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我知道。”
    討論電影劇情這個點，明顯有bug。
    封暮霆換了個話題:“你快要畢業了？”
    “嗯。”聶安若應道:“我好多同學都開始寫畢業論文了，我也得抓緊。”
    封暮霆臉色有些黑:“這麽說你接下來會很忙？”
    “大概吧。”電影院的話題結束，聶安若緊張的情緒緩和了許多:“畢業論文不是特別容易過，我們考古係，有的學長學姐，寫了快一年還沒過關。畢業論文決定我能不能在六月底順利畢業，每個人都得全力以赴，我也得加油。”
    封暮霆篤定道:“你一定可以。”
    聶安若笑笑:“謝謝。”
    封暮霆看了她看一眼:“我相信你。”
    四個字，那種奇奇怪怪的感覺又上來了。
    聶安若摸不清他的心思，也不知該作何回答。
    幹脆沉默。
    封暮霆意識到，隻要不提電影院，還是能她說上兩句話的。
    又道:“畢業之後有什麽打算？”
    像極了長輩關心晚輩。
    一本正經的口吻。
    聶安若沉吟片刻:“老師希望我繼續讀博士後，然後留校。不過我對留校沒有興趣，我想到相關的機關工作，最好能到一線。”
    “一線？”
    這個話題涉及到封暮霆的知識盲區。
    聶安若解釋道:“就是考古第一線，比如下墓。”
    下墓？
    封暮霆愈發不解。
    漂漂亮亮的小丫頭，怎麽喜歡這種行業和工作？
    秦禦的三哥三嫂就是這方麵的專家。
    常年在深山老林裏。
    國家現在對古墓的挖掘，通常都是被動模式。
    發現才會去挖掘。
    大部分都以保護為主。
    若是被盜了，那就必需要挖開，進行更加完善的保護。
    秦三爺和三夫人，常年在外。
    大兒子子承父業。
    小兒子幾乎都是被家裏的傭人，以及姑姑姑父，爺爺奶奶，姥姥姥爺，叔叔嬸嬸帶大。
    這個行業……
    封暮霆不太喜歡。
    但他喜歡聶安若。
    人都是獨立的個體，首先是自己，然後才是某段親密關係中的某個角色。封暮霆想要讓聶安若成為他的妻子，但她首先是她自己。他必須尊重她，包括她的一切喜好。
    封暮霆略一頷首:“明白了。”
    一路上。
    為了和聶安若拉近距離，封暮霆都在找考古方麵的話題。
    他發現說起這個，小丫頭不會緊張。
    侃侃而談。
    散發著自信朝氣。
    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魅力。
    更加能吸引他。
    也罷。
    隻要她喜歡便好。
    秦禦說得對，喜歡一個人，應該做她的翅膀，而非折她的羽翼。
    她若十天半個月待在深山老林裏，他可以去陪她。
    她沒時間帶孩子，他可以帶。
    隻要她最後是他的。
    任何考驗他都能迎難而上。
    說起自己的專業，聶安若徹底放飛自我。說著說著便扯遠了，從神話故事，盤古開天地說起，人皇伏羲，三皇五帝，夏商西周，東周兩漢……
    滔滔不絕。
    封暮霆聚精會神的聽著。
    她說到人類的進步，其中很重要的一個點，便是禮儀的形成。
    從古至今，社交禮儀都是一個非常考究的話題。
    聶安若說到這裏。
    封暮霆打斷她的話，問道:“封氏旗下有影視行業，我偶爾去過幾次片場。有些古裝劇裏常有台詞說，‘男女授受不親’，我也不記得是哪部影片，富家千金被山匪綁架。救回之後，雖未失身，卻因山匪碰過她的手，便羞憤欲死。真正的曆史，當真如此誇張？”
    他一邊開車，一邊認真的詢問。
    臉上沒有半點異常。
    一副虛心求教的模樣。
    還說是自己下片場時偶然瞧見，好似當真隻是好奇。
    說到行業相關，聶安若表現出了絕對的專業性。
    又因他臉上沒什麽太多表情，便沒有多想，解釋道:“也不盡然，還是有時代的區別。我國曆史上保守思想最嚴重的兩個時代，分別是兩漢時期，以及南宋之後的‘程朱理學’時期。在這兩個時期，女性的思維遭受了嚴重的桎梏。”
    “當然這兩個時期中間還有一個大唐盛世。”
    “大唐王朝思想開放。”
    “自漢末以來，士族階級興起，他們代表了地方豪強的利益。為了鞏固中央集權和儒家思想不被士族接受，從曹魏時期開始，儒家禁錮保守的思想就被摒棄，社會風氣逐漸開放。大唐李氏本是西魏八柱國之一，屬關隴貴族。雖然李氏一直不承認他們有胡人血統，但畢竟常與胡人為伍。因此，李氏皇族便沾染了些許胡人習氣，對於封建禮法，相較其他王朝淡了許多。”
    “因而，唐朝成為了一個對女性束縛最少的時代。這是封建時代女性最幸福的時期，甚至有些事，到了今天都沒有人……或許有吧，不過我覺得，應該沒幾個人敢嚐試。”
    她講起曆史，像是在說故事。
    封暮霆是理科生，曆史一般。
    若當年他的曆史老師也這般娓娓道來，或許他就不從商了。
    他這次是真心好奇:“你說的有些事是……？”
    聶安若尷尬一笑道:“就……總之唐朝就是比較開放。那時候，出過兒子娶後媽，公公娶兒媳的事，並且鬧得天下皆知。這若放在當下，實在不敢想象。”
    她這麽一說，封暮霆便想起來了。
    唐高宗李治不就娶了大名鼎鼎的女皇武則天。
    而武則天原本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妃子，也就是李治的小媽。
    這便是兒子娶後媽。
    唐玄宗李隆基娶了兒媳婦楊貴妃？
    這便是公公娶兒媳。
    這麽說來，唐朝委實開放。
    封暮霆略一頷首，將話題拉回他想要下套的點:“你剛才說的程朱理學時期，又是什麽？”
    聶安若耐心的繼續解釋道:“程朱理學，也稱為程朱道學。從本質來講，就是為儒家神學和王權搖旗呐喊的一門新儒學。你剛才說的‘男女授受不親’，被山匪碰一下手便羞憤欲死的故事，若是發生在這個時期，那就非常合理了。”
    “朱熹提出‘餓死是小，失節事大’。之後發展得愈發變態。沾衣裸袖，便為失節。被山匪碰了手，那就是肌膚之親。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與男子有了肌膚之親，那男子若是不娶那姑娘，那便是耍流氓。姑娘若到衙門告他，能打到他生活不能自理。而失節又嫁不出去的女子，大多都會尋死。”
    沾衣裸袖，便為失節。
    不結婚就是耍流氓。
    封暮霆勾了勾嘴角。
    很好，套已經下下去了。
    接下來，隻需要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收網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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