?
    若甘棠有一日與額駙離心了呢?心已交出去了,和離不得、分家無門,難就要讓甘棠苦苦煎熬著度過餘生嗎?幸福、平靜、安穩,如此要緊的東西,隻有握在自己手裏,才能永遠無憂。”
    雖然敏若因一來與她交情不深,二來到底受甘棠所托,不能太刺激那拉貴人,所以頗為收斂言辭,但這些話還是給那拉貴人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那拉貴人幹坐了半晌,敏若沒給她繼續猶豫遲疑的機會,直接問她“你真覺著,讓甘棠將後半生也交托出去,從此將一世喜怒哀樂都寄托於人,是一件好事嗎?”
    那拉貴人麵色一白,敏若就知道——說動了。
    她這其實算得上是偷換概念的詭辯,說來頗有些不講武德。
    不過那有什麽?不管黑貓白貓,能抓到老鼠就是好貓。
    要快準狠地攻破那拉貴人的心房,不走詭辯路數減少口水的浪費,難道要她拉著那拉貴人的手推心置腹,由淺入深循序漸進大談女性自強的真理,用真情感化那拉貴人嗎?
    不好意思,她懶。
    “好了,嚐嚐這甘薯。安兒昨兒送來的,各個捏開都是黃澄澄的顏色,也甜,聽說還高產,這品種真是不錯。”敏若和氣地笑著,用小刀將在巾子上滾幹淨了的紅薯切開,用帕子包著分給那拉貴人一半。
    那拉貴人有些手足無措地接過,敏若笑了笑,道“沒吃過這個吧?”
    那拉貴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點頭,連忙致謝,小心嚐了一口,然後眼睛微亮——方才瞧著那東西燒得黑黢黢的樣子,她還以為味道會令人難以下咽,結果入口竟然軟糯香甜,頗值一嚐。
    敏若見此,微微一笑,目光透過她背後的窗看向殿外,輕聲與那拉貴人道“咱們已注定是活在四方天裏的人了,孩子想飛、能飛,就叫她們飛一飛試一試吧,翟吉邁,一生喜樂皆係於他人的滋味,咱們嚐夠了,難道還要讓孩子再嚐一嚐嗎?”
    翟吉邁係那拉貴人閨名。
    忽聽到敏若喚她的名字,那拉貴人不禁恍惚一下,然後眼神複雜地牽牽唇,低聲道“自僖嬪姐姐去後,已許多年未曾有人喚過我的名字了。”
    旋即回過神來,細細品著敏若的話,她秀眉輕蹙起,目露遲疑之色,“可……無枝可依,步步難行……”
    敏若知道她是真情實意地覺著無枝可依會十分困難,而非推脫和胡亂找來的理由。
    她的內心深處就是這樣覺著的,四十年日複一日積攢下的認知觀念,沒有那麽容易被動搖。
    可越是如此,敏若心裏才越悲哀、越想罵人。
    她輕輕吸了口氣,然後握住那拉貴人的手,聲音很柔和,又有不可動搖的堅定,“誰說,女子就一定要有枝可依,依附於男人才能活呢?”
    那拉貴人呐呐半晌,道“自來如此……”
    “誰定下的自來如此?”敏若隻恨自己張不開嘴說髒話,吸了口氣平複情緒&bsp&bsp,定定望著那拉貴人,問她“你可知你手中的甘薯多少錢能得一個?”
    那拉貴人沒想到敏若的話題跳的這樣快,在敏若看似溫和卻難掩強勢的目光下下意識地配合,茫然道“二、一錢銀子?”
    敏若忽然笑了一聲,那拉貴人便知自己說錯了,抿唇道“恕我孤陋寡聞。”
    “一錢銀子足夠買它一大筐了。”敏若搖搖頭,道“民間七錢銀子能買一石米,二錢銀子可買一匹尋常布……,所以在民間生活飽腹本沒有那麽難,又有什麽無枝可依便不能活的說法呢?”
    那拉貴人想想,道“可甘棠是皇家公主……”
    “皇家公主一樣也是活。”敏若指了指桌上的書冊賬本,“你可知甘棠在那些東西上花了多少心思?她能盤活那些東西,那些東西也能養活她。這世上本沒有誰離了人扶持就活不下去,不過是有些人不想讓女子知道靠自己就能活罷了。”
    她言辭略有些激烈,那拉貴人聽在耳中,有些坐立難安。
    敏若繼續道“我有一個友人,她年輕時婆家容不得她,將她和繈褓幼兒趕出家門,沒有娘家可以依靠,她自己摸爬滾打求生,現在是留玉齡的大掌櫃。”
    縱然身處深宮,又有哪個女人不知留玉齡?
    那拉貴人不禁輕輕吸了口氣,目露幾分驚歎,可回到自己女兒身上,她又忍不住道“可士農工商,與民爭利未免不夠體麵。”
    “什麽體麵?什麽是與民爭利?甘棠瑞初她們做的生意,恰恰不是與民爭利,而是與了不知多少你口中‘無枝可依’的女子生息!”敏若緩緩起身,道“你難道就不願意相信,甘棠真的很優秀嗎?”
    不知不覺間,那拉貴人的擔憂已經被敏若從甘棠的婚事上拉走,聞敏若此言,那拉貴人忙道“甘棠自然優秀……”
    “那就信她一回吧。信她天大地大,自己就能做自己的依靠。”敏若注視著她,道“也信你自己一回,信你生出的女兒,總不會差。”
    那拉貴人抿抿唇,終於用力點了點頭。
    敏若便笑道“說通了你,甘棠的花我收著就不虧心了……和她聊聊吧,我再怎麽說都是外人,你們母女好好地聊一場,才更能知道彼此的心意。她知道你擔心她,而你如今難道還不懂她嗎?”
    那拉貴人聞此,麵色鄭重起來,衝敏若福身一拜,道“貴妃今日所言,字字句句,妾銘記於心。”
    “容我懶怠,就不送客了。”敏若道。
    那拉貴人溫順地低了一低頭,輕輕退下了。
    蘭杜免不得客氣地送她出去,送走了人,回來見敏若坐在炕上喝茶,一麵轉身提了熱水來,一麵輕聲道“您可是累了?”
    “我是替蓁蓁和瑞初她們覺著累。”敏若搖搖頭,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蘭杜卻聽明白了,便也笑了,道“公主們忙碌於此,多艱難亦甘之如飴,便如娘娘您其實不愛與人打這樣的交道,但今日還不是苦口婆心地長勸了那拉貴人一番,沒有絲毫急惱厭煩?”
    敏若沒言聲。下午時甘棠來了,見她笑得神采飛揚,想來那拉貴人回去後的母女談心進展不錯。
    如此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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