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更新

字數:13223   加入書籤

A+A-


    望著被入侵後,  眉宇間多了幾分疲憊的南邵,徐渺略一思索,問道:“你安裝過腦機嗎?”
    “沒有。”南邵神色茫然,  完全不知道為什麽話題突然跳到了這裏。
    他們不是在討論退婚的事嗎?
    徐渺飛快理了理,徐嘉恩隻短暫入侵了幾十秒,一種可能是他能力有限,  被電子腦的防火牆驅除,另一種可能是他要不斷移動,以免被徐建龍的意識追上。
    她更傾向第二種可能,  又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問題是南邵認為自己沒有安裝電子腦,為什麽還會被徐嘉恩入侵?
    被入侵後甚至沒有防火牆發出警報,  隻是精神恍惚了一秒。
    徐渺認為同樣有兩種可能。
    要麽是徐嘉恩具有超凡能力,要麽是這位南家少主竟然被隱瞞了這麽重要的事實。
    如果是後者,細思恐極。
    徐建龍能把徐嘉恩和徐渺的身體當作備胎,與他定下聯姻關係的南湫石會不會也獲得了相關技術?
    如果南邵確實在無知無覺的情況下被植入了存在後門的電子腦,那他很有可能也被日漸衰老的當權者當成提前準備的意識載體。
    這個世界的真相,  將更加冰冷而真實。
    視人命如草芥的上層人,在更上層的人眼裏,同樣是草芥。
    原著之所以是甜寵文,  不僅是因為女主沒有想太多,男主也想得有點少。
    南家最後的妥協,  或許也另有隱情。
    徐嘉恩提醒徐渺“離開町野,  離開城市”,  意思是去沒有信號的荒野,徐建龍就無法入侵腦機。
    聽起來是非常合理的建議。
    但徐渺不會忘記剛穿來的那一夜,對她做出類似提醒的是徐嘉盈。
    回顧與徐嘉盈的第一次接觸,或許當時她有那麽幾分真心,  或許隻是純粹的利用,讓徐渺誤以為她真的在逃亡,以此迷惑住徐嘉恩。
    那麽這一次呢?
    徐嘉恩的提醒,又有幾分真心,幾分利用?
    種種心思一閃而過,在南邵眼裏,徐渺隻是略一失神,就恢複了微笑:“你說得對,她畢竟是你的母親。宴會結束後,去跟她詳談一次吧,把內心的真實想法告訴她,她會理解的。”
    南邵怔了怔,他還以為以徐大小姐的性格,微微一笑後就會慣例嘲諷,沒想到她竟然會鼓勵他。
    他眼中神情愈發複雜,腦中一時想起貧民窟中一睜眼,出現在麵前的那張燦爛笑臉,一時又浮現出幼時與徐渺同班玩過家家,成年禮上訂立婚約的畫麵。
    他不知道,他所以為的鼓勵,隻是一個把他推到南湫石麵前的試探。
    他糾結於兩位女孩的情感時,徐渺已經在虛擬世界采取了行動。
    在“徐建龍要來了”的前提下,她依然選擇即刻追蹤徐嘉恩。
    zer在徐嘉恩入侵的時候檢測到了微量的數據流,進行了粗淺的標記,盡管不能準確獲取徐嘉恩的位置,依然能讓徐渺把握大致的方向。
    當然徐渺沒有忘記,zer也可能是徐建龍為他自己留的助力,她在zer那裏的權限,歸根到底是徐建龍轉讓的。
    如果這是個陷阱,如果徐建龍已經與zer暗中達成共識,徐渺很可能會狼入虎口。
    但穿越以來的種種經曆,已經讓她深深明白,要活得更久必須掌握更多信息,想要掌握信息就不能龜縮於安全區。
    如果她沒有提前試探出惠子的立場,可能已經被惠子殺死。
    如果她不知道“先知”的存在,也許身邊已經布滿奧羅拉的殺手。
    沒有一次次膽大心細的冒險,永遠也不可能抹平與對手的信息差。
    更何況,她並不是單純地莽上去。
    她將意識分成兩股,一股留在湖心亭,被無形的薄膜保護著,一股追向徐嘉恩離開的方向,搜尋他的蹤跡。
    如果追蹤的那股意識受到傷害,甚至被徐建龍吞噬,她在虛擬世界的實力將大打折扣,但還能保住小命。
    腦意識在網絡中飛馳,徐渺臉上神情自然地吩咐:“幫我把惠子叫過來,我要再在這裏待一會兒。”
    習慣了被大小姐指揮的南邵下意識“嗯”了一聲,以為徐渺要花時間理清自己的感情,深深凝望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涼亭。
    阿墨望著他的背影,瞳孔擴張成圓形,尖利的指甲探出肉墊,碰到徐渺的皮膚又縮了回去。
    過了一會兒,一身女仆裝、挽著發髻的“惠子”踩著石頭鋪就的小路,“噠噠”地走了過來。
    “幫我守著身體。”徐渺這才放心地闔上眼睛,全心全意穿梭於數據洪流。
    “惠子”沒有多問原因,說了聲“好”,反手拔下發髻中的櫻花發簪,握在手中,站在徐渺身旁。
    阿墨伏在徐渺膝頭,眼睛半眯,耳朵高高豎起,同樣在保持警戒。
    他能感覺到徐渺對他的提防,冬葵的背景也確實更清白。
    但他沒有多想。
    注射了人類基因,開啟了智慧的黑貓,能理解人類的複雜,卻不會就此轉變思考方式。
    他本質上依然是一隻貓。
    在昂貴的貓爬架和丟在垃圾桶邊的紙箱子之間,貓就是能任性地選擇紙箱子。
    他們隻選擇他們發自內心喜歡的,不會判斷對方的價值,再選擇更有價值的。
    安全局也好,南家也好,或許都比徐渺更有權勢。
    但是一隻貓,永遠也不會屈就權勢。
    一人一貓守著徐渺身體時,她的意識也沒有停止網絡中的奔跑,zer也在以6556的單位大小掃描著虛擬世界。
    現實世界中需要漫長時間跨越的區域,虛擬世界裏隻不過是一個念頭的事。
    被標記的意識如同wrd中高亮顯示的文字,在普通意識群裏發著光一樣明顯,又如程序中被單獨監視的變量,越是靠近越是清楚它的狀態,可以依靠推算更快確定它當前的值。
    [找到了。]zer出聲的同時,徐渺的意識已經下沉,變幻為金發雪膚、紋有大片冶豔薔薇花的[蝴蝶]。
    意識降臨的區域不能準確到虛擬世界的最小單位,她與徐嘉恩還有一定距離,她抬眸望向仿佛被虎狼追趕的徐嘉恩,靜靜等待了1毫秒。
    徐嘉恩依然在狂奔,zer依然沒有異常,四周靜悄悄的,一眼看不到邊的純白空間被分割成一個個整齊的小方塊,每個小方塊上豎立著一道緩慢旋轉的影像,影像周圍環繞著一圈文字。
    [這片空間存儲著富和財團的電影、電視、紀錄片、小說、漫畫、遊戲等作品。]zer匯報,[徐嘉恩曾經製作過一部小成本電影,應該也在其中,我現在就檢索具體位置。]
    他在電影裏留了後手?徐渺凝望著徐嘉恩在影像構成的森林中穿梭,猜測他來這裏的目的。
    到目前為止他倉皇的逃竄仿佛一出滑稽的獨角戲,徐建龍的身影始終不曾出現。
    要追上去嗎?
    轉了轉手上的銀戒,徐渺突然感覺到腦海中湧入一幕幕徐建龍、徐嘉盈照顧她的溫馨畫麵。
    接著,畫麵一轉,徐嘉恩陰戾、缺乏溫情的麵孔出現在眼前。
    這是徐建龍在徐渺腦機中植入的虛假記憶。
    它再次被觸發了。
    仿佛在催促徐渺快去解決掉徐嘉恩,那是徐家的毒瘤,破壞和睦家庭氣氛的蛀蟲,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但現在的徐渺,一絲一毫都不會被這些記憶迷惑。
    她的意識就像分成了兩部分,一小部分被虛假記憶纏繞,充滿了對徐嘉恩的仇恨,滿腦子將對方就地正法的衝動。
    其他部分卻異常清醒,甚至能居高臨下自我俯視,冷靜地分析這些虛假記憶觸發的目的。
    徐建龍想讓他們鷸蚌相爭?
    他果然在注視著這裏?
    但他人在哪裏,為什麽無法找到他的身影?
    思量間,眼看徐嘉恩就要脫離她的視線,zer也還沒從影像叢林中找到徐嘉恩的作品,不知道後者的目的地到底在何處,安靜的純白空間突然開始了移動,向前奔跑的徐嘉恩與原地不動的徐渺眨眼間被挪動到了同一點。
    這個位置豎立著一道影像,銀白色脫漆攔網高高聳立,透出森冷氣息,濃稠迷霧籠罩,叫人無法看清網後世界,隻能見到一雙瘦骨嶙峋的手穿出霧氣,抓住攔網,指縫間淌下鮮紅血液。
    這道影像周圍環繞的文字是——
    《死亡監獄》
    光看名字就能猜到,這是一部恐怖片。
    徐嘉恩臉色大變,甚至顧不上去看驟然出現的徐渺,去思考她是誰,扭頭就要再次逃竄。
    然而下一瞬這部恐怖片的數據流已經匯聚成一個高速旋轉的漩渦,傳出一股巨大吸力,將徐嘉恩與徐渺的意識一起吸了進去。
    徐嘉恩毫無反抗之力地消失在漩渦中。
    徐渺隻覺得眼前景象飛快變幻,仿佛掉進了滾筒洗衣機,僅僅是這種旋轉,就充斥著撕碎意識的力量。
    她在一圈又一圈旋轉中保持著意識穩定,明白了不知躲藏在何處的徐建龍的意圖。
    他要把他們拉入電影中。
    用電影的力量對付他們。
    虛擬世界的戰場,比現實中更廣闊,更匪夷所思。
    萬花筒般絢麗卻支離破碎的場景變幻中,她聽到一聲聲來自zer的呼喚,那道沒有起伏的機械音越來越遠,依次換了幾個稱呼:“女士……徐渺女士……徐渺……徐渺……”
    它似乎確實沒和徐建龍通氣,機械音中隱隱透出幾分擔心,比起以往更多了幾分人性……
    .
    當周圍終於恢複平靜,徐渺發現自己已經身處一輛浮空巴士,點點星光透過鐵欄杆圍住的窗戶,透進車廂內。
    耳邊能聽到竊竊私語聲,先是像隔了一層水霧,模模糊糊聽不大清,接著仿佛耳鳴突然恢複,那些嗡鳴聲驟然清晰得字字可聞。
    “這批犯人有幾個刺頭,記得重點照顧一下。”
    “嘿,關進a區,過不了幾天就都老實了。”
    “那個小可憐是犯了什麽事?看得怪惹人心疼的。”
    聲音中透出毫不掩飾的惡意,“心疼”兩個字拖出了黏膩的揶揄,徐渺順著聲音來源望去,看到幾個散坐在車廂內的獄警。
    他們漫不經心握著銀白色製式手.槍,翹著二郎腿,胳膊搭著座椅邊緣,肆意議論著。
    手腳都被沉重鐵鏈銬住的犯人們坐在他們左右,一言不發。
    感受到手腕皮膚傳來的冰涼感,徐渺低下頭,並不意外地看到自己身上的手銬與腳鐐。
    徐建龍要對付他們,自然不可能讓他們扮演地位強勢的角色。
    借著金屬鐐銬光滑的表麵,徐渺看到一張陌生的臉,既不屬於她現實的身體,也不屬於她在虛擬世界捏的人物。
    這張臉瘦削單薄,眉毛稀疏,唇色極淡,仿佛長期營養不良。
    這是電影裏的角色。
    她心中恍然,抬眸掃視一圈,犯人們不是低著頭,就是被座椅擋住,她看不見他們的臉,暫時無從得知徐嘉恩是否也在其中。
    當然,就算能看見,她也沒辦法一下子認出融入電影角色的徐嘉恩。
    她正要收回視線,一名獄警望著她,臉上帶著似笑非笑的戲謔:“說你呢,小可憐,你看你活像個混進狼群的小兔子。”
    “……”徐渺沒說話,她莫名產生一種熟悉感。
    她詫異地審視了一下自己的記憶。
    應該沒見過這個人。
    獄警也沒想跟她聊天,鼻中哼出一聲譏笑,扭頭又調侃起其他犯人。
    望著他的後腦勺,徐渺略一思索,試著發送指令,讓他身旁的扶手彎曲,沒能成功。
    果然。
    目前這種情況叫“沉浸式觀影”,觀眾會完全融入角色,直到電影結束才會脫離。
    觀影過程中,自然不能使用觀眾本身的“身體”與能力,否則會破壞作品劇情。
    也就是說,意識一旦進入電影,就會受到角色身份限製。
    扮演一個炮灰,就隻能坐著等死。
    難怪徐建龍會把他們拉入電影中。
    問題是,虛擬世界固然與現實世界掛鉤,意識死去也會造成腦死亡,電影卻隻是一部虛構作品,再是“沉浸式觀影”,周圍的一切依然是假的,在電影中死去,並不會造成意識死亡。
    隻要意識還活著,與大腦的聯係就無法割斷,徐建龍就不可能從網絡中下載到她或者徐嘉恩的身體裏。
    難道他隻是想用電影困住他們,以便留出充足的時間調來援兵?
    還是說,他已經研究出了在電影中攻擊意識本體的方法?
    湖心亭中,靠在欄杆上撥弄著透明觸手的留守意識,也在思考著這個問題。
    雖然另一股意識被吸入了電影,暫時無法共享所見所聞。
    但兩股意識都是徐渺,思路自然差不多。
    留守意識雖然沒在電影裏,獲取不到電影中的信息,卻能得到更多理論支撐。
    她想了想,請zer幫忙尋找這方麵資料。
    聽到她的聲音,zer頓了頓,才說:[是。]
    本應永遠理性的人工智能,在徐渺意識卷入電影世界失去聯係的時候,過於慌亂了。
    明明徐渺提前準備了後手,即便損失那股意識,也不會在虛擬世界死去。
    人工智能一邊為徐渺搜尋資料,一邊陷入了沉思:它的“記性”變差了,幾分鍾前的事都能忘。
    可能是主機太老,內存中儲存了太多垃圾,導致它運算力下降了。
    同一時刻,現實世界,昏暗的涼亭中,樹影婆娑,落在徐渺臉上,陰影在白皙光滑的臉頰上輕微晃動。
    她眼瞼合攏,神色恬靜,誰也看不出她的腦意識正在虛擬世界做什麽。
    冬葵守在她身旁,看了眼時間,目前是晚上9:27,再過11分鍾,身為宴會的主角之一,徐渺要向賓客們致辭。
    她不知道徐渺在虛擬世界做什麽,但她能猜到很危險。
    到了9:38,徐渺還沒醒來,南湫石與徐嘉盈會派人來找。
    她不知道會不會被她們發現徐渺的異常,進而發生衝突。
    握著溫柔的淡粉色櫻花發簪,翻閱著轉移過來的、真正的惠子的記憶,回憶著當初從雇主家中逃離、被滿城追捕的場景,冬葵默默地想,如果要動手,她不會再像從前一樣優柔寡斷,錯失良機。
    畢竟她的身上,不光背負著徐渺的信任,還承擔著同類的遺願——保護好小姐,不要讓任何人傷害她。
    趴在徐渺膝蓋上的阿墨嗅到空氣中不安的氣息,甩動著尾巴,睜開眼睛,金色的瞳孔充斥著警惕。
    他的目光掃過安靜幽深的花園,身體肌肉已然繃緊。
    離開花園的南邵,沒有直接回到衣香鬢影推杯換盞的宴會大廳,他腳步一拐,轉身去了溫淺淺房間。
    他們隔著一扇門,無聲對視。
    今天的場合,溫淺淺沒有資格露麵,南湫石沒有為此為難溫淺淺,或是提出任何警告,但在今早,溫淺淺醒來想要出門時,驚愕地發現門上安裝了激光網格,隻要從門框經過,就會被網格分成無數肉塊。
    要不是她正好想曬被子,抱著厚厚的被子擋在身前,現在的她,已經死得不能再死。
    令溫淺淺自己都感到驚訝的是,看到被子被激光網格切割成塊,臉上被飛出的填充物撲了一臉,她第一反應不是尖叫,不是害怕。
    那一刻,她心中陡然升起的念頭竟然是,南湫石失去了道德製高點,她是真正的受害者了。
    受害,就需要補償。
    她在細細思量後,才“啪”地摔了被子,“驚恐”地尖叫,把南邵引了過來。
    當南邵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握起拳頭想要去找母親說理時,她反而叫住了南邵,苦苦哀求對方不要為了不值一提的外人,破壞了和母親的關係。
    南邵氣憤得胸口劇烈起伏,臉色鐵青,卻還是被她安撫了下來。
    他答應她不會和母親爭吵,前提是她必須接受他的權限共享,不管是調動安保的權限,還是他所認證的智能設備的權限。
    他擔心他不在的時候,擅長忍讓的溫淺淺真的會被他的母親無聲無息處死。
    他渾然忘了,不久前他還覺得溫淺淺竟敢擅自調動南家安保,那簡直是胡鬧。
    望著激光網格後,形如坐牢、惶惶不安的溫淺淺,聽到她鼓起勇氣說不怕,她身邊好歹有南邵派給她的安保小隊,他隻覺得,區區一支小隊,完全保護不了她的安全。
    共享完權限後,他再一次承諾會盡快與徐渺退親。
    令他稍感詫異的是,溫淺淺並沒有詢問他什麽時候能夠成功,隻是向他確認了遍他共享到她終端上的口令與密碼。
    “我怕不小心誤輸,讓安保員們白跑一趟。”溫淺淺怯怯一笑,輕聲向他解釋。
    南邵點了點頭,沒說什麽,心裏卻突然覺得,哪裏怪怪的。
    .
    《死亡監獄》已經過完了片頭場景,獄警們揮舞著警棍,把犯人們趕進監區,握著一根根粗大的自來水管,向犯人們噴射氣味刺鼻的消毒水,美名其曰為大家清洗身體。
    犯人們徒勞地抬手擋住麵孔,緊閉雙眼,依然被消毒水刺激得結膜泛紅,淚流不止。
    徐渺盡量忽略這些不適,把注意力放在觀察每一位犯人的反應上。
    她發現一名平頭灰眸、身材中等的犯人的表現與其他人有些許不同,他過於逆來順受,不管是被獄警推搡,還是被高壓水槍衝刷,始終低眉順眼,一聲不吭。
    反觀其他犯人,刺頭一點的會罵句髒話,普通的會擺個臭臉,最膽小的也會臉頰抽動,看得出內心的不爽。
    隻有他,好像沒脾氣一樣。
    他會不會是徐嘉恩?
    為了隱藏在犯人中,才盡可能低調不起眼。
    她想起徐嘉恩被吸入電影時,臉上露出的恐懼。
    這令她懷疑,徐建龍將他們吸入電影的原因,不僅僅是將他們困在這裏。
    他掌握了在電影中攻擊意識本體的技術。
    心中劃過這個猜測,借著漫天水霧的遮掩,徐渺嚐試著調動屬於人魚的力量,變幻出人魚的形態。
    她清楚地記得,注射人魚基因,喚醒體內潛藏著的力量之前,她是無法挖掘出真實記憶、被電子腦牢牢鎖死在虛假記憶中的。
    既然人魚基因激發的領地意識能夠幫她驅逐虛假記憶,找回藏在潛意識中的真實記憶,那麽有沒有可能,在這電影世界,也能幫她突破劇情的製約,找回被限製的力量?
    徐渺有理由相信這是可行的。
    徐建龍能在電影世界做到的,她也應當可以。
    畢竟他的天賦,是通過儀式從她身上分走的。
    他們的差距隻在於使用技巧,絕不在於天賦本身。
    在不知躲藏在何處、不知何時會展開攻擊的徐建龍帶來的壓力之下,快速搜尋記憶中鍛煉意識、運用意識的方法,以及基因進化後,意識為什麽也會增強的原理,徐渺進一步加深了對意識的理解。
    身體是意識的載體,身體進化,意識自然也會跟著強化。
    正如身體的力量蘊含在每一寸肌肉中,隻有通過合理的發力技巧,才能將它們最大限度釋放。
    意識的力量也蘊藏在更基礎的潛意識中,必須把潛意識調動起來,才能更大程度地發揮出自身的潛能。
    憑著刻在基因中的本能,徐渺粗淺地調動起潛意識。
    她單薄的身體驀然拔高了幾厘米,光禿禿泛著不健康蠟黃色的指甲伸長變尖,反射出凜凜寒光。
    柔軟的肌膚變得堅韌,打得身體刺痛的高壓水流,變得像小朋友的水槍,不痛不癢。
    試驗成功。
    她心中緩緩鬆了口氣,卻沒有放縱力量膨脹,在獄警停止噴水的同時,變回了原來的模樣。
    瘦削單薄,眉毛稀疏,唇色蒼白,仿佛常年營養不良,毫無戰鬥力可言。
    被水流衝刷後,濕漉漉的枯黃頭發黏在臉頰上,橙色囚服緊貼著伶仃的身板,看上去更加孱弱。
    獄警們哈哈大笑,望著犯人們狼狽的模樣,敲著警棍,嗬斥道:“行了小鳥們,消毒完畢,該去籠子裏麵待著了。”
    犯人們已經精疲力盡,一個個都說不出話,落水狗一般垂頭喪氣地跟著獄警們走進牢房。
    徐渺走在隊伍裏,目光自然地從那個一聲不吭、平頭灰眸、身材中等的犯人身上掠過,發現他肩頭披著淡金色的陽光。
    她扭頭,望向高高的監視窗,狹小的窗戶口照進清晨的曦光。
    她晃了下神,突然覺得,這一幕有點眼熟。
    ……
    湖心亭中,徐渺留守的意識從海量文獻資料中,總結出一條規則:想在電影中攻擊意識本體,就要打擊更基礎的潛意識。
    其中一種待試驗的方法,叫“倍速循環播放”。
    這種方法能破壞潛意識對時間的概念,讓潛意識中的時間變成一條銜尾蛇,永遠循環,沒有盡頭。
    徐建龍根本不需要露麵,隻需要簡單地“倍速循環播放”電影,就能讓潛意識把錯誤的時間信號發送給意識本體,讓意識本體與現實發生矛盾。
    時間無法與現實世界同步,程序會出現bug,意識也是如此。
    l
    請記住本書首發域名:。101novel.com手機版閱讀網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