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馬車，蕭遲仍一副心事重重的神色。
    赫連娜輕輕推了推他的胳膊，“阿遲，你怎麽了？是不是我妹妹的事情讓你為難了？”
    “我沒事，不要多想。”蕭遲回神，舒展眉眼，將心事隱去。
    赫連娜並未多想，溫順靠在他的懷裏，問：“阿遲，我妹妹的事你有幾成把握？”
    攝政王的事跡，她在無妄時便聽過不少。
    太子所犯之罪天理難容，五妹妹是幫凶，亦是逍遙散一案的主犯，她擔心攝政王根本不會賣阿遲麵子，甚至不會顧忌她們是無妄皇室血脈。
    “皇叔行事公正果決，要想改變他的決定恐怕很難，我隻能盡力一試。”說著，蕭遲神色有些歉疚地瞧著她，大手覆在她微微攥起的拳頭上，“阿娜，若我救不了你妹妹，你會不會怪我？”
    赫連娜以為他剛才心事重重是因為這個，抬起頭在他堅毅的側臉上親了口：“阿遲，盡人事聽天命，我不會怪你。”
    她和五妹妹感情本就不深，隻是做不到見死不救罷了。
    蕭遲擔憂的心終於安定下來，大手扣住她的腦袋，讓她貼在自己的胸口。
    兩人一路無話。
    很快到了攝政王府。
    蕭遲讓赫連娜在車上等候，自己下車求見：“我有事求見十九皇叔，煩請通稟一聲。”
    “五皇子稍候。”門房恭敬行禮，進府稟報。
    不一會，門房回來，拒絕道：“五皇子，王爺政務繁忙，恐沒時間見五皇子，請五皇子擇日再來。”
    蕭遲心下了然，回到車上。
    “攝政王不肯見是嗎？”赫連娜大概猜到了結果，言語失落地問道。
    蕭遲微微搖頭。
    赫連娜握緊他的手，沒再說話。
    蕭遲又道：“我們進宮。”
    或許父皇會看在兩國聯姻的份上，從輕處置七公主。況且，她肚子裏還懷著孩子。
    “好。”
    於是兩人進了宮。
    距離承乾殿還有一大段路，赫連娜忽然捂住小腹，臉色頓時煞白如紙，聲線痛苦：“阿遲……”
    “阿娜你怎麽了？”蕭遲跟著皺緊眉心，將快要站不住的赫連娜摟緊，“是不是哪兒不舒服？”
    “我……我肚子好痛。”不過片刻功夫，赫連娜白皙光潔的額角滲出一層薄汗，身下似有一股暖流湧出，腥氣濃重。
    蕭遲忙不迭把她打橫抱起，朝太醫院奔去。
    進了太醫院，將她安放在軟榻上時，發現她衣裙上有大片血跡，眼前一黑，險些栽倒。
    經過太醫一炷香的搶救，赫蓮娜的情況終於穩定。
    蕭遲拽著詹院正的衣襟，急躁不安地問：“怎麽樣？她有沒有事？”
    “五皇子妃母子平安，五皇子莫要擔心。”詹院正身量矮小，差點被提起來。
    聽聞赫連娜無礙，蕭遲情緒穩定下來，鬆了手，問：“阿娜已滿三月，胎像一直平穩，怎麽會忽然流血？”
    詹院正和幾名太醫並未查出赫連婧險些小產的病因，“五皇子妃一時氣急攻心，又憂思不安，才會動了胎氣。微臣會再開一副安胎藥，給五皇子妃調理身子。”
    蕭遲不再追問，進了內間。
    因為這場意外，蕭遲沒有心思去見皇上，為赫連婧求情。
    ……
    距離問斬尚有九日，賀梔寧一大早便去了大理寺監牢。
    此時，蕭文策從夢中驚醒，一身冷汗，雙眼空洞無神地盯著牢房裏唯一一麵狹小的窗戶。
    他昨夜做了場奇奇怪怪的夢。
    夢中，他還是那個是高高在上的儲君。
    賀梔寧滿心滿眼都是他。
    為了助他問鼎帝位，她聽話地與蕭玄璟假戲真做，一點點把蕭玄璟的權勢架空。
    花了五年時間，最後他成功奪回兵權，登上帝位，而身中寒毒的蕭玄璟徹底被困在了北境。
    夢境告訴他，賀梔寧是他改變命運、將蕭玄璟踩在腳下的關鍵棋子。
    “你來做什麽？”耳畔響起赫連婧咬牙切齒的聲音。
    賀梔寧一雙漆黑明亮的鳳眸噙著笑意，視線從赫連婧的小腹掃過，嗓音淡淡：“擔心你和孩子在牢裏吃不好，特意給你送了些新鮮的飯菜。”
    話音落，隨行的拂曉把食盒放在地上，打開。
    裏麵全是適合孕婦吃的飯菜。
    “你……你什麽意思？”赫連婧瞳孔驟然縮緊，眼底劃過極度不安，難道她知道孩子不是蕭文策的？
    未及賀梔寧再開口，蕭文策發瘋似的衝了過來，一把抓住她的手，像抓住了生命裏唯一的光束，“寧兒，孤錯了，孤從一開始便錯了……”
    賀梔寧厭惡地甩開他，朝後退了兩步。
    幾乎是同時，拂曉快速攔在她麵前，凶巴巴瞪著蕭文策：“再敢碰我家小姐，小心我剁了你的手。”
    “賤……”婢二字險些脫口而出，想到賀梔寧是他命中貴人，蕭文策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改換一副自以為清俊溫煦的神色，“寧兒，孤真的知錯了，孤不該與皇叔作對，更不該傷害你和你的家人，看在我們從前的情分上，能否再給孤一次機會？”
    “蕭文策！”聽到這番話，赫連婧不可置信地瞪大雙眼，怒喊了他一聲。
    角落裏，孟沭神色陰沉，恨不得上去一腳將蕭文策踹死，可為了能早些出去，他死死忍耐著。
    蕭文策並不理會，忽然雙膝跪下，認錯的態度十分誠懇：“寧兒，隻要你肯原諒孤，再給孤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孤願意放棄一切。寧兒，給孤一次機會行嗎？”
    眼神裏透著低聲下氣的乞求，真摯得像個孩子。
    若非知曉真正的他是為達目的不罷休、隻會利用女人上位的負心漢，一般人真的會被他表麵的深情欺騙。
    賀梔寧不疼不癢地哂笑，帶著諷刺：
    “蕭文策，你傷我愛人，害我家人，如今卻舔著臉求我原諒，你還真是一如既往的不要臉。”
    “我告訴你，這輩子，我隻想要你的命！要你不得好死！要你嚐盡被人欺騙背叛的痛苦！”
    言畢，帶著拂曉走了。
    她此行前來，並非專門欣賞蕭文策的狼狽，而是為了在他死前，給他送上最後一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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