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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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舒窈的事一日半日議不出結果,&bsp&bsp但康熙並非短視之人,如今舒窈拿出的好處、表現出的重量已經足夠他心動,因而敏若並不擔心關於舒窈未來的安排。
    今年京師的天氣不大好,&bsp&bsp雨多、太陽少,敏若心疼她院子裏那些茉莉——陽光少了都不愛開花了。
    安兒入宮來時表示,“兒子那有新式肥,&bsp&bsp不如拿些進來給您催一催?”
    敏若白了他一眼
    光照不足不愛開花,那是催肥能解決的事嗎?
    安兒衝她討好一笑,又道“潔芳這段日子也不知鼓搗什麽呢,&bsp&bsp都不愛跟著我下田了。書院裏那個女孩……靳家的姑娘,&bsp&bsp常與她在一處,日日湊著嘰嘰咕咕——人看了都不知誰才是潔芳家裏人了!”
    見他氣哼哼的模樣,敏若一下沒憋住笑,安兒幽怨地看了過來,敏若麵不改色,睨他一眼,道“怎麽,還不容我笑了?”
    “額娘!”安兒歎了口氣,&bsp&bsp“您胳膊肘往外拐也就罷了,怎麽還看兒子熱鬧呢?”
    敏若順手給自己和兒子添茶,&bsp&bsp聞言淡淡道“你的熱鬧這麽多年我也沒少看。”
    安兒說不過敏若,又不能坐地上耍賴,&bsp&bsp唉聲歎氣道“兒媳孫女都有了,兒子就不必在意了是吧?”
    “你要相信額娘心裏還是有你的。”敏若安撫地拍拍安兒的手,&bsp&bsp然而安兒並未感覺受到多少安慰。
    他搖搖頭,和敏若說了些在試驗田種地兼顧研究小玩意的趣事,一邊隨口道“這段日子我看前頭是越發的亂了,&bsp&bsp太子也有些坐不住了,八哥也有要往台前走的苗頭,也不知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
    聽他說太子坐不住了,敏若才微微上了點心,可惜她對清史了解不深,知道兩廢太子卻不知都是什麽時候廢的,沉思了一會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隻能叮囑安兒“還是諸事小心吧。”
    安兒點點頭,眼中帶著些憂色。
    他性子看似跳脫,其實反而比沉穩的瑞初更像敏若,厭惡麻煩,喜歡安靜平穩的生活。可惜生在帝王家,這願望簡單又不簡單。
    低落的情緒沒在他身上維持多久,不多時,安兒回過神來,撓了撓腦袋,笑道“今兒入宮本是和您說喜訊的,見您方才擺弄那些花,卻給忘了。——潔芳又有身子了,莊子上的大夫說脈象很好。”
    敏若愣了一下,回過神來,不覺跟著安兒笑了起來,又忙關切地問“潔芳呢?潔芳怎麽樣?”
    安兒道“潔芳也很好,害喜也不嚴重,我看比帶芽芽時精神頭還要好些呢!”
    “那就是最好的了。”敏若鬆了口氣,又命人取了許多滋補品來給安兒帶回去。
    芽芽出生之後幾年裏,安兒和潔芳商量好沒要孩子,康熙和四阿哥對此頗有微詞,這兩個一個是近年來逐漸親近一些、自帶強權壓迫的親爹;一個是有著一顆當爹的心的哥,哪一個都不好糊弄。
    最後還是請了敏若出山,母子一心,將他們兩個分別含混了過去。
    然後私下與敏若吐槽道“我對四哥不忍言,對皇父不敢言,也隻能和您說說了。您說他們兩個成日裏操什麽婆婆心?我們芽芽那麽孝順,我和潔芳怎麽可能老來無依?”
    思及舊事,敏若不禁輕笑一聲,安兒以為她是歡喜新生命的到來,結果敏若回過神,正色交代他“潔芳有孕,精力不免被消耗,你做阿瑪的就要格外關注芽芽,當年有瑞初時我是怎麽待你的?你可不能忽略了芽芽叫芽芽心裏委屈,不然我可等著你!”
    安兒哭笑不得,“兒子怎麽可能叫芽芽受了委屈?這幾年我和潔芳一直沒要孩子,一是想養養潔芳的身子,二就是怕芽芽還小,不知不覺中受委屈,如今芽芽大些了,才敢琢磨這事,我們兩個怎麽可能讓芽芽覺著委屈?”
    還算靠譜。
    敏若滿意地點點頭,心道不愧是她生養的兒子。
    比他那個偏心眼偏到太平洋的爹強多了。
    安兒渾然不知敏若心裏是如何想的,敏若如此交代,他還覺著怪委屈的,又幽幽怨怨地陰陽怪氣道“人家是過了河拆橋,您是有了孫女扔兒子。”
    敏若懶得看他那副“怨夫”模樣,一麵品茶一麵向窗外看去賞景,安兒戲精沒成,還怪失落的,歎了口氣,搖頭道“這小的一茬茬出,您對我是愈發的沒有耐心了。”
    敏若白他一眼——這小子不生在後世卻學說相聲實在是可惜了。
    不然進娛樂圈,也不算埋沒了人才。
    知道潔芳有孕的喜訊,也沒過幾日,便是雅南要離京的正日子了。
    敏若為雅南準備好了成婚前的最後一份禮物。這門婚事,對雅南來說不僅代表著一段婚姻、一個日後要攜手走過一生的人,更代表著她將走出紫禁城,從此開啟人生的下一段篇章。
    從此便不再是金玉叢中的金絲雀,茫茫草原,姊妹在側,天高地廣,大有可為。
    敏若為趁夜而來的雅南係上一塊玉墜,一塊冰涼沁潤的青玉,取了玉質最好的部分挖了一塊圓牌,鏤雕根根勁竹,高低錯落竹葉分明,雕工巧奪天工,每一片竹葉被風吹起的弧度似乎都分外自然明顯。
    敏若輕輕為雅南正了正那塊玉墜,不無遺憾地道“本來打算取一塊玉佩,可想到若取玉佩你也沒地方掛,思來想去,還是畫了這個圖樣,做壓襟倒是也使得。……知道給你這塊玉是什麽意思嗎?”
    “持身端正,秉正修心。”雅南認真地道“我都會記在心中的。”
    敏若溫聲道“更希望你有堅定不移之信念,一生不氣餒、不動搖。”
    更希望她的理想不會被這世道打擊、碾碎,而是愈被磨礪愈發顯光澤&bsp&bsp,就如這塊玉,堅而愈美。
    雅南鄭重地福身一禮,“雅南必將謹記此語,永世不忘。”
    然後她才捧出兩樣東西來,是兩枚小小的玉墜,打磨得光潔瑩潤,在燭光下一晃也可見流光溢彩,想來是從同一塊玉料上取下來的。
    分別刻的是機靈喜人的小孫悟空,和頗圓潤可愛的一隻小牛。
    “這隻小孫悟空給芽芽,這隻小牛是給還沒出生的小娃娃的。明年正是己醜年。”雅南眼中難得地露出兩分笑,“十三哥家那個還沒出世的孩子也有,都是我自己做的。這兩隻娘娘轉交吧。”
    今年敏若生辰,她送給敏若的就是一塊她自己雕刻的玉墜,當時手藝已經很像模像樣了,如今這兩件小東西,更能看出進步來。
    敏若不想她會預備這個,摸著那小墜兒,不禁笑了,溫聲道“我記著了。”
    雅南滿足地點了點頭,臨走前,前腳要踏出殿門了,忽又轉身,望著敏若,認真地道“您千萬要珍重身子。”
    “放心吧。”敏若笑眯眯道“我在京中,自會珍重的。等過幾年,那小娃娃大了,沒準安兒還要帶著他們兩個去看你呢。”
    雅南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額駙入京親迎,對這門婚事,康熙也寄予不小的期望,雅南拜別親長那日,他頭次拍了拍雅南的肩,諄諄囑咐道“日後要與你姊姊們相互扶持,行大清公主應為之事。”
    雅南沉著應是,康熙眼中愈添滿意之色,倒是書芳瞧著,有幾分心酸之意——看著長大的孩子就此離去了,此後也不知多久才能見一麵;又有些欣慰與羨慕——至少雅南走出去了,餘生不會再被困在京師這金玉籠中。
    雅南前腳離京,後腳巡幸塞外之事也已準備得差不多了,欽天監擬了吉日呈送禦前,康熙也很快選定了日子。
    臨走前康熙倒是又問敏若要不要去,敏若很幹脆地搖頭,康熙的目光明顯是嫌她太懶,就又一本正經地扯了一個理由“潔芳有身子了還跟安兒忙著新稻種之事,他們又帶著芽芽,難免忙不過來。秋獮這段日子,我到宮外莊子上住,好歹能幫他們一些。”
    康熙明顯不大相信她這個理由,隻是“哼&bsp&bsp”了一聲,有幾分不滿——衝著安兒去的。
    敏若知道,現在在康熙心裏,死活鬧著要和潔芳一生一世一雙人,怎麽威逼利誘也不鬆口,前兩年還險些“絕了後”的安兒,就是愛新覺羅家當代混賬典範。
    對此,她也隻是在心裏輕哼一聲——個沒體會過真摯美好的夫妻感情的老頭子,豈不知情種也有情種的快樂。
    他倒是三宮六院住得滿滿當當,皇後也立了三任,但可曾體會過真正相互扶持、默契信任、相濡以沫的滋味?
    ……雖然心靈母胎單身至今的敏若也沒體會過。
    但這不妨礙她在精神上鄙視自己心底最深處看輕男女之情還自詡深情之人,同時還要求兒子們都不能對一名女子用情太深的康熙。
    見她麵色淡淡,康熙道“他都被你縱得不成樣子了!”
    “他小時候我就隻求他能平安長大,如今大了,還算有點出息,討了好媳婦、生了女兒,做出一點事情,我還有什麽不滿足的?”敏若好像沒脾氣似的,並不惱火,笑吟吟道“他們一家人好好的就成,您又不是不知道,我一貫胸無大誌。”
    康熙白了她一眼,想說她太胸無大誌,但再一想,她打年輕時便是如此,近三十年了分毫未改,心性如此堅韌,又何嚐不算是一種本事?
    因而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半晌隻道“也罷,你就在京中歇歇吧。”
    敏若笑吟吟謝恩,康熙看著她,半晌沒言語。
    於是秋獮大部隊離京後,敏若順理成章地住到了莊子上。
    她也頭次見到了那位靳成舟姑娘,靳成舟今年應是十五六歲的年紀,但已出落得很沉穩大方,行事進退有度,大部分時間保持沉默安靜傾聽,整個人便好像一條河,河麵上總是安安靜靜不起波瀾,然而卻又內秀於心,便如河底有水波暗暗湧動。
    雖然有蓁蓁給她套了個冠冕堂皇的名頭,但能讓她時常來找潔芳,又學習過靳輔留下的手劄,想來她家中也很疼她。
    遇到了蓁蓁,應該也算她的幸運。
    敏若態度溫和地款待了跟隨潔芳前來請安的靳成舟——瑞初也曾在信中與她提起這位小姑娘。
    而瑞初看中的人,就沒有從她手底下溜走的。
    想來離這位姑娘登上船然後開始兢兢業業打工奮鬥的日子也不遠了。
    敏若饒有興致地想。
    不過莊子上孫女在側的寧靜日子未能持續太久。
    九月,蒙古來了快馬急信,敏若匆匆拆開,挑過前麵的文字,她目光快速掃視著主要內容,最終將目光落在那一行字上。
    “望老師稍加照拂兄長生活&bsp&bsp&bsp&bsp雅南伏乞”。
    雅南在她眼前一點點長大,字是臨著她的帖子冬三九夏三伏一點點練起來的,一貫端凝穩重字如其人,端看那一筆清正的楷書便可知其行為端正、心胸豁達。
    這是敏若頭次看到雅南的字上沒了端凝,筆墨淩亂,可見寫時心急。
    她心重重一沉,又定下神來,從頭到尾將雅南的信看了個完全。
    或許是顧忌送信途中不安全,雅南的信中並未提及別的事,隻簡單說明十三阿哥觸怒聖顏,被康熙幽禁。雅南擔憂內務府會克扣十三府中的用度,特地來信請求敏若稍微照顧一些。
    但十三阿哥文武雙全,自少年時便為康熙所喜,多年來康熙出巡也時常帶這個兒子同行&bsp&bsp——在某種角度上,跟隨出巡的頻率是最能夠體現帝王喜愛的。
    能讓他忽然幽禁十三阿哥,顯然是惱極了,眼下這時候,還能因為什麽事?
    無非與太子,奪嫡有關。
    敏若眉心微蹙,又看向一旁的另外幾封信件。
    一廢太子,不會真來了吧?
    兩刻鍾後,蘭杜輕輕推開屋門,換了爐子上的熱水,腳步輕盈地走進裏間來,見敏若闔目端坐在炕上,指尖輕點炕桌,便將呼吸聲也壓得更低了,悄無聲息地垂手侍立在側半晌,忽聽敏若喚她“蘭杜。”
    “在呢。”蘭杜立刻應答。
    敏若沉沉吐了口氣,“準備回宮。叫蘭齊明日一早過來,後日回宮,回宮之前我還想見辛盼和蘭英。”
    言外之意今晚城門關閉之前各處都要通知到——莊子上的人今晚有得忙了。
    頓了一頓,敏若又道“備筆墨,有幾分書信,送給顏珠、富保他們。”
    尹德去歲被派了外任到也罷了,剩下的顏珠、富保、阿靈阿三人,她少不得一一敲打暗示一番。
    法喀不在京裏,有些事她不得不麻煩些。
    如今操點心,也好過他們三個哪個一根線搭錯——尤其是曆史上就有前科的阿靈阿,再硬著腦袋一頭紮進奪嫡的大坑中。
    那勢必會影響她的安穩生活,而且割席這件事也有一點操作難度,需要動腦,但她現在一點腦袋都不想動。
    那就隻有先將所有危機的苗頭都掐滅在搖籃裏。
    月上中天,敏若盤膝在炕上靜靜坐了許久。
    這一潭水越來越亂了,幸而瑞初已經走遠,安兒也早已抽身,她無需顧念兒女,行事自然不會有顧忌,在宮中也能活得輕鬆。
    ……好多年沒親眼見證這麽激烈的奪嫡劇本了。
    上次遇到這樣的劇本,她是局中人,在局裏艱難求生舉步維艱,而如今,她隻是一個局外人,一個誰也動不了的看客。
    她用了近三十年的時間將永壽宮和她的莊子經營成一片鐵桶,想要伸手進來的人,就要做好踢到鐵板上的準備。
    不用擔心自己明天還能不能正常呼吸的感覺真不賴。
    敏若深吸了一口氣,摸著自己有力的心跳,露出了滿足的微笑。
    活著的感覺最好。
    不過眼下康熙的心情可沒有敏若的心情這麽美好。
    今年的秋獮虎頭蛇尾地結束,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與靜彤的會見一切順利,聽聞準噶爾部內推崇擁護靜彤的聲音也越來越高,與此一同出現的,自然還有與大清的親近和對大清的歸屬感。
    對羅刹國的防備也緊鑼密鼓地提上了日程,靜彤設計讓小策淩敦多布與羅刹國反目,現在羅刹國正試圖扶持小策淩敦多布的異母弟弟篡位上台,因靜彤對小策淩敦多布一係監視嚴密,暫時未果。
    然而這兩件事讓康熙高興了一時,高興的情緒卻沒能延續下來。
    聖駕回鑾,京中又是一陣兵荒馬亂,廢太子被幽禁,直郡王前腳因請殺廢太子被康熙嗬斥,後腳又被扯出咒魘廢太子,康熙一怒之下也送了他一個廢爵圈禁大禮包,奪嫡大戰中的兩座大山忽然先後倒台,如今朝中各方勢力混戰,一時煞是熱鬧。
    宮裏也不消停。
    惠妃為了大阿哥之事奔走於乾清宮,短短半月不到的時間整個人便消瘦了一圈,鬢角斑白,原本保養良好的容顏也變得蒼老憔悴。
    榮妃心中有愧不敢見她,心中又怨兒子非要摻和進這一攤渾水裏,羞憤交加之下,又逢時節交替天氣寒冷,不免大病一場。
    一時宮裏的諸多事務便隻剩書芳和宜妃二人操持,幸而九阿哥還算老實,從圍場回來之後,除了辦差便是去找安兒,沒參與朝裏的事。
    太子倒台,九阿哥卻還不思進取,宜妃心中不免有些遺憾,但看看榮妃和惠妃如今一個賽一個憔悴的模樣,那點心氣又都散了。
    算了。
    她這麽告訴自己,她每年人參桃花珍珠散,大把大把的銀子撒出去留住的青春容顏,可不能搭在不肖子身上。
    不成器就不成器吧,她看胤禟去跟著老十種地也挺好,至少消停安穩。
    這個年宮裏過得也是兵荒馬亂沒滋沒味道的,前朝風浪湧動三個月,最終結果還是一片倒向了請複立廢太子,但康熙並沒有做出決斷。
    八阿哥因“謀求儲位”,在大阿哥之前便已先擁有了免爵大禮包,這些皇子被削的、圈禁的圈禁,餘下如今最年長的三阿哥也沒幾分春風得意的意思——他把大阿哥舉報了,康熙也沒高看他一眼,反而看他有些不順眼。
    大約無論心裏多清楚權力之爭的無情,康熙心裏還是不願見兄弟鬩牆針鋒相對,從前尚可粉飾太平,如今太平也無法粉飾了,他心中的厭煩便也壓抑不住。
    外麵對著康熙的不喜,裏麵榮妃又病著,三福晉氣得掐腰,總歸三阿哥是暫時消停了下來。
    然後是四阿哥,這位少年時性情還稍有些急躁的阿哥愈上了年歲,性子愈緘默端穩起來了,喜怒不顯於色,今歲似乎還開始修禪——總歸是擺明了不想摻和這些事。
    再往下五阿哥七阿哥一貫不顯山不露水,然後就是九阿哥和十阿哥——九阿哥朝中的正經差事做起來興致缺缺,倒是跟著十阿哥種地種得興致勃勃樂在其中,十阿哥守著那新稻種和試驗田數年沒挪窩,朝中大臣們已不願再往他身上看了&bsp&bsp。
    身負鈕祜祿氏血脈又如何?拐彎抹角地也算親戚又如何?人家不搭茬,他們也不敢強將背後站這個簡在帝心的果毅公的貴妃獨子幫上船,隻能肉疼地看著這一個好人選越走離朝堂越遠。
    朝堂不安穩,宮裏也是一片兵荒馬亂。
    四十七年時勉強還算壓得住,本來書芳就盼著轉過年,前朝快些有個結果,也好安一安宮中的人心——至少讓後宮暫時安穩下來。
    卻不想轉過年後,康熙竟然直接病倒了。
    康熙這一病,宮中頓時如一鍋燒開了的水一般,四處沸騰,六宮不安。
    去年冬日敏若便察覺出康熙的身體有異,添了心悸、手顫、頭暈目眩等諸多病症,而早起時手頭失控,這絕不是普通老年病會有的表現。
    今歲開春,康熙一場大病,反而叫她心裏有了數。
    康熙的身體,是真的在走下坡路了。
    按例,皇帝有疾,後宮嬪妃應輪流侍疾,敏若這個時候裝病也說不過去了,不得不每天去乾清宮點卯報道。
    一麵也去信江南,康熙每日昏睡的時候多、糊塗的時間長,但也偶有清醒的時間,清醒時便對敏若道“不要告訴瑞初,令她掛心……”
    然聽敏若說書信已送出去了,他便沒再說什麽。
    這日一早,敏若來換書芳、榮妃,繡瑩年時入京朝賀並問父母安,逢康熙有疾便並未離京,時刻守在乾清宮照顧,榮妃瞧著心疼,又不好喚走女兒。
    這會見敏若來了,繡瑩笑了笑,神情難掩憔悴,二人默契地未曾言語,敏若剛要拍拍繡瑩的肩示意她去洗漱用膳,忽聽榻上傳出康熙粗重的喘息聲。
    繡瑩頓時提起心,連忙喚人,敏若一把拉開床帳,隻見康熙雙目圓睜麵猶有驚恐怒色,胸口激烈起伏著,似剛從夢中醒來。
    “皇上,可是夢裏魘著了?”敏若上前扶他一把,梁九功等人已一溜煙進來接替她的動作,敏若轉身去倒溫水,在榻前遞給趙昌,輕聲問。
    康熙回過神來,閉目略緩了一會,再睜眼時眼光清明不少,卻沒飲水,而是直接用幹澀嘶啞的聲音命道“叫法喀回來……叫法喀……”
    敏若指尖快速一拈,心緩緩沉了下去,麵上神情更為柔和“法喀在廣東呢……好,好,叫他回來,皇上您先緩緩,讓太醫進來為您診脈。&bsp&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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