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梔寧如柳的細眉微微一皺，盈亮的雲眸布滿為難之色，搭在衣裙上的小手有一下沒一下的絞著。她沒第一時間開口，似是在認真思索該如何回答。
    葉二夫人對戚芃芃和賀梔寧的恩怨再清楚不過，亦知戚芃芃之所以會染上重疾，是賀梔寧報複所致，她原不可能屈尊請害了女兒的仇人出診，奈何禦醫無能，又無法眼睜睜看女兒被折磨至死。
    見賀梔寧遲遲不表態，她緊了緊手裏的絹帕，起身走到葉氏跟前，撲騰跪了下來，“表姐，我就芃芃這麽一個女兒，她是我的命啊，求你救救芃芃。”
    賀梔寧能不能治好芃芃她沒把握，若能治好，她這一跪不虧，若不能，她一定讓賀梔寧償命。
    “你這是做什麽，快起來。”葉氏趕緊握著葉二夫人的胳膊扶她起身。
    跪都跪了，怎麽也得等賀梔寧允諾再起身，葉二夫人堅持跪著，“賀小姐不肯，那我便長跪不起。表姐莫要怪我不講道理，若這事發生在錦兒身上，相信表姐也不會放棄。”
    葉氏雖生了倆兒子，最疼的還屬小女兒，聞言心又軟了不少。
    但她了解外甥女的性子，一旦決定的事，便是將刀架在她脖子上，也輕易改變不了。
    未免影響兩人的感情，葉氏沒多說言半個字，僅用著三分請求的眼神看著賀梔寧。
    賀梔寧將葉氏的心思看在眼裏，她很欣喜舅母沒有因與葉二夫人之間那丁點的血緣關係而道德綁架她。
    美眸微閃間心思一動，衝葉氏勾了勾唇，隨後依然一副為難的神色看著葉二夫人道，“夫人，醫者仁心，我很理解你救女心切的心情，我若有那個能力，方才便答應了。
    可二小姐的病，連資曆老成的禦醫都束手無策，我……”話沒說完，一邊歎氣一邊搖頭，仿佛戚芃芃馬上就要死了似的。
    若不是葉氏在場，賀梔寧還真想跟葉二夫人提前說一句“節哀順變”。
    葉二夫人被她的態度深深刺到了，眼底的敵意慢慢浮現出來，冷聲問：“賀小姐的意思是，無論我說什麽，你都不肯救芃芃？”
    變臉變的真快，賀梔寧心中冷笑，表麵卻無奈聳了聳肩。
    葉氏登時站了起來，臉上偽裝的和善完全被憤怒和憎恨取代，就在她準備與賀梔寧撕破臉皮時，後者不鹹不淡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不能救，但有一人或許能救……”
    “誰？”葉二夫人臉色驟變，語氣急切。
    葉氏沒注意到葉二夫人的神色變化，聽賀梔寧這麽一提，她猛的想了起來，麵露一絲喜色，“寧兒是說攝政王身邊的神醫能醫好芃芃？”
    賀梔寧當然不會把蕭玄璟牽扯進來，搖頭否認，“舅母，不是的。”
    葉二夫人藏起對賀梔寧的敵意，唇角勾出一抹討好的笑，“賀小姐，那位神醫是誰？他如今可在京中？”
    “毒醫初墨。”
    天下第一毒醫，百花樓東家初墨公子誰人不識，葉二夫人當然也不例外。
    可毒醫脾氣詭譎，不說能請得動他出診，便是連他的麵都不一定能見到。
    她帶著厚禮親自登門三回，都被拒之門外，否則她不會退而求其次登門侯府。
    “毒醫的名號我自然聽過，可……可他不是什麽人都能請得動的。”
    葉二夫人一臉苦惱，旋即擺出一副求人的態度，“既然賀小姐與毒醫相識，幫人幫到底，勞煩賀小姐幫我引薦一下？”
    賀梔寧看了眼葉氏，沉默了片刻才衝葉二夫人點頭，“好吧，不過我不保證毒醫願意見你，即便夫人能順利見到他，我也無法保證他願意出診。”
    “好，隻要能見到毒醫，一切都好說。”葉二夫人喜出望外，連連笑著頷首。
    葉氏見事情有轉機，暗暗送了口氣。
    賀梔寧眸中精光一閃，‘好心’建議道：“夫人，毒醫這個人雖然脾氣古怪，但求人辦事，無非是投其所好……”
    話故意說了一半，她就停了下來。
    “賀小姐有何高見？”為了救唯一的女兒，葉二夫人並未多想，下意識詢問。
    賀梔寧托著下巴想了想，“據我所知，毒醫癡迷毒術勝過性命，因而常搜羅名貴藥材入藥。這采買藥材最缺的無非是錢，不然他不會在鑽研毒術之餘做生意。”
    點到為止後，淡笑了笑，“這隻是我一點拙見，一切還看夫人自己的考量。要是能成，我也算盡了醫者的一點綿薄之力。”
    為了增加這番話的可信度，她走到葉氏身邊，單純地眨了眨漂亮的眸子，故意撇嘴道，“舅母，您了解我的性子，我不願做的事誰說都不好使，我答應為二夫人引薦，完全是看在您的麵子上。”
    “舅母知道。”葉氏點點頭。
    葉二夫人確實信了，見目的達成，不願多待，朝葉氏施禮：“今日之事多謝表姐和賀小姐相助，待芃芃痊愈，我定帶著她登門道謝。我還有事，先告辭了。”
    “嗯。”葉氏讓貼身女使送葉二夫人出府。
    未免將來葉氏被利用，斟酌一番後，賀梔寧決定告知葉氏內情，“舅母可知方才我為何不願出診？”
    說話時，她表情嚴肅，眉目冷了幾分。
    對上她冷冰冰的眼神，葉氏心驚了一下，她從未見過寧兒這副模樣，難道是為方才之事生她的氣？
    也對，她不該讓寧兒為難的。
    “寧兒……”
    剛有些愧疚地開口，卻聽到賀梔寧用著淡漠的語氣繼續道，“舅母，那日傾城郡主及笄宴上，戚芃芃為了捉弄我，讓人在我的茶水裏下藥，誰料那杯茶被錦兒喝了一口。
    我身為表姐，自不能見錦兒白白被我連累，便將錦兒喝剩下的茶水喂給了戚芃芃。”擔心葉氏會被她的狠厲手段嚇到，真假摻半，“藥是戚芃芃下的，她染上重疾，是自食惡果。
    舅母，這事葉二夫人心裏比誰都清楚其中內情，我之所以不答應，是怕她在診治戚芃芃的事情上做文章，因而連累相府和侯府。”
    葉氏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細想那日錦兒回府，確實臉色不好，她以為是錦兒貪嘴，吃壞了腸胃，誰想其中還有這樣的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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