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第二百零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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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十三年的夏日還是在暢春園中度過的,黛瀾今年身體不錯,天氣雖炎熱,她倒也能出門走動,每每是早晨來,黃昏天氣涼爽時才回去。
    長夏一日,或安靜同坐,黛瀾打坐抄經,敏若讀書插花,雖不言語交談,默契卻在其中;或共同品評詩賦,寫字作畫,焚香撫琴——大多數時間還是看敏若樂不樂意動彈。
    她常年懶得出奇,但偶爾還是有些風花雪月的興致的。
    胤禮與成舟早離了京,前兩年在河道衙門上跟隨學習——用胤禮的話說,成日淨聽打機鋒去了,東西沒學到多少,朝堂上為人處世的關竅倒是被灌了七分飽。
    今年回京過年,他就求了康熙,麻溜地開始沿著運河南下做考察,淮黃兩條大河考察下來,夠他和成舟走一年了——這還未必能完呢。
    治水並非一日之功,這一點康熙知道,這兩年他們呈上的幾個小點子做出來倒是不錯,也讓康熙增添了一些耐心,胤禮如此請求,他便允了。
    書芳倒是叮囑了胤禮和成舟一些在外行走需要注意的事項——其實她十歲便入了宮闈,對外麵的事,除了赫舍裏府,就沒有什麽了解深刻詳細的了。
    她年少時,在敏若身邊讀書,敏若偶爾會絮絮對她說些外麵的風土特色、人情世故,或是炎夏清涼的黃昏,或是寒冬溫暖的午後,伴著茶香、果香、花香,曆經多年,那時讀的書如今許多已忘得散碎,唯有那些敏若絮絮說起的“閑事”,書芳常常拿出來重新品味,因而從未忘記過。
    胤禮與成舟自然恭敬聽從訓教,成了婚,胤禮確實長大不少,不過或許是生活裏又多了個能給他拿主意的人,成舟又是那般的沉穩可靠,他那“長大”裏頭水分也不少。
    用書芳的話說,胤禮和成舟相處,“她都沒眼看”。
    將兒子打發走了,書芳好像忽然也想通了,覺得自己不應該再滿心撲在宮務上兢兢業業幹活——幹得再多,除了聲名和權利,還能有什麽別的好處嗎如今又不是需要她將權利緊緊抓一手的時候了,倒不如鬆快下來歇一歇。
    於是今年到暢春園的隊伍裏又加上了一個人。
    她來到園子中,又被康熙委托以主持園內經濟事務——人多了就有事情,月例的發放、時令鮮物的分配等等,從前園子裏有掌事的太監,卻不敢在主子們都在的時候拿主意。
    康熙交給幾個年輕嬪妃照管了兩年,總覺著不合心,今年好巧書芳來了,便直接將事務交給她。
    書芳本是來躲懶的,卻還沒逃過幹活,好在這邊事情比宮裏少了許多,隻有進上新東西時和月初需要忙一陣,工作量比從前銳減,她便也認了。
    忙過月初的兩日,得了閑,她便往養樂齋這邊來了。
    正逢莊子上送了新得的雞頭米與菱角來,兼有幾枝小蓮蓬,因還不是蓮蓬成熟的及笄,那蓮蓬嫩得不像話,小蓮子不過有小指甲蓋大,皮輕輕一搓好像就要掉了,剝去了皮,裏頭果實嫩得一掐能出汁。
    蓮心長得不大,敏若懶得去便幹脆直接送入口中,蓮蓬的清甜裏混雜著一點點清苦味道,並不突兀,敏若一顆借著一顆地當零嘴兒吃,感覺滋味很不錯。
    書芳來得正是時候,那幾枝瘦伶伶的小蓮蓬還沒被敏若全消滅掉。
    蓮蓬、菱角、芡實等鮮果味淡,如用茶湯或梅湯送服,難免壓過了果子的鮮甜,消遣磨牙也罷了,這個月份的小蓮蓬實在難得,敏若不忍辜負了它們,因而今兒隻喝的清水。
    書芳來了,自指那隻青瓷把壺倒了杯水,見顏色幹幹淨淨的,不禁揚眉,抿了一口,打趣道:“莫非是我們常來,把姐姐的私庫都喝空了不成”
    敏若摸著蓮子在那剝,聞言看她,道:“你要的釀桑葚可做得了,還能不能拿回去,端看你怎麽說了。”
    書芳立刻道:“我說姐姐原是最疼我的,我才說一次,姐姐就叫人做了,真是溫柔慈悲菩薩心腸!”
    本來敏若覺著,自離了紫禁城,書芳性子活潑不少,也是一件好事,這會她忽然不那麽覺得了。
    她皺眉嫌棄道:“你再多說一句,釀桑葚就沒有了。”
    言罷,將蓮子送入口中,第一口是清新甜嫩,咬著咬著一點點苦澀滋味蔓延開,因格外清新,並不惹人煩。
    書芳知道這是馬屁拍過頭了,幹脆湊過來殷勤地給敏若捶腿,並衝她討好一笑。
    敏若看著她,不禁也笑了。
    將胤禮安安全全地護持著長大、打發走了,赫舍裏家當年強送她入宮、逼她、害她的幾家也都沒落了,如今又將繁瑣的宮務暫時甩出去,偷得幾個月空閑,對書芳而言,是難得的清閑舒心。
    蘭杜噙著笑捧上來兩個精致的小玻璃瓶子,約莫有人手掌高,兩寸餘寬,盛著晶瑩濃亮的釀桑葚,說是釀桑葚,其實是醃了又熬的桑葚果醬,糖用得不算極多,入口酸甜,衝水服用,消夏生津最好。
    書芳一向喜歡這一口,原本要了敏若的方子去,在宮裏年年做,但今年不在宮裏,她多年未來暢春園,小院子裏爐灶都荒廢了,做起來不甚方便,幹脆便托了敏若。
    和時節時,莊子上送了不少桑葚——敏若畢竟是有做專門種果子的山的人,沉甸甸幾簍子,就是預備給敏若做東西用的。
    又不是多難得,當然見者有份,敏若這本來就做,多勻出了三瓶,黛瀾、書芳和阿娜日人人有份。
    不過東西交出去之前,敏若看了黛瀾一眼,囑咐她:“甜重生痰,少用。”
    黛瀾輕輕應下,眉眼微不可見地一彎,書芳喊人又抬了張躺椅來,在樹蔭底下歪了一會,又揀菱角吃,吹著清風,長舒一口氣,道:“這才叫清閑呢。”
    她本就是為了躲清閑才來的,結果來了之後又被安排上活,雖然事情不算很多,對她而言也實在稱不上麻煩,而接管一部分園子裏的事務,對她而言也並非沒有好處,但忙起來這一點,還是莫名令人不爽。
    這會坐下吹著風吃菱角,才忽然感覺到歲月靜好。
    她歎道:“也不知何年何月,我這口氣才能徹底鬆下來。”
    敏若吃罷了蓮子,在一旁的水盆裏淨手,然後回來摸踏雪,聞言隨口問:“胤禮他們在外邊如何了”
    “他自然說一切都好,瑞初也來信給我,說已將事情為胤禮他們安排打點好,叫我放心。若是他自己出去,我還未必能放心,他雖有幾分聰明,行事卻太跳脫。好在還有成舟,成舟行事縝密穩妥,又能降服得住他,如今又在瑞初能用得上力的地方,我也能安心了。”
    人家婆婆是怕媳婦太厲害,將兒子降服欺負住了,她早年則最怕媳婦不夠厲害、不夠有主意,被胤禮那性子拖著在不靠譜的道路上快馬揚鞭,再找不著回頭路。
    胤禮和成舟這一樁婚事,一開始她是抱著能幫一個是一個的心理,等兩個孩子相處了兩年,她才真是滿心歡喜,恨不得從愛新覺羅家的祖宗感謝到成舟家的祖宗。
    這門婚事,她喜歡啊!
    書芳如今分外感激成舟的爹娘和蓁蓁,若不是宮門相隔身份不便,她甚至想拉著成舟他娘拜個把子。
    能生出、培養出成舟如此的優秀的女孩,光是在後代這一點上,便已勝過她許多了。
    敏若摸著踏雪柔軟的毛,思忖間也覺著胤禮在外麵大概會比在河道衙門中還要更順利一些。
    畢竟是瑞初勢力所及的範圍之內。
    在江南的這些年,瑞初還真不是吃幹飯的。
    隻怕康熙也沒想到,他親手放到江南,一開始隻當做是令虞雲監視江南時以身份安撫民心錦上添花的女兒,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究竟已經借著這份便利走出了多少步去。
    他以為放出去的是一隻溫順忠誠、會站在枝頭為大清江山盛世不倦歌唱的金絲黃鸝鳥,但實際上,他似乎隻看對了“不倦”兩個字。
    瑞初正在外,提著鋤頭孜孜不倦地挖他的牆角、挖大清的牆角。
    慈幼院專門教導三到六歲幼兒的蒙學堂已經在全國各地開起十四家,紡織廠、留玉齡都相繼建立了附屬蒙學堂,江南近來也隱隱有建起對外招生的蒙學堂的風聲,因此舉為瑞初首創,江南之地要建起,自然也理所當然是由瑞初牽頭。
    蒙學堂後,還有不隻教授四書五經的義學堂,蓁蓁近年也在籌備在江南開設微光書院分院事宜,內外藩蒙古草原上,免費的教導讀書、簡單醫藥、如何更好的飼養牲畜的學堂更是遍地開花——雖然稱不上極多,但每位公主府下至少轄有兩所中等規模的。
    在康熙不知不覺間,他的女兒們已經走出了很遠去。
    因近幾年羅刹國動作頻頻,康熙今年稍微休養好了身體,便敲定要巡幸塞外一事。
    隻是他夏日又中了暑氣病了一陣,太醫著實不敢叫擅動,因而巡幸塞外的日期,便一直被拖到冬日。
    因早得詔令,安兒今年差事結束後也並未急著回京,而是先至熱河行宮打點諸事,等待聖駕來臨。
    因為有康熙巡行塞外之事,瑞初動身前往蒙古的日子也一拖再拖,最終在夏末動身、秋日抵達。
    江南夏日酷暑炎熱,她又豈不知塞外清涼,是避暑絕佳之處隻是暗地裏的事務繁冗,她離開的日子越短,越不容易出疏漏。
    她出來半年已是勉強,雖還有虞雲和幾個心腹坐鎮,還是不足以令她十分放心。
    因瑞初的行程變動,本來打算春日就走的雪霏也跟著她等到了夏末才動身北上。雪霏事情倒是不多,她一時離身,天足會之事全部交給蘭若打理,也不會有什麽意外。額駙孫承運無官職差事纏身,自然與公主同行。
    瑞初已有數年未能回京了,她是打著在塞外與敏若相聚的主意,敏若也正是如此想的——因而今年夏日康熙生病時,她難得地殷殷關切了數日,並十分精心地照顧了一下康熙的身體。
    就是她在禦前侍疾那幾日,書芳偶爾瞥到她盯著昏睡的康熙的神情,總覺得下一瞬敏若就要脫口而出喚大郎。
    ……嗯,她覺得這應該不是她的錯覺。
    在敏若“體貼周到”的照顧下,康熙身體逐漸好轉,他終於清醒過來並恢複了些氣力的那一日,敏若表麵用帕子抹淚喜極而泣,心中也慢慢鬆了口氣。
    讓她見女兒的工具人,可不能現在就撂挑子不幹,不完成任務啊。
    沒辦法,雖然知道康熙正經還有幾年好活,但他近年身子也是每況愈下,在他身體情況不容樂觀的情況下,能夠順利去塞外的可能性實在不大。
    被敏若的“殷勤侍奉”與“周到體貼”感動了,忽然生出幾分少年夫妾老來伴的感慨的康熙完全不知道敏若心中是如何想的。
    大概有些時候,“無知”也可以算作一種幸福吧。
    敏若這樣細致體貼地一照顧,康熙本來歇了的“拉進感情、培養知心人”的想法又死灰複燃,然而敏若看定他一時半刻是不能動身了,幹脆利落也給自己來了場病。
    這個歲數了,侍疾耗費精神體力導致病一場,也是常事吧
    竇春庭非常熟練地給出了“需要靜養”的醫囑,康熙又有朝政需要處理,來探望兩次,又將那份心做罷了。
    敏若這一套招式,書芳和黛瀾都熟了,好笑之餘隻有無奈,並無擔憂。但也時常來養樂齋與敏若作伴,三人偶爾談起巡幸塞外一事,心裏都不大確定。
    按照如今的局勢算,敏若覺得康熙大概會去,但如今康熙的身體又並不樂觀,她不免也懸起心來。
    他身子怎麽可以不好呢怎麽可以不好好養生呢!
    敏若痛心疾首地想,他身體不好,對得起期盼見麵期盼了許久的她和瑞初嗎!
    不靠譜的男人!
    幸而康熙還是比較硬挺的,或許是因為羅刹國近年動作頻繁,恬雅那邊也回報來了羅刹國私下意圖聯絡喀爾喀蒙古幾部首領的消息,令康熙重視起來,又或許是因為準噶爾部要與和碩特部聯姻。
    這門婚事一定,就打破了康熙關於準噶爾部的一些規劃,而婚後小夫妻同住準噶爾部,他也擔心和碩特部會借機參與準噶爾部內政。
    說到底,那一群外藩蒙古中,並無幾個能真正令康熙放心的。
    因而修養一秋,待天氣轉涼後身體好轉,康熙便將巡幸塞外之事提上了日程,朝堂、內務府都為了此事忙碌起來。
    敏若宮裏也一樣,時隔數年,她難得要出一次遠門,從要跟著的蘭杜蘭芳烏希哈到不能跟去的迎夏迎春,人人都提著口氣預備各種事宜,就沒一人能鬆著心半點不操心的。
    往前巡幸塞外,阿娜日大多同行,但今年太後身體不如往常,經不起旅途勞累奔波,阿娜日也放心不下太後的身子,便留在京中照顧太後。
    黛瀾身體雖有好轉,也想念瑞初,但敏若不敢冒險讓她嚴冬時節去往寒冷之地,黛瀾稍微流露出一點意願,就被她強力鎮壓勸止住了——最終還是她與阿娜日在宮裏作伴,敏若與書芳同行上了路。
    動身的日期最終被定在了冬月裏,十月左右甘肅一帶受災,朝中忙於賑災之事,若非康熙堅持,隻怕巡行塞外之事就要被取消了。
    真正走時,京中已是遍地銀白的寒冷時節了,馬車上生著炭爐,敏若也裹著狐裘,如此還是感到涼意侵身。
    橡膠車軲轆前兩年就被“研究”出來了,再加上官道鋪了水泥路,坐馬車倒是比從前好受一些——但舒適的也有限。
    敏若夢寐以求的橡膠車軲轆在康熙眼裏已經是十分便利的好東西,為遠行提供了極高的舒適度,但對敏若來說,就是在稱得上是幻想破滅了。
    也沒得勁到哪去。
    馬車慢悠悠地上了路,敏若裹著狐裘睡得迷迷瞪瞪,半夢半醒間,忽然想要仰天長嘯——我的蒸汽機和鐵路呢!
    可惜,橡膠車輪和水泥路她使使勁還能叫人弄出來,按照大清如今這條件,要搞蒸汽機和鐵路就實在是強人所難了。
    敏若在馬車裏鬱悶了幾天,滿腦子都是高鐵動車大飛機。
    其實橡膠車輪和水泥路並非沒有效果,但敏若已許多年未曾這樣遠行過了,又是寒冬時節北上,途中苦寒格外難熬,便顯得車也難做了。
    每日趕路,途中駐蹕休息的行宮別院也不可能處處順心,烏希哈生怕她辛辛苦苦養出來的肉掉在這路途中,隨時攜帶一套可以配備數口不同型號鍋具的爐子,無論在行宮裏還是在馬車上都辛勤努力,操辦各種吃食點心。
    跟著她的小宮女也奮起努力,因而雖在外頭,敏若乃至蘭杜蘭芳她們的胃都沒遭多少罪,仍是吃得十分順口。
    再加上每日坐馬車趕路缺少運動,抵達熱河行宮那一日,敏若腳踩在實地上,手攏在手捂子裏,悄悄捏了捏手腕上的軟肉,心中滿是感慨歎息——誰能想到,她保持了這麽多年的健康體型,竟然險些在冬日的長途旅行上毀於一旦。
    算來算去,這事得怪康熙。
    他要是夏天那會沒生病,直接在夏日裏巡幸塞外了,她苦夏胃口不好,也不可能被烏希哈喂胖啊!
    迎上來迎接額娘的瑞初與安兒、潔芳全然不知他們額娘有多麽不講道理,多年未見,今日終得重逢,哪怕是一貫堅強的瑞初,此刻可不禁眼眶微紅,上前向敏若行禮,被敏若拉住手時也舍不得掙脫開,隻依依喚:“額娘——”
    四下宮人環侍,多是不知底細之人。
    敏若忍住抱住女兒的衝動,隻捏了捏瑞初的手,然後四下探看,問道:“你皇父車馬先到,可曾去問過安了”
    瑞初輕聲應著,道:“女兒與兄長、嫂嫂先向皇父問安,而後才請了皇父的旨,來這裏迎您的車架的。”
    敏若便笑,潔芳走過來道:“行宮內一切已打點穩妥,此處乃風口,不宜久站,額娘移步宮內吧。”
    敏若點點頭,放在一行人的簇擁下乘上暖轎進入行宮內。
    她所居住的宮殿是由安兒潔芳親自安排打點的,除了有些擺設不同之外,一應席褥布置瞧著竟然與永壽宮無一,足可見孩子們用了多少心。
    敏若心中一暖,潔芳吩咐留守的可信侍人已經熱熱地斟了牛乳茶來,“知道額娘不喜歡喝牛乳茶,這是兌了蜜糖和桂花做的。在這邊喝這個驅寒最好,額娘忍一忍。”
    敏若便笑,道:“往素在京中也喝,有什麽的。芽芽來瑪嬤身邊坐,出京前你十一姑還托我給你帶一本手劄呢。”
    芽芽聽了有些驚喜地抬起頭,瑞初與潔芳卻直覺不對,敏若輕輕看了她們一眼,眼中似有深意。
    潔芳一下便提起心,安兒也覺出不對來,心裏思忖著,麵上神情沒變,隻悄悄握住了潔芳的手,夫妻一人十指相扣,是在相互安慰,也是同時在汲取力量。
    敏若輕輕理了理芽芽鬢角的淩亂發絲,溫聲問瑞初他們,“靜彤可到了聽聞卓琅今年冬月已經成婚,不知是否能見到新姑爺。”
    瑞初心沉下來,大約知道敏若的意思了,與潔芳、安兒交換兩個眼神,彼此心裏都已有數。
    還是安兒笑吟吟地道:“三姐本來前日就該到了,但路上耽誤了兩日,昨兒來人說明日到。卓琅與新姑爺也來了,聽聞和碩特部那孩子性子沉穩,品貌端正,是個很不錯的,知道額娘護短,但人家既然不錯,對卓琅也真心實意的,咱們可不興難為人家。”
    眾人便閑話家常一般隨意說起靜彤那邊的事,又很快將話題調轉到容慈、繡瑩她們身上,隻有芽芽感受到祖母微微握緊了她的手,覺出有幾分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