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商衍起身去叫冰水。
    葉伊一長長呼出一口氣。
    搞什麽？
    怕什麽？
    緊張什麽？
    他又不吃人！
    別緊張別緊張。
    一起吃頓飯而已。
    不能再丟人了！
    紀商衍去叫冰水這段時間，葉伊一瘋狂自我暗示，自我安撫，迫使自己放鬆下來。
    等紀商衍再次回到包廂時。
    第一眼就瞧見自己挪到葉伊一身側的椅子，不知何時被挪回了原位。
    某人那張臉霎時拉垮下來。
    就這麽不情願挨著他？
    紀商衍沉著臉走進包廂，將手裏端著的冰水放在她手邊的桌子上：“在嘴裏冰一冰。”
    “謝謝。”葉伊一雙手捧著杯子，總覺得他這一刻看她的神情有些冷。她沒得罪他啊，怎麽突然就開始甩臉色了？
    看她緊張地低頭把冰水含在嘴裏，不敢與他對視。
    紀商衍心亂如麻。
    賭氣似的。
    把葉伊一趁他離開時挪回對麵的椅子，大喇喇地又挪到了她身邊。
    一言不發地坐下了。
    他的氣息好似深海的威壓。
    就那麽鋪天蓋地地籠罩了她。
    葉伊一感覺自己像是一條缺氧的魚，肺裏的空氣稀薄到快要窒息。緊挨著他那一側的胳膊上，汗毛全都豎了起來。
    他這一刻的氣息莫名危險。
    好像是在生氣！
    難不成是因為她把他的椅子挪回原位？
    他們隻是朋友而已。
    他到底在別扭什麽？
    隱約猜到紀商衍為什麽生氣，葉伊一解釋道：“這桌子有點小，我是覺得你坐這邊會擠，不方便吃飯，所以才挪回去的，你在生氣？”
    “沒有。”紀商衍口是心非地說著，勾唇衝她笑了一下，那笑意不達眼底，明顯在撒謊，欲蓋彌彰地掩飾道：“這邊風景好。”
    葉伊一尷尬地笑了笑。
    風景好？
    不都在落地窗前？
    外麵就是露台。
    兩張椅子之間的距離絕不會超過一米半，肉眼可見的風景能有多大區別？
    這男人今天到底怎麽了？
    別扭得很！
    還是說今天水逆，不宜出門？
    餐廳怪怪的。
    菜單怪怪的。
    他也怪怪的。
    很快便有服務生魚貫而入。
    兩個人點了三個熱菜一個涼菜，一個湯，一個飯後甜點。
    也就是到這個時候，紀商衍才知道那個所謂的涼菜，名叫萬紫千紅那道，居然就是個果盤。不過水果的確是涼的，倒也勉強算是個涼菜吧。且是個混合果盤，花花綠綠的，擔得起萬紫千紅這個名字。
    此時逼近下午五點。
    盛夏天長。
    炙熱的太陽還斜斜懸在半空。
    熱辣的光線不見半分柔和。
    穿過露台，從落地窗外灑進來。
    金燦燦的。
    紀商衍和葉伊一挨得很近。
    某人今天打定主意想要更進一步，葉伊一把他的椅子挪回去，他心裏有點挫敗。但還是很快調整過來，從上第一道菜開始就格外殷勤。
    不僅給葉伊一拿碗筷，還親自給她夾了菜。
    這個舉動可把葉伊一嚇得不輕。
    即便是親兄妹，到了這個年紀也該避嫌了。
    互相夾菜什麽的。
    會不會有點太過了！
    葉伊一直接被紀商衍這波操作嚇懵了，心髒瘋狂紊亂地跳著。緊張得根本不敢看他，隻一個勁兒低著頭扒拉碗裏的飯菜。
    菜品是個什麽味道都沒吃出來。
    紀商衍看她沒有半點抗拒，愈發過分。
    那道濃情蜜意上來。
    紀商衍套上手套，扒了一隻焗油大蝦。沒有放進葉伊一碗裏，而是就著自己的手，把那隻扒好的蝦遞到葉伊一嘴邊，聲音別提多溫柔寵溺了：“嚐嚐。”
    大蝦的香味竄入鼻間。
    葉伊一大為震驚，猛地抬頭看他。
    紀商衍那雙藍色的眸子裏，此刻好似盈滿了星辰，好看得過分，衝她笑著。
    他是混血。
    五官極為深邃。
    頭發略長，挑染了一撮奶奶灰。
    渾身上下的裝扮很是時髦。
    笑看著她的摸樣，給人一種蠱惑的，壞壞的感覺。
    葉伊一吞了吞唾沫。
    他到底在做什麽？
    親自給她扒蝦。
    還親手喂到她嘴裏。
    他莫不是瘋了？
    她一臉受驚嚇的小表情可愛極了，紀商衍嘴角勾起，持續加壓：“怎麽？不喜歡吃蝦。”
    “不，不是。”葉伊一慌亂得話都說不清楚，忙擺手道：“我自己，自己扒。”
    “我來吧。”紀商衍溫聲哄著：“挺油的，別沾手了。”
    葉伊一眼底俱是惶恐。
    不是給了兩雙手套嗎？
    她真的可以自己扒的。
    見她遲遲沒有反應，紀商衍把那隻蝦往前又送了些，尾音上挑：“嗯？”
    葉伊一心亂如麻。
    在此之前，他一直對她很好。但給葉伊一的感覺始終都是紳士的，克製的，更偏於哥哥對妹妹的疼愛。然而這一刻，葉伊一無法自欺欺人下去，她隱隱感覺到，紀商衍或許不僅僅隻是把她當妹妹。而且仔細想想，他從來沒說過把她當妹妹的話。他讓她叫他“商衍哥哥”，這稱謂，可不一定是妹妹和哥哥之間用的。從始至終，都是她自己以為他把她當妹妹。
    她還在住院時，他幾乎日日來醫院看望她。
    有一天傍晚，她對他說，“商衍哥哥，謝謝你對我這麽好。從今以後，你就是我親哥。我以後出去工作，我掙了錢，我一定好好孝敬你！”
    他當時表情就變了，好像很生氣。
    所以……
    天呐！
    某些念頭一出。
    葉伊一腦子裏更亂了。
    他喜歡她？
    他喜歡她！
    怎麽可能呢？
    她根本配不上他！
    他怎麽會喜歡她呢？
    他那麽優秀。
    京圈那麽多世家千金喜歡他，學校裏那麽多女生追求他。
    他怎麽可能看得上她？
    他什麽時候看上她的？
    他不是說他有喜歡的人了嗎？
    難道他說的那個喜歡的人，還沒有表白的人，是她？
    潘多拉的魔盒，隻要打開一點點，就會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一旦意識到某種可能，許多細節就會反複在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重現。
    他對她的各種好。
    ……
    他親自給她押題，給她補課。
    高考前一天，他特意帶她去兜風。
    景山山頂，他為她豪擲七百萬。
    她被霸淩，他及時衝進女洗手間救了她。
    她在醫院住院，他幾乎天天來看她，送她很多小玩偶哄她開心。
    她在隔離考場考試，他請假接送她。
    在商城手把手教她射擊。
    在四樓電玩城帶她騎機車。
    拉著她的手腕遠離人群。
    ……
    太多太多細節。
    累積在一起正常嗎？
    這世上真的會有一個男生把一個女生當做妹妹，疼愛到如此地步嗎？
    葉伊一腦子好像炸開了。
    每一塊碎片。
    都是他們之間曾經的點滴。
    不斷地提醒她。
    他對她很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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