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灸過程中，蕭玄璟身上的戾氣很重，盯著冷天磊的目光犀利陰翳，如同利劍一般，仿佛要在他身上戳數個窟窿。
    賀梔寧對此十分無奈，又有些好笑，好笑之餘，心裏暖暖的。
    前世，她隻看到蕭玄璟暴戾可怕的一麵，是她傻，是她眼瞎，才會忽視他對她的偏愛，才會辜負和算計真正愛她的他。
    針灸結束，冷天磊慢慢恢複了意識，看清出手救治自己的人，麵露一絲詫異：“是你救了我？”
    “我隻是暫時壓製住了你體內的毒，所以你依然沒有脫離危險，必須盡快解毒。”賀梔寧將銀針收回袖中，淡言道。
    “多謝。”冷天磊神色恢複了一貫的平靜。
    賀梔寧心下狐疑，語氣卻是漫不經心：“你為何會中毒？”
    他似乎並不在意自己會毒發身亡，也就說明，他知道自己中了毒，更清楚毒發後會是什麽結果。
    是他的仇家下的毒？還是他口中的畫畫？又或是……
    冷天磊沉默了。
    “冷老板，你的毒我可以解。”賀梔寧心思一動，試探道。
    冷天磊眼眸亮了亮，一瞬又黯淡下去，搖頭：“多謝寧兄。”
    賀梔寧猜測他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沒再多言，起身拉著蕭玄璟離開了。
    離開之前，她留下一句話：“冷老板，解毒之事，你好好考慮一下，三日後，我再來找你。”
    冷天磊呆呆望著屋頂，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眼尾逐漸泛起薄薄的紅。
    出了積德賭坊，賀梔寧把蕭玄璟拉到一條偏僻的小巷子裏。
    見她眼神四處亂瞟，活脫脫一副做賊的模樣，蕭玄璟一頭霧水：“阿寧帶我來這做什麽？”
    賀梔寧收回視線，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將他朝自己的方向輕輕勾了勾。
    蕭玄璟狐疑把臉湊了過去，“阿寧要……”
    話沒說完，唇上便傳來一道柔軟溫熱的觸感。
    蜻蜓點水的吻，蕭玄璟始料未及，微怔了怔。
    “這間賭坊其實……”賀梔寧正要解釋，身子就被蕭玄璟撈到了懷裏。
    一道熱吻即將落下之際，她快速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這是在外麵，不可以。”要是被人撞見，那就太丟臉了，何況她現在還是‘男兒身’。
    蕭玄璟拉開她的小手，語氣幽怨：“為何阿寧輕薄我可以，我卻不行？”
    “那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
    “……”她隻是輕輕碰一下而已，而他回回是糾纏不休，甚至……哪能一樣。
    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冒出昨日酒樓裏發生的事，賀梔寧耳根頓時染上一片緋色，羞澀地低下頭去，並試圖掙脫他的懷抱。
    她低頭的動作，恰好讓蕭玄璟瞥見了她通紅的耳朵，登時低笑一聲，俯首湊到她耳邊，岑薄的唇一勾，聲音慵淡而曖昧：“原來阿寧是難為情。”
    說著，又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再次響起的聲音也含著笑意，“昨日在酒樓，阿寧的膽子可不小，怎的……”
    “蕭！玄！璟！”賀梔寧羞惱地瞪了他一眼，切齒咬牙打斷他的話。
    見她的脖子都染紅了，蕭玄璟收斂了逗她的心思，長指捏住她的下巴，歪頭在她的唇角啄了一口：“禮尚往來。”
    話音剛落，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回蕩在巷子裏，“我我……你、你們……啊！我的眼睛……啊！”
    兩人聞聲望去，就見顧千祁站在不遠處，雙手捂著眼睛，嘴裏喋喋不休。
    蕭玄璟臉上的笑意霎時消失，攬住賀梔寧的腰肢，飛身離開了巷子。
    等顧千祁張開指縫偷看時，巷子裏空無一人。
    “？？”他分明看到寧大哥被另一個男人輕薄，人呢？怎麽一眨眼就不見了？
    是他出現幻覺了？
    還是把腦子摔壞了？
    顧千祁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反複幾次，巷子裏依然寂靜一片。
    應該是幻覺，對，幻覺……
    他嘀嘀咕咕地撓了撓頭發，然後一瘸一拐回了家。
    ＊
    蕭玄璟回到府上，從裴淩口中得知了積德賭坊背後的東家是蕭文策。
    她進賭坊，並非為了嫁妝，是為了對付蕭文策。
    他不是沒有派裴淩查過他們之間的過往，但就查到的結果來看，蕭文策確實動了利用她對付自己的心思，這其中有幾分真情尚未可知，可……蕭文策的心思早被她明言拒絕，並未得逞。
    即便知曉蕭文策是虛情假意，可她不過是十五歲的小丫頭，常居深閨，不爭不搶，不驕不躁，又單純善良，不至於步步為營算計蕭文策。
    而鬥毒大會上給蕭文策的藥引做手腳是真，除夕夜宴上讓她的庶妹自食惡果是真，又順水推舟讓蕭文策痛失皇妹是真，積德賭坊故意挑釁冷天磊亦是真……
    她對蕭文策的恨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想。
    這一切，從那日他發現她和蕭文策幽會開始，慢慢變了。
    她被他強行帶回王府後，她不僅不厭惡自己，還說要好好愛他，要嫁給他，要……償還什麽罪孽？
    那個夢……
    她說，夢裏她死了，他也死了……
    在那個夢裏，她到底經曆了什麽？
    是因為蕭文策在夢裏傷害了她，還是因為蕭文策在夢裏要了她的命，又或是……他們皆因蕭文策而死？
    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境，就算能預警什麽，何至於讓她對蕭文策恨之入骨？
    蕭玄璟垂眸想了許久，也沒能想出個所以然。
    但，夜幕落下時，他還是忍不住去了相府。
    寧馨閣，賀梔寧正坐在書案前畫設計稿，聽到窗戶傳來熟悉的動靜，她連忙放下筆，小跑過去推開了窗戶。
    “外麵冷，快進來。”
    蕭玄璟嫻熟地翻窗而入。
    摸到他衣袍一片冰涼，賀梔寧趕緊拉著他坐到了火爐前，順勢解釋起白日賭坊的事。
    “那間賭坊背後的東家是蕭文策，我和他有些恩怨，所以才會對他的產業動手。”
    她以為蕭玄璟會刨根問底，卻隻聽到他淡淡“嗯”了一聲。
    賀梔寧轉頭看了他一眼，又重新盯著火爐，目光平靜，倒映在眼底的火光卻越來越冷。
    默了一會兒，她低低問道：“玄璟，倘若我說，我不止要他權利盡失，還要他的命，你……會阻止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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