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梔寧足足睡了兩個時辰，醒來時，蕭玄璟並不在身側。
    她摸了摸旁邊的褥子。
    褥子是涼的，蕭玄璟早就離開了。
    賀梔寧莫名有些心慌，忙不迭翻身下床，直奔絳雪軒的書房。
    蕭玄璟不在書房，也不見裴淩。
    她找到管家，問：“王爺呢？”
    管家指著王府一角，“王妃，大概兩個時辰前，王爺去了暗牢，到現在還沒出來，想必是在審問什麽重要犯人。”
    賀梔寧朝著暗牢的方向一路飛奔。
    裴淩守在暗牢的入口處，看在賀梔寧來，急色迎了上來：“王妃，您可算來了。”
    “王爺怎麽了？”賀梔寧心底的不安更加強烈。
    裴淩搖頭：“昨夜您將主子放倒後，主子再醒來，情緒就不對勁，適才下地牢時，還讓屬下提了不少酒進去。”
    主子每回心情不好，都會把自己關在暗牢裏。
    可酗酒……是第一次。
    萬千思緒在賀梔寧腦海裏翻騰著，一顆心狠狠揪緊，小臉也白了兩分：“你把門打開。”
    裴淩將門打開。
    王府的暗牢很大很深，賀梔寧順著台階而下，走了好久才走到暗牢最裏間。
    地上全是砸爛的酒埕，蕭玄璟坐在刑具架附近，弓著腰，耷拉著腦袋，手裏提著一個酒埕，目光不知落在哪個角落，像是思索著什麽，又像是發呆。
    暗牢裏沒有關押犯人，可血腥氣和腐臭味濃鬱得讓賀梔寧有些犯惡心。
    她忍著作嘔感，快步走到蕭玄璟身邊坐下，伸手接過他手裏的酒埕，放到另一側。
    “玄璟……”
    蕭玄璟似乎沒聽見。
    “玄璟？”她湊近，又喊了一聲。
    蕭玄璟訥訥地轉過臉看著她。
    因為喝了太多酒的緣故，他的俊臉已經徹底緋紅，漆黑深邃的曈眸變得迷離朦矓，就連鼻端呼出的熱氣也夾雜著醇厚的酒香。
    “玄璟，我們先出去。”賀梔寧雙手握住他的胳膊，欲將他扶起來。
    在賀梔寧沒有任何防備的情況下，蕭玄璟一把將她按倒，高大的身軀壓下。
    “賀梔寧……”
    他的眼裏沒什麽情緒，語氣也軟綿綿的，賀梔寧卻能清晰聽出他的委屈和不安。
    她不確定醉了酒的蕭玄璟是否能聽進去她的道歉，但還是篤定地說道：“玄璟，昨天的事是我不好，我不該不考慮你的感受。我保證，以後一定先詢問你的想法，絕不騙你，你別生我的氣好嗎？”
    “賀梔寧，你愛我嗎？”蕭玄璟答非所問，哽咽著問道，“阿寧，你真的愛我嗎？”
    賀梔寧怔了怔，疑惑蕭玄璟為何會問她這個問題。
    不過她並未深究，雙手勾住他的脖子，彎著眉眼回答道：“愛。玄璟，我當然愛你。”
    “嗬。”蕭玄璟似自嘲地笑了笑，兀自低喃，“不過是同情的施舍罷了。”
    他掙開她的雙手，坐了起來。
    抓著旁邊的酒埕，再次往口腔裏猛灌了一口。
    賀梔寧連忙起身，奪過酒埕，扔到地上。
    酒埕砸碎，酒淌了一地。
    蕭玄璟靜靜看著，沒有任何作為。
    賀梔寧用力掰過他的臉，擲地有聲：“玄璟，我對你沒有同情，沒有施舍，我是真心的。”
    蕭玄璟心一陣一陣抽疼，拍開她的手，反握住她的肩膀，紅著眼逼近她：“阿寧，倘若當初蕭文策沒有背叛你，你還會選擇我麽？”
    這句話像是一團煙花在賀梔寧腦中炸開，他、他是什麽意思？
    未及她深想，蕭玄璟垂下眼睫，遮蓋住眼底的落寞之色，冷冰冰翕動薄唇：“不會，永遠都不會吧。”
    她將他忘得一幹二淨，眼裏從未有過他，又怎麽可能選擇他。
    從始至終，皆是他以為她獨屬於他。
    他用強硬的手段占有她，一次次傷害她，逼迫她，她怎麽可能愛他。
    母後說的對，像他這種人，根本不配被愛。
    賀梔寧腦海裏閃過某些念頭，臉色又白了幾分，渾身變得僵硬起來。
    她顫抖著出聲：“你……你是不是想起了什麽？”
    她能重生，蕭玄璟也可能憶起前塵往事，憶起她對他所作的一切……
    蕭玄璟心氣鬱結，終於克製不住地吐了口血。
    “噗——”
    “玄璟！”賀梔寧嚇了一大跳，驚呼。
    蕭玄璟倒在她懷裏，失去意識前，嘴裏仍念著她的名字。
    “阿寧……”
    蕭玄璟本就高大，渾身都是硬邦邦的肌肉，加上失去了意識，整個人的重量都落在賀梔寧身上。
    將他扛出暗牢，賀梔寧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出來時已滿頭大汗。
    “主子怎麽了？怎麽吐血了？”裴淩連忙拉住蕭玄璟一條胳膊，將他扛了起來。
    賀梔寧沒有心情解釋：“先帶他回房。”
    裴淩快速把蕭玄璟扛回了絳雪軒主寢，安置在床上。
    賀梔寧寫了張藥方給裴淩，“三碗水煎成一碗，快去。”
    “是。”裴淩不敢耽擱，飛奔去了後廚。
    賀梔寧打了盆熱水，幫蕭玄璟擦洗了身子，換了幹淨的裏衣，然後安安靜靜坐在床邊，一瞬不瞬看著他略蒼白的臉龐。
    雙手緊緊握著他的，沒一會兒就紅了眼，眼裏情緒複雜，有不安，有害怕，有愧疚，還有無措……
    裴淩送來湯藥，蕭玄璟喝不進去，賀梔寧便以嘴渡藥。
    喝完藥不多時，蕭玄璟醒了，酒也解了。
    見床邊的小人雙眼紅腫，情緒低落，他忙坐起來，右手捧著她的臉頰，心疼道：“怎麽哭了？”
    說完意識到自己躺在床上，逐漸回憶起暗牢裏發生的事，他又道，“阿寧，以後做任何事，都不要丟下我，我不希望你獨自冒險，亦不希望你遇到危險時，我不能在你身邊護著你。”
    “玄璟，你……”他沒想起來嗎？
    “答應我。”語氣強硬，不容置疑。
    賀梔寧乖乖點頭：“嗯，我答應你。”
    蕭玄璟努力扯開一抹微笑，故意捏了捏她的小臉：“好了，不許哭了，不然我真的生氣了。”
    賀梔寧愣了愣，“你……還有別的話要對我說嗎？”
    “嗯？”
    賀梔寧見他一副不解的神色，心中莫名鬆了口氣。
    撲到他懷裏，緊緊摟住他的腰，仰著腦袋：“蕭玄璟，我愛你，相信我，相信我？”
    她不確定自己何時動的心，但她能肯定，她是愛他的。
    從動心的那一刻開始，她奢求生生世世和他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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