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第一百七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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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個春末夏初的兩個月,&bsp&bsp江南之地風浪滾滾就沒消停過,一波未平一波起,京中的康熙每日過得焦頭亂額。
    而隨著一條條罪狀被公諸於世,&bsp&bsp康熙氣得恨不得將整個蘇州的官員通通砍了腦袋,在乾清宮中轉圈直罵他們“辦事不力”,又因遠在京師對南地局麵難免有“鞭長莫及”之痛,縱有飛馬往來文書,&bsp&bsp對輿情民心各事的處理也難免有所延遲而心中懣惱。
    他多年養性修心,早已練得喜怒不形於色,然而他進步的同時他身邊的一眾人如後宮嬪妃、乾清宮宮人也都在進步,&bsp&bsp對他的情緒至少能揣摩出六七分,&bsp&bsp再結合時事,&bsp&bsp心中哪有不明白的?
    一時後宮風平浪靜,&bsp&bsp甚至連春夏之日美景如畫的禦花園都變得人煙罕見,東西六宮處處緊閉門戶,恍惚之間,&bsp&bsp敏若還以為她的養老風格病毒終於在紫禁城廣泛傳播,帶領大家一起走向躺平鹹魚的和平之路了。
    阿娜日對此評價道“誰還不想過兩天消停日子呢?”
    一語雙關。
    不隻有喜歡消停日子的人喜歡安靜在家,還有希望自己的日子能夠消停的人開始自覺減少出行。
    別再撞上康熙的炮口,被轟得零碎,不隻自己,隻怕連著家中和兒女都要受牽連。
    敏若垂眼擺弄著手中的香料,&bsp&bsp見她眉眼輕鬆懶散的模樣,&bsp&bsp阿娜日拄著下巴道“不過如今最不受影響的就是你了,&bsp&bsp從前你也鮮少出門。……黛瀾近日好些了嗎?”
    春夏交替,&bsp&bsp時節變換,&bsp&bsp正是最易犯肺疾的時候。
    敏若點點頭,&bsp&bsp“好些了,瞧著犯得比去年輕些。——壓手,音太浮亂,靜心!”
    敏若頭也不抬,坐在暖閣盡頭操琴的舒窈乖乖地苦著臉按照敏若的吩咐動作。
    一支曲子,她已經坐在這彈了半日了。
    阿娜日瞧著便覺手腕疼,不由道“也不要對孩子太苛刻。”
    敏若聞言抬起頭,扭頭看了舒窈一眼“我苛刻嗎?……或者你去同你十一姐一起做文章吧。”
    坐在另一邊書房裏,埋頭在重重書本當中的雅南聽到她的名字,抬頭向這邊看來。
    舒窈頓時將頭搖得撥浪鼓似的,隻覺彈琴的手瞬間又有勁了,她振聲道“娘娘不苛刻!娘娘最是溫柔慈愛,與‘苛刻’二字怎可能有半分關係?!”
    然後又奮發圖強用力彈起琴來。
    敏若聽著她的琴聲隻覺鬧耳朵,阿娜日也忍不住道“何必強求啊……”
    “天資如何,是她的事;能不能把她教出來,是我的事。”敏若徐徐吐了一口氣,心平氣和不急不緩,看起來甚至有點佛相。
    阿娜日卻從她這一臉“平和慈悲”中看出一股狠勁。
    是如果這支曲子舒窈如果彈得再無進益,可能就要挨收拾的狠勁。
    阿娜日咂咂嘴,表示“我年輕時候被家裏壓著學漢話時若就能碰見你,沒準咱們初見時我就已經滿腹文墨出口能吟了。”
    想想被太皇太後逼著跟她學習時,阿娜日表現出的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動輒躺炕上放挺的骨灰級學渣品質,敏若對阿娜日這句話存懷疑態度。
    “說來……前朝出了那樣大的事,甘棠和雪霏的婚事怎麽辦?”阿娜日道。
    雪霏去歲從敏若這裏結課,成功步入了她紫禁城生活的最後一個階段承歡額娘膝下,於宮中備嫁。
    康熙今年也透露出了他看好的十額駙人選,“河西四將”孫思克之子,一等男孫承運。
    其祖為前明降將,父於平三藩、征準噶爾兩場大戰中都立有功績,地方任官員數載頗得民心,而其母係太宗女敖漢公主之女。
    在一眾前朝降臣中,孫家雖不算頭一等,這些年熬死了三位藩王,見證了數家落寞,倒也算是底蘊、百姓間的聲名都不錯的人家。
    降臣身份在前,後一點便顯得尤其珍貴,也全靠孫承運之父在地方為官時的積攢&bsp&bsp。
    他父親數年前便逝去了,孫承運承一等男,但並未在朝中居有要職,不過他本人聽說頗通書畫。
    無論怎樣,康熙的意思明確,雪霏的額娘袁貴人對這個女婿是滿意也得滿意、不滿意也要滿意。
    雪霏本人對孫承運其人似乎並無什麽特別的看法,滿漢聯姻有瑞初的例子在先,她的婚事並不算獨一份的特別,雖有些政治因素摻雜在其中,但意義也不算十分重大。
    她頗為隨意且光棍地表示“管他是貓是狗是好是壞,嫁就嫁唄,成個婚我又不少塊肉,還能撈個公主府。”
    康熙給她畫餅的時候說日後會授孫承運散秩大臣,她與孫承運大可以訪名山大川、尋訪名儒談詩論文,雪霏當時看起來驚喜而感動,回來對敏若嘀咕道“尋訪名儒談經論史……怕不是讓我去做瓶壁花的。”
    敏若笑著摸了把她的頭,不過雪霏對能出京自由活動這一點顯然頗為滿意,美滋滋地盤算著婚後都要往哪邊去,然後又在瑞初回宮時迫不及待地拉著瑞初到後頭偏殿裏嘀嘀咕咕。
    敏若覺得,瑞初遲早要把她的姐妹們都變成兢兢業業小毛驢——不對,是奮鬥路上的戰友們。
    不過阿娜日的擔心敏若覺著大可不必。
    康熙本來似乎是打算五月裏正式給甘棠和雪霏冊封、賜婚,如今出了這樁事……沒準還能再提前點。
    在如今的江南局勢下,弄樁喜事轉移注意平平民憤的可能性更大一點。
    尤其這種時候,雪霏婚事的好處就顯現出來了,標準的滿漢聯姻,必得著重宣揚一番,好歹體現一番清天子愛漢民之心。
    江南豐天下足,又是文風盛行、文人聚集之地,江南之地對天下安穩至關重要,所以被他放在江南替他監視掌控江南民情官場的曹寅、李煦、孫文成三人都是康熙的心腹重臣。
    如今心腹偷了家,哪怕李煦被捅出來的罪名並不足以讓康熙對李煦徹底失望並鄭重發落,但事情發展到如今的地步,江南民心不穩局勢動搖,隻怕他親手抄刀砍了李煦的心都有了。
    不為李煦罔顧法紀、貪昧公銀欺壓百姓……隻為一個“行事不足端謹”。
    江南每送回一封密折奏報,康熙想砍李煦之心就更重一分。
    如今最要緊之事莫過於盡快平息民憤、安穩江南局勢,處理李煦隻是第一步,敏若覺著今年秋獮回來之後,康熙大約也閑不下來了。
    江南之事對康熙而是最難隻在“繁瑣、平衡”四字,艱難的地方在於不能最快地把控局勢、隨時做出應對,但破局的方法康熙心中早已明晰。
    處理李家、孫家——孫文成家中的熱鬧事可不比李煦家裏少。
    曹家康熙本是不打算鬆手的,但隨著京中一本《斬貪鳴冤》也愈演愈烈,街頭巷尾人皆傳唱,而江南之地也逐漸翻出了曹家的熱鬧事,康熙便知道他不得不狠心做下決定了。
    免官、抄家,論罪發落,或賜死或流放或落為平民,轟轟烈烈在江南煊赫一時的曹李兩家加上一個孫家終究沒能傳承下百年榮華。
    這三人裏孫文成算是最倒黴的那個,他受曹寅栽培,效忠康熙,今年剛上任杭州織造,本來滿腔雄心壯誌準備大展拳腳讓孫家成為第二個曹家,轉頭便被李煦之事波及,進入了炮火圈。
    他家也算累世詩書之家,祖上也曾闊過,近年局勢穩定之後投靠曹家,孫文成又早早入朝為官,近年受曹寅扶持栽培,引薦與康熙,又得受重任。
    人人都知織造官是皇帝的心腹,孫文成也不是一步登天做到這個位置,從前在朝中他也算步步都走得很順,如此情形之下,族中有人得意忘形也是在所難免。
    小辮子是一抓就來,但若單是他犯事,鬧出來絕對引不起如此大的民憤,還是順了李煦的東風了。
    至於虧空公銀……隻能說康熙害人不淺。按理剛上任的杭州織造手不可能伸得那樣快,腳跟還沒站穩就往公銀裏伸手,可架不住康熙早示意明年要南巡,孫文成新官上任,正是急於拍康熙馬屁的時候,精神抖擻地走馬上任後便希望借準備接駕之事徹底站穩腳跟。
    結果腳跟倒是穩了,隻是不是在江南穩的,是往寧古塔穩的。
    康熙對李煦可謂失望至極,為了安撫民心,對李家下手也不輕。
    對曹李孫三家的處理結果都是他自己做下的決定,李家是罪有應得,而孫家在他心中並無特殊地位,推出去平民憤也毫不手軟猶豫。
    唯有曹家,有舊情分在,又未有人捅出曹寅有大罪過,康熙暗示去往江南的富保穩定局麵,他不希望接下來的風聲再往曹家發酵,然後幹脆地給了處理結果,免官抄家,填平公賬。
    比起見了血又流了放的另外兩家,曹家倒也算是平穩度過了此劫。
    不過瑞初當然沒有留給康熙再將曹寅的子侄推到江寧織造那個位置上的機會。
    曹家從曹寅父輩開始就板上釘釘是要效忠康熙的,這些年康熙對江南局勢的掌控也幾乎都來自於曹寅。
    既然要從江南起撬,瑞初就沒打算讓那個位置再坐上曹家人。
    而且……最緊要的位置被內定給了曹家人&bsp&bsp,她還怎麽在朝中煽風點火啊?
    “搞八?”敏若問。
    瑞初點點頭,垂眸望著茶鍾裏的茶湯,指尖輕點炕幾,“多半是他。……不過也並不主要針對他。《斬貪鳴冤》趕得太是時機,皇父心中必定起疑,先將嫌疑推出去保全自身才是萬全之法。”
    而之所以決定拉她那位八哥來接這口從天而降大黑鍋,則是因為在對一、八兩家的密切監視,以及不斷地追尋那兩個侍衛家小蹤跡之下,隱約發現了八貝勒府在其中的影子。
    好巧不巧,瑞初這人比較記仇。
    至於朝中布局,則是無差別地針對她每一位野心勃勃的兄長。
    江南三大織造位置空缺,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那三個位置的重要性,有心那個位置的皇子就不會錯過這種大好機會。
    ——雖然這個機會風險與利益並存,皇子在康熙身體強健的前提下圖謀屬於他心腹的位置,明顯屬於作死行為。
    但利字頭上一把刀,巨大的利益足夠讓幾位皇子鋌而走險拚一把。
    而瑞初,她也打算作一把死。
    正因為要作這個死,她才越要將京中的水攪渾。朝中為了那三個織造位置鬧得越狠,她成功的幾率就越大。
    畢竟作死之後如何全身而退,也是一門學問。她扯下水的哥哥們越多,成功之後作為既得利益者的她看起來才越無辜、越安全。
    瑞初端坐炕上,舉止清朗蕭肅一派端正矜莊之態,麵容清冷好似高山冰雪令人望而生畏,然而敏若瞥一眼女兒,卻覺著自己好像看到一顆流心的黑芝麻餡湯圓。
    戳開皮之後,裏麵的黑水堵不住地往外冒。
    但是沒關係,她喜歡。
    要搞大事,心眼不夠可不行。
    敏若目光溫和地看著自己女兒——她家崽心性如此善良、三觀如此端正,若是心中一點成算都沒有,出去豈不是要受人欺負?
    不枉她這些年日以繼夜勤勤懇懇地向瑞初灌輸厚黑學。
    口水沒白費。
    “虞雲那邊做好準備了嗎?”敏若又問道。
    瑞初輕笑,“去歲皇父興起命禦前眾侍衛聯詩作對,我與虞雲在旁,虞雲亦和兩句,拔得頭籌;去冬考校八旗子弟騎射武藝,皇父便命虞雲即興做四言詩,亦得。虞雲在禦前那兩年,本就展露不少文采,如今一切鋪墊齊備,隻待正果了。”
    而在此之前,她會借大阿哥與太子的手和動作,將原本康熙可能中意的織造位人選逐一踢出局。
    虞雲禦前侍衛出身,忠心耿耿又文采盎然。且本就是江南人,一個迎娶了大清固倫公主的漢軍旗江南人,身份就如專門為而今江南局勢之下的江寧織造位置捏造出來一般的合適。
    在康熙有意向的心腹一個個出局之後,還會有比虞雲更加合適的人選嗎?
    康熙或許會舍不得瑞初這個女兒,但在江南安穩這個重量級砝碼之下,對女兒的不舍也隻有認輸的份。
    當然,這其中的度也需要瑞初自己去把控拿捏。
    看瑞初胸有成竹的模樣,敏若放下心,叮囑道“有需要幫忙的地方隻管開口。”
    瑞初彎一彎眉眼,“額娘放心,女兒明白。隻是……”
    她望著敏若,微微抿了抿唇,半晌道“此事成後,女兒怕不能再長久陪伴於您身側了。”
    “我早做好了這個準備。”敏若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柔聲道“飛出去吧,額娘知道京師這四方天困不住你,這也正是額娘所期望的。你能夠走得越遠,額娘心中越是安穩。瑞初,額娘沒有你想象得那麽脆弱,也並不懼怕孤獨。
    你走了,額娘身邊還有你的妹妹們,還有你書芳姨母她們,撫琴作畫、讀書談詩,從前的日子是怎麽過的,往後就還是怎麽過,額娘活了四十幾年,你要相信額娘有讓自己活得好的能力。”
    她屈指輕輕敲了敲瑞初額頭,眼中帶著笑,“飛去吧,額娘等著看到你心願得償的那一天。”
    二人說話間,踏雪又踩著熟悉的炕桌飛了過來,熟練地拱進敏若懷裏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位置,敏若笑眯眯摟住大貓咪,拍拍踏雪,然後舉起它對瑞初道“而且不是還有它呢嗎?可別狡辯,當年正是你將它塞來陪我的。”
    瑞初一時失笑,看著敏若對踏雪親親抱抱,忽然發現,其實未必是額娘離不開她,而是她離不開額娘。
    哪怕再早知事、再早明白了那許多道理,記得再多許多人都不記得的嬰童蒙昧時期之事,做了再多年所謂的“天才”,在額娘麵前,她好像永遠都隻是個孩子。
    隻要在額娘身邊,她就總感覺身後有依靠,是那種無論在多高處跌下,都會有人接住她的心安。
    而如今,額娘告訴她,她應該飛出去了。
    為了她的抱負,為了她們許多人共同的抱負。
    “雪霏的婚期可能要提前了。”瑞初默了半晌,道“接下來一個月,宮裏可能也會很不安靜,額娘可要出宮避避?哥哥最近和嫂子、芽芽都在莊子上。”
    敏若頗為瀟灑地揮手,“有什麽可避的?我就留在宮裏,什麽風還能吹到永壽宮來?你們隻管放心吧。”
    其實瑞初清楚,無非是為了她。
    雖然謀算江寧織造之位的事她已籌劃再三計劃周密,但入局的人太多,容易生出的變數也多。她並不能隨時入宮盯緊禦前的風聲,有敏若在宮裏,事情會好辦許多。
    瑞初沉默了一會,剛要說什麽,敏若已經快速道“打住,休要與我煽情。在宮裏宮外對我來說無甚區別,你黛姨母今歲身體情況變化不小,正是恢複的關鍵時期,我也不放心撇下她走了。你隻管忙,宮裏宮外,有需要幫忙的事來找我便是。……戲班子那邊可洗清了?”
    轉移瑞初注意最好的方法就是提一件正經事出來。
    瑞初有些無奈,但清楚敏若的心思,她還是順著敏若的想法來了,輕輕點頭,道“劇本並沒有直接送到咱們的戲班子,而是轉了幾手,將嫌疑在那邊頭上套牢了,又往另外幾家身上混了一把。皇父便是有所疑心查到最後,也隻會認為混雜的那幾家都是遮掩的手段,而‘那邊’才是幕後之人。”
    瑞初抬指往外虛虛一點,敏若清楚她說的是哪家。
    “那便好。”敏若道“雖然是針對太子家的孩子,可前年你受的傷卻是實打實的,不報複回去&bsp&bsp,總是叫我心裏不爽。”
    瑞初抿抿唇,唇角最終停留在一個微微向上揚的弧度,低聲道“額娘放心,您的話我都記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虧我是絕對不會白吃的。”
    然後的一個月,宮裏宮外,正如瑞初所說的——熱鬧得很。
    便如群魔亂舞,一般人都招架不住的局麵。
    大阿哥與太子都十分活躍,後麵還有一個試圖用大阿哥的大旗來遮掩自己東西的八阿哥,另外幾位渾水摸魚,前朝的水渾得讓人看不清深淺。
    本來處理了曹李孫三家,稍微安撫住江南局勢,康熙的心情應該有所好轉,但前朝的爭端很快讓他知道,心情隻有更不好,沒有最不好。
    這世上可能還有比穀底更低的深坑。
    他原本中意的曹寅的子侄很快被大阿哥動手踢出場,太子也在其中提供不少幫助。隨後康熙中意的人選陸續被踢下場,朝中幾方混鬥,舉薦新織造的折子康熙案頭堆了一封又一封,後來幹脆都懶得看了。
    一點營養都沒有,全是私心。
    康熙盯著那堆折子,隻想冷笑——他還沒死呢,有些兒子對天下、對權力的覬覦之心就已按捺不住,開始明晃晃地擺到明麵上。
    連等一時的耐心都沒有,這讓他如何能夠安心托付江山?
    康熙心中失望,失望之餘,又似乎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他在殿中靜坐許久,四周宮人皆不敢出聲。殿內的西洋鍾表按時響起,康熙回過神,問“他們是不是要下學了?”
    趙昌恭敬答道“是,正是阿哥們下學的時候。”
    “論心思韜略,他們幾人竟都比不過靜彤一介女流。”康熙目光晦暗不明地盯著那些折子,這句話殿裏沒一個人敢聽見,康熙本也沒希望得到應答,言罷,便道“讓弘恪今日不必來了,去給他郭羅瑪嬤請安吧。……瑞初這會子可出宮了?”
    “公主進宮一趟,想是要陪著貴妃用過晚點再出去的。”趙昌出去傳話,梁九功見康熙話題轉變,麵上也帶出兩分笑,輕聲答道。
    康熙閉眼點點頭,沒說什麽,正安靜間,魏珠垂首從外頭進來通傳“萬歲爺,七公主來向您請安了。”
    康熙睜開眼,眉目微舒,命“快叫瑞初進來。”
    殿門被輕輕推開,瑞初緩步入內,身姿端正目不斜視,神情端謹,眼中帶著恰到好處的幾分笑意,進殿來衝康熙徐徐欠身見禮,“汗阿瑪萬安,瑞初來給您請安了。”
    康熙笑著叫她起身,道“難得,舍得放下你額娘來朕這。”
    瑞初道“是從額娘那拿了您喜歡的點心來借花獻佛的。”
    她側頭示意宮人端上點心,眼角餘光在禦案上的折子堆上輕輕劃過殿內西洋鍾表的“滴答”聲似乎清晰可聞,她容色端肅,神情半分未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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