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外公,我真的好想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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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錦城南山墓園,一直到麗水偏遠山村的小公墓。
秦禦始終遠遠跟著謝凝。
乘坐的是同一班飛機。
麗水多雨。
謝凝到公墓時,天空便飄了雨。
她沒有撐傘。
將懷裏的菊花放到墓碑前,一邊擦拭墓碑一邊自言自語:“外公,我母親有沒有告訴您,我剛從她那過來?錦城今天很熱,我下飛機時,麗水還沒下雨。剛進來就開始下,瞧這架勢,今天這雨小不了了。我把許淑菊送進監獄了,不出意外,她得判死刑。”
“她當年那樣害我母親,又買凶殺人,罪有應得。”
“您泉下有知,應該能安慰些。”
“還有啊,您外孫女如今是謝氏集團的董事長了,是不是很厲害?以後開中醫館,有得是本錢了。”
“您離開那年,我沒去京大報道,再過幾天就要入學了,您可以放心了。”
“您給我定的親事吹了,秦瀝川我不喜歡,我們不合適。我記得我小時候他還挺有擔當的,我闖了禍,他還會替我擔著,也不知道怎麽長大了反而長歪了?大概就是沒緣分吧,不過我現在也不想考慮那些事。我才十八歲,不著急,您也不許生氣。”
“外公,我想您了!”
這句話落下時,謝凝臉上的雨水混著淚。
原本俏皮的聲音,飽含哭腔:“如果不是要讀書,要完成您的遺願,把中醫發揚光大,可能我就……我就不離開麗水了。您那方小院子,我隻能偶爾回來打理了。”
“其實什麽董事長啊,集團啊,中醫啊,都不是我想要的。”
“這麽多年,您帶我天南海北四處遊學。每每回憶起來,我其實還是最想跟您一起,住在那個小院子。春天杏花微雨,夏天合歡滿樹,秋天薔薇盛放,冬天寒梅點翠。您每次釣魚,都釣不到大魚,我隻能喝魚湯,吃不到肉。可那是我小時候,最喜歡吃的。”
“我怕痛又怕苦,生病不想打針,更不想喝中藥,您每回都會買奶糖哄我。”
“不知道為什麽,那家的奶糖特別甜,特別軟,特別好吃。”
“您走了以後,就再也沒人給我買了。”
“外公,我真的好想您,好想您……”
謝凝瘦弱的身子輕微的顫抖,溫熱的眼淚極速的滾落。
混雜著越下越大的雨,擦也擦不過來。
眼眶、鼻頭,都染上了紅。
眼尾的淚痣,伴隨著每一次的抽泣,可憐的跳躍。
遠處車裏的秦禦,隻隱約看到她的背脊在顫。
抬著胳膊似是在擦眼淚。
他的凝兒是哭了嗎?
一定是哭了。
心好痛!
為什麽會那麽痛?
他好想走過去,把她摟到懷裏柔聲的安撫。
可他有什麽資格?
有什麽立場?
有什麽身份?
就連出現在這裏,都不敢讓她知道。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在雨裏淋了許久。
獨自哭泣。
其實秦禦心裏也明白她的壓抑。
在所有事情解決之前,她極力隱忍著情緒,努力把那些事都處理好。為她母親鳴不平,為她自己正名,讓那些人得到應有的懲罰。
塵埃落定,她終於撐不住了。
人的意誌力往往就是這樣,壓著心事時再大的困難都能撐下去。
那天在法院外,她難過得頻頻抓心髒處的衣衫,眼睛紅得充血。可當著她仇人的麵,在麵向全國的直播間裏,她愣是堅強得一滴淚也沒掉。
如今她把該做的都做了,心底所有的脆弱洶湧爆發。
哭一場也好。
總好過,長久的壓在心底。
可哭了這樣久。
人總會受不住。
時間每過去一秒,秦禦的臉色便難看一分。
再這樣下去,凝兒的身體難保不會出狀況。
雨越下越大。
她還要難過多久?
謝凝也不記得她在墓園待了多久,不記得她說了多少反反複複的話,不記得眼睛掉了多少淚。
從錦城到麗水時,已經是中午。
打出租到高鐵站。
下了高鐵站又租了車,在鄉間小路上開了兩個多點。
到這裏時,三點二十五分。
一晃眼,又不知過去了幾個小時。
遠處天際的灰暗吞噬亮色。
灰蒙蒙的歸程,謝凝開得很慢。
她渾身濕透。
哭得太久的緣故,鼻子不通暢,隻能張著嘴呼吸。
眼睛紅紅的,腦袋有些昏沉得發懵。
緩慢的在鄉間蜿蜒的公路上開了半個多點。
雨刮器嘩啦嘩啦在眼前工作。
青磚綠瓦的小院,在雨中靜靜屹立。
越來越近。
透過前車窗玻璃,能看到從院內爬出的薔薇。
粉嫩的花朵,在雨水中輕輕顫動。
記憶的碎片,瘋狂從腦海湧入眼底。
隱隱間,謝凝似乎還能瞧見慈愛儒雅的外公,披著一身自己編織的蓑衣,拎著竹質的魚簍,穿著黑色的塑料水鞋,一邊進門一邊嗬斥:“下雨了還在院子裏瘋,感冒又不肯吃藥打針,趕緊進屋換衣服。”
將車停在院外,謝凝打開車門。
五歲以後,她跟隨外公四海遊學。
直到三年前,外公的身體越來越差,她勸說外公回國。
麗水氣候宜人,適宜養病。
可外公到底沒能撐過那個煩悶的夏天。
打理好外公的後世,謝凝在這裏住了三年。
每天都要去墓園陪外公。
在他的墓碑前自弈,抄寫醫書,唱兩段京劇,彈幾曲古調……
小院木門上的銅鎖,是謝凝半個多月前離開時剛換的,鑰匙她一直帶在身上。
院裏所有的陳設還是外公尚在時的模樣。
沒有熱水器,沒有空調,古樸雅致。
紅木的衣櫃裏,有她之前穿過的衣服。
想著總得回來打理,便沒有全部帶走。
燒了點熱水隨便擦了身子洗了臉,沒什麽胃口,腦袋越來越沉,早早便睡了。
秦禦的車沒有跟得太近。
天色越來越暗,江桓低聲提醒:“四爺,看這樣,謝小姐今晚大概要住下,這小山村裏沒有旅店,天不早了,是回鎮上,還是……?”
“回鎮上。”
江桓應了聲,沒再多話,悶聲開車。
秦禦此行隻帶了江桓,他就喜歡江桓這種沉穩話少的性子。
鎮上旅店的條件自然比不得市裏,更比不上京城,但好在足夠幹淨爽利。
秦禦洗過澡躺在床上。
一整夜,斷斷續續的淺眠。
心上總蒙著一層厚厚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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