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撒糖使我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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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魚躍龍門來咯——”
    一聲吆喝穿過嘈雜的大堂。夥計一手托著盛著魚和清酒的托盤,  一手拎著水壺,腳下不住地騰挪輾轉,  嫻熟地避開人群,  來到靠近角落的一張桌子之前,笑嘻嘻地將托盤放到桌上。
    一尾頭尾翹起、被炸得金黃的魚自托盤中取出,被端到了方桌之上。夥計將酒壺並酒杯拿出來,  邊放置在對坐的兩人麵前邊介紹道:“這是我們這有名的玉梅酒,是用去年梅樹稍上最頂的梅花釀成的酒,  二位嚐嚐?”
    坐於東麵的男子身著深藍色的長袍,麵容英俊,  身材頎長,  饒有興致地看向夥計:“我記得我不曾點酒,  小哥莫不是送錯了?”
    “沒錯,這是我們掌櫃的特意囑咐小人拿來的。”夥計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一圈,笑著答道,  “掌櫃的說,  二位新婚燕爾來到我們小店,是我們小店的榮幸。這玉梅酒是我們掌櫃的親手釀的,  特贈與二位,  祝二位百年好合,子孫滿堂!”
    男子聞言大笑幾聲,  朝遠處櫃台後的中年男子遙遙一拱手,對夥計說:“那就借你們掌櫃的吉言了。”
    對麵的女子容顏姣好,  聽了這話並不似一般女子有羞赧之意,  而是抿嘴一笑,向掌櫃的方向微一頷首。
    夥計傳到了話,就退了下去招待別的客人了。他給另一桌客人添了壺水,  趁著拿酒的功夫來到櫃台前看著含笑撚須的男子,不由納悶:“掌櫃的,您怎麽知道那兩位是新婚的小夫妻?”
    男子嗬嗬笑了兩聲,斜了他一眼:“小孩子家家的,問這些做什麽?”
    “哎喲掌櫃的,我今年都十五了,連親都說好了。”夥計心裏貓抓似的好奇得很,討好地笑道,“隻求掌櫃的告訴我,也叫我開開眼啊。”
    “我開了三十多年飯館,什麽人沒見過?等你到了我這個年紀,也能認出來了。”
    男子無奈地拿手指點了點他,抬抬下巴示意他看向角落裏那對用飯的夫妻:“你瞧那男子瞧那女子的眼神,跟看寶貝似的……嘖嘖嘖,這蜜裏調油的模樣,不是新婚夫妻又是什麽?”
    “還是掌櫃的眼毒啊,我都沒看出來……”
    不說夥計和掌櫃正嘀咕,這廂角落裏的泉奈正夾了一塊魚腹上的肉放到雪間碗裏,笑道:“都說這裏的魚是整個三川城中的一絕,你嚐嚐。”
    雪間夾起魚肉放入口中,頓時覺得這魚雖是烹炸,卻肉質嫩滑,鮮香無比,配上燉得奶白的魚湯非但不覺得膩,反倒十分開胃,不由眼睛一亮,如小雞啄米般點頭道:“真好吃!”
    她上輩子就愛吃魚,這輩子前十幾年家裏雖說不上貧困卻也不富裕,隻能偶爾吃點,也就這幾年才成了飯桌上的常菜。
    “慢點,小心有刺。”
    泉奈又給她盛了碗魚湯,還特意多舀了些酸菜:“這三川城顧名思義,乃三川交匯之處,魚蝦最為肥美。等到了秋天蟹子最肥的時候,這裏的醉蟹和辣子蟹更是有名。”
    雪間飲下一口湯,抬頭之時眸中滿是期盼:“那等秋天的時候我們還能來這吃嗎?”
    “這有什麽難的。這裏距木葉雖不近,可對咱們來說不過是不到兩天的路程,到時候尋個任務出來不就行了?”
    開心!
    雪間覺得這日子真是越過越有盼頭,桌下淡黃色裙下的腳悄悄翹了起來,就連眉目都彎成了月牙:“那你可不許耍賴!”
    “我什麽時候耍過賴。”
    在木葉還瞧不大出來,可出來這幾天,泉奈覺得雪間愈發像個小孩子了。她不像在木葉那般總是端著,即使是偶爾在他麵前露出的嬌嗔也極為短暫,很快便被那個眾人眼中可靠而強大的三族長所取代。
    泉奈眼中的疼惜之色愈加濃了起來。
    她該是這樣的。就像當年他們無意間回到雪間從前的家時,他在街上看到的那些二十多歲的女孩一樣,那樣的鮮豔明媚,近乎無憂無慮地在挽住好友的手,討論今天逛街去吃什麽。
    從前顧及著兩族的關係,顧及著她的名聲,泉奈總不能為她多做些什麽。可從今以後,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邊,理所當然地護著她了。
    “泉奈,你怎麽不吃?”
    雪間見泉奈的眼神盯著她動都不動,不禁奇怪:“光看著我出神做什麽啊?再不吃這魚湯可就涼了。”
    “沒什麽。”泉奈自然地移開目光,“咱們吃了飯回去養養精神,傍晚時分夏日祭就要開始了。”
    夏日祭的傳統由來已久。據史書記載,夏日祭於數百年前就已在火之國興起,起初不過是小地方的傳統節日,後來漸漸地漫延到全國,一直沿襲到今日。
    顧名思義,夏日祭為夏日舉辦的祭典,隻是因著各地的風俗不同,有的地方在盛夏時分舉行,有的則於春夏交接或夏秋交接之時舉行,有些地方還會舉辦好幾次,可以說是一年之內人們在忙碌時刻中難得的閑暇時光了。
    三川城乃是貫穿火之國北、中、南三大河流錦安江、永肅江和建常河主幹的交匯之地。三江在此匯合之後,繼續東流入海,再加上氣候適宜降雨充沛,故而整個三川之地除了漁業十分發達之外,稻米產糧可為火之國之首,內河航運、漕運及邊陲海運亦為支柱,鹽業尤為興旺,幾乎供應了大半個火之國的食鹽用度,由此撐起了三川之地的繁榮。
    “好啊,早上剛去看了日出,爬山下來又去江上坐了船,折騰了半天也該歇歇了。”
    反正是出來度蜜月的,白天趕路晚上也被某人弄得閑不下來,搞得自己太累了不值當的。
    雪間噸噸噸兩口幹掉魚湯,又意猶未盡地再盛了一碗:“左右和嬤嬤托我送信的人家也找到了,我們改日再去拜訪也不遲。”
    雪間出來之前,和嬤嬤說當初在宮中做小宮女之時曾有一個小姐妹,感情一直很好。後來逆王之亂後,和嬤嬤被牽連逐出了宮,她的小姐妹卻得以幸免未被牽連。
    這些年雖不知音信,可和嬤嬤卻記得當年她曾說過她的家鄉在三川之地。所以這次聽說雪間要往三川去,和嬤嬤特意寫了封書信,想請雪間打聽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人。
    這點小事對於如今遍布整個火之國的木葉情報網來說並不算什麽。昨日傍晚雪間和泉奈剛進三川城就去了情報點,拿到了和嬤嬤想要打聽之人的家鄉所在,隻等來日去看一看就好了。
    泉奈“嗯”了一聲,目光落到散發著酒香的玉梅酒上。他拎起酒壺,抬手倒了兩杯酒,含笑舉杯道:“這麽好的酒,娘子,為夫就先幹為敬了?”
    雪間可不會讓他一個人獨占這美酒。她放下湯匙,執起另一隻酒杯,手往前一伸——
    “叮!”
    兩隻瓷杯相碰發出清脆的響聲。雪間清了清嗓子,微微歪了歪頭,頭上的步搖垂下的墜子在陽光下折射出璀璨的光——
    “那為妻,就夫唱婦隨了?”
    ————————
    夏天的夜總是來得格外晚,落日的餘暉方染紅天邊的雲霞之時,街道上方懸掛的燈就已經亮起來了。大街兩旁的小販們一個挨一個地支起了攤子,原本並不十分熱鬧的街上傳來熙熙攘攘的人聲。
    徐徐的暖風撫過她的臉頰。雪間趴在窗前,閉上了眼睛。人來人往的腳步聲、小販吆喝聲、偶爾的吵鬧聲、小兒的歡笑聲……盡皆傳入她的耳中,在腦海中勾勒出一幅幅煙火氣的畫卷。
    “我們走吧。”
    泉奈來到她身後,雙手悄悄環上她的腰身,將下巴擱到她的肩上,湊到她的耳畔輕聲道。
    雪間側首,正撞入泉奈黑曜石般眸子中滿滿的愛意。她輕啄了一下泉奈的臉頰,笑靨如花:“好。”
    雪間轉身就要走,忽的猝不及防地被往後一拽。她的身子下意識地向左後方轉去,卻突然被一隻有力的胳膊擁入懷中。唇上傳來溫熱的觸感,雪間瞪大眼睛,分明看到了泉奈眼中的不帶掩飾的狡黠。
    這個登徒子,又來!
    雪間抬起手下意識地捶打泉奈的肩膀,卻被陡然抓住手腕反剪到背後。失去製動力的雪間慌亂了一瞬,還未等想法子掙脫,就感到另一隻大手已撫上她的後腦,強迫她昂著頭不得逃離。
    貝齒就被有些生疏地撬開,緊接著溫軟的舌就滑了進來。盡管有奮力抵抗,雪間還是覺得自己在一點點失去防線,最終被霸道的掠奪進攻得寸土不剩。
    “唔——”
    空氣的稀少讓她忍不住發出窒息的嬌吟。就算這樣泉奈仍舊不肯放過她,又堅持了好一會兒才勉強鬆開她的手。雪間的雙手一解放就忍不住立刻把他推開,彎著腰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還不忘控訴他:“泉奈,你想憋死我啊!”
    “誰叫你學不會換氣的。”
    泉奈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嘴角掛著得逞的笑:“多來幾次你就會了。”
    “你……”
    雪間抹了把嘴巴,往鏡子前一照,發覺剛上好的口脂果然被他全都弄花了,頓時氣了個倒仰:“都是你,害得我又得重新上妝。”
    “急什麽,反正時間還早。”罪魁禍首一點都沒有負罪感,“沒事,我等著你就是。”
    泉奈說完還真一撩袍子,好整以暇地坐了下來。雪間還想著去夏日祭,覺得現在跟他算賬就是在浪費時間,隻得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坐回梳妝台前補妝去了。
    等一切收拾之後,太陽已完全藏到了西山之後。泉奈無視雪間的怒瞪,牽起她的手下了樓,融入了人流之中。天色漸漸淡了下來,繁星逐漸迎來了它們的主場。華燈初上,泉奈打量著雪間的這身裝束,不禁奇怪:“怎麽換了身利索的衣裳,出門還忘了拿扇子?”
    “穿那麽拖拉做什麽,擠來擠去沒得弄髒了。”雪間往下扯扯他的袖子,示意他矮下來一點,附耳悄聲道,“至於團扇,這東西就是平時拿來裝樣子的,這種時候帶出來肯定是累贅啊。”
    “你呀……”
    泉奈真覺得不愧是她,還未等說什麽,手上忽然傳來一股力道。
    “泉奈快來,我想吃這個!”
    雪間聞著彌漫在空中的香氣,早就按捺不住了。攤位上圓圓的團子在鐵板上被煎得金黃,泛出令人垂涎的焦色。雪間盯著看起來好像脆脆的酥皮,問道:“老板,這怎麽賣?”
    “兩文錢四個。”
    賣團子的老伯笑嗬嗬地伸出兩根手指:“這都是咱家自己做的,小娘子要不要來幾個?”
    “那來四個吧。”泉奈將銅錢擱進旁邊的小籮筐裏,“兩個甜的兩個辣的。”
    “好嘞!”
    早就製好的小丸子混著幾分草色被嫻熟地用勺子挖到鐵板上來,老婦人往灶下添了幾根柴,坐在後麵將搓出一個個青草團子,而後在粉裏滾上一圈,整齊地碼到了一個方方的木盒中。
    雪間正看得入迷,冷不防的手裏被塞了一個紙包,低頭看去時,隻見紙包裏的四個焦黃的團子還散著騰騰的熱氣。火紅的辣椒麵均勻地撒在還滋滋冒油的團子上,讓人忍不住食指大動。她迫不及待地拿木簽插了一個放到嘴邊,還沒等咬下就被燙得嘶嘶吸冷氣:“好燙!”
    “慢點,又沒人搶你的。”
    泉奈伸手用木簽把她紙包裏的團子都分成四半,然後插起了其中一塊,放到嘴邊吹了吹,試過熱度之後才遞到雪間嘴邊:“這樣不就不熱了?”
    雪間正拿手小幅度地扇著被燙的嘴唇,麵前忽的出現了一個沾著辣椒粉的團子,插有團子的木簽另一端赫然是一隻棱骨分明的手。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後側首看向朝她一抬下巴的泉奈,嘴角微微翹起。
    她抬手將耳畔的碎發別到耳後,一手下意識地在下麵接著,稍稍探出頭去,就著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把這一小塊團子咬了下來。
    酥脆的外皮混合著青草的香氣在味蕾彌漫開來,配上辛辣的刺激,讓雪間忍不住眯上了眼。泉奈看著她滿臉的享受,一邊心裏嘀咕“有這麽好吃嗎”,一邊自己插了一塊辣味的團子——
    “咳咳咳!”
    辛辣的味道直接刺激得他幾乎要咳出眼淚來。泉奈嚼都不敢嚼,生生地吞了下去,然後辣得連眼角都紅了。
    “噗——”
    雪間沒忍住笑了出來。她一邊輕拍著泉奈的背,一邊體貼地遞上了水:“快喝點壓一壓。”
    “你……你還笑……咳咳咳!”
    泉奈簡直沒見過這麽沒良心的人:“虧我還特意給你要了辣的,我看你一點反應沒有,還以為咳咳……我還以為不怎麽辣。”
    “是不怎麽……不,超級辣的。”
    雪間見泉奈的臉越來越黑,大有“你敢說錯一個字你就完了”的架勢,於是在強烈求生欲的指引下順應著女人的第六感趕忙改了口:“其實我也覺得很辣但還能忍……”
    其實她本來以為她就已經很不能吃辣了誰知道泉奈真是一點辣都受不了……
    泉奈昂頭噸噸噸猛灌了幾口,剛放下竹筒嘴裏就被塞了一個圓圓的東西。緊接著獨屬於蜂蜜的香甜出現在舌尖,讓他忍不住咀嚼起來。
    “怎麽樣,好點了沒?”
    雪間看他好像緩了過來,想起出來前泉奈害得她重新上妝的事,不由得心裏暗爽,語氣也帶了點幸災樂禍:“明知自己吃不得辣還非要嚐,這下被嗆著了吧?”
    泉奈覺得雪間真是個小沒良心的,心中暗暗記了一筆,麵上隻淡淡地哼了一聲,然後嚼蜂蜜團子去了。
    如織的人流推著兩人往前走。雪間左手拿著剛買的冰粉,右手從架子上拿下一個狐狸麵具來,遮到臉上:“好看嗎?”
    “好看。”泉奈仔細瞧了瞧,“你還別說,這麵具的模樣還真有幾分像九喇嘛。”
    雪間把麵具放下來一看,還真是這樣,當即決定買下來:“那帶回去給小九當禮物吧,權當是這次不能帶它出來的歉禮了。”
    很想出來但並不想當電燈泡吃狗糧於是隻好怨念滿滿地留在木葉的九喇嘛:阿嚏!
    泉奈掃了一眼貨架,倒是取下一個褐色的貓頭鷹麵具:“你看這個怎麽樣?”
    雪間盯著已經把麵具戴到臉上然後一臉無辜朝她眨眼的泉奈,抑製住想抽動的嘴角,煞有介事地點頭:“嗯,真像貓頭鷹。”
    銅鈴一樣的眼睛配上刺毛的短發什麽的,不是貓頭鷹是什麽?
    泉奈聽出了她眼下的戲謔之意,眼珠一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架上薅下來一隻幾乎一模一樣的紅棕色貓頭鷹麵具扣到她的臉上,狡黠地指了指她,又指了指自己,道:“誒,這樣,就有一對兒貓頭鷹了。”
    雪間眉心一動。
    泉奈手指的餘溫似乎還停留在臉頰上。雪間抬手摸了摸做工頗有些粗糙的麵具,不禁慶幸有麵具擋住了她麵上怎麽都壓不下去的甜意。旁人看不出來,泉奈卻將她眸中的甜蜜與羞怯看得清楚,不由心神一蕩,連帶著心情也更加明朗了。
    他從袖中取出銅板來放入滿臉堆笑的老板手中,爽快道:“老板,這對兒貓頭鷹我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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