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雪年尾末遇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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臘月三十日。
薛蟠從京兆府出來後,便準備回家,卻見一對苦難夫婦抱著孩子,竟然直直地向他來求助。
薛蟠身邊的隨從見狀,立馬將薛蟠護住,又嗬斥這對夫婦。
鳳儀女皇的一句話,就讓薛蟠成為了京兆府的同知,是京兆府府尹、府丞下的三號長官,實權在握。
雖然他還兼著內衛的副使,可那畢竟是忠順王的地盤,因此薛蟠還是以京兆府同知為主,內衛隻是偶爾去看一眼。
如今的薛蟠頭戴長翎官帽,身著青色圓領官袍,身影修長,頗有幾分威嚴,遠遠看去便讓人不由得生出幾分敬畏之心。
加上駙馬都尉的規製全部到位,薛蟠身邊跟著的長隨,都是有品秩的,還有儀仗隊侍衛等。
原本在清水坊的薛宅,也正式掛上了駙馬都尉府的牌匾,為此,薛蟠還讓人重新將大門修葺了一番。
吏部的任免文書,隻隔了幾天就已經送到了薛家,因此薛蟠也正式開始了京兆府同知的生涯。
作為府尹的佐貳官,分掌糧、鹽、巡捕、水利等具體事物,不過薛蟠並不需要事事都親力親為,隻需要掌控大局即可,其餘的時候,多是府尹找他商議一些政務。
又因他是駙馬的身份,因此府尹席章營和府丞對他都極為敬重,席章營他們也都知道,薛蟠背後是鳳儀女皇,更不敢輕易怠慢和得罪。
因而薛蟠在京兆府裏並不需要做太多的事情,顯得十分的清貴,這時間一晃就過了十幾天了,這日已經是臘月三十,明日就是新年初一。
這時候朝廷早已罷朝休沐了,不過京兆府不同,畢竟是京城的官府,自然不敢有絲毫怠慢,所以需要一眾長官輪值坐鎮,若是遇到突發事件,也好及時處置。
這日正好輪到了薛蟠坐堂,到了午後,眼見周圍爆竹聲不時響起,薛蟠心熱,便交代了下屬一番,準備回家。
可誰知,剛出府衙大門,就遇到了前來求助申冤的人。
眼見身邊的侍衛將那對夫婦推得遠遠的,薛蟠皺了皺眉頭,急忙喝止,又讓人帶他們過來。
夫婦二人年齡不大,皆是二十幾歲的樣子,婦人還抱著一個孩子。
大冷天的,這對夫婦身上穿著極為單薄,唯一算得上是禦寒之物,也全部裹著孩子了。
薛蟠見夫婦二人,嘴唇幹裂,麵容饑黃枯瘦,內心不由得有些感觸,和煦地說道:
“你們不要急,慢慢說,到底有何冤屈?”
話音剛落,遠處便看到一群惡仆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為首的麵相凶狠,手中還拿著長長的棍棒。
不由分說地便想揍打這對夫婦,這對夫婦剛想向薛蟠說明情況,就見這些人來了,急忙向薛蟠求助:
“大人救命,求大人救救我們!”
領頭的那個凶惡仆人已經在大喊了:
“容星橋,當初我信你,才借你一千兩銀子,如今都過去多久了,也不見你還,還敢躲著我們不見麵?”
“你以為你躲起來,我們就找不到你了嗎?”
說完,便嗬斥著一眾豪仆準備將這對夫婦圍起來。
薛蟠見狀,基本已經明白是怎麽回事了,急忙給了身邊薛二一個眼神。
薛二會意,立馬指示眾多駙馬侍衛將這些豪仆給阻攔了下來。
領頭凶惡的豪仆見狀,臉色微變,這時才發現,這裏竟然是京兆府的大門前,前麵還有一個頭戴官帽的官老爺在。
再仔細一看,這凶惡豪仆卻認出了薛蟠,神色一喜,隔著老遠,便給薛蟠請禮:
“小人來旺見過駙馬爺,給您請安,沒成想,在這還能遇到大爺您呢。”
薛蟠一聽這般說,揮手讓其過來,問道:
“你認得我?誰家下人?做什麽的?為何要追這對夫婦?”
來旺弓腰,滿臉諂媚地回道:
“小人榮國府外院的管事,是璉二奶奶的配房,大爺認得不小人,可小人卻認得大爺您,知道如今您可是駙馬爺,又是京兆府的老爺,小人真是幸運,能在這遇見您。”
薛蟠冷著臉,皺眉頭斥責:
“夠了,快說,為何要追打這對夫婦,你們難道不知當街行凶,是犯了王法的嗎?”
這話嚇得來旺急忙點頭哈腰:
“哎喲喂,大爺您可別冤枉小人等,我們追他們,是因為這個名叫容星橋的人,欠銀子不還,所以小人才追著他們夫婦打的。”
“這欠債還錢可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小人可沒做惡。”
話音剛落,那個名為容星橋的丈夫便立馬跪倒在薛蟠麵前,哭訴道:
“大人切莫聽他胡言,我們夫婦根本就沒欠他的銀子了,早就結清了。”
來旺瞪了他一眼後,怒喝道:
“放屁,你就還了一千兩,還有利錢都沒還,當著駙馬爺的麵,你還敢賴賬?少不得你一頓板子!”
說著,又朝著薛蟠諂媚道:
“大爺,像這樣欠債不還的刁民,先打他板就老實了,您要是嫌麻煩,將他們交給小人來做就是!”
薛蟠聽了,心中已經猜到了是怎麽回事了,臉色一沉,淡淡地說道:
“這事本官接下了,你們先回去,璉二奶奶那裏,自有我去說。”
來旺見薛蟠如此說,神色一滯,隨即想到了什麽,急忙苦著臉求道:
“大爺,這事不過小事而已,何勞您的大駕,就將他們交給我們來處置就是。”
薛蟠猜到這事背後的陰暗後,心裏本就不爽利,剛剛說接手此事時,已經是強壓情緒了。
眼下見來旺依舊想要強硬帶走這對年輕夫婦,瞬間怒斥:
“來人!將這些當街行凶的罪犯全部押入府衙大牢去!”
話音一落,一眾侍衛便將來旺等人全部抓了起來,任由來旺不停央求都沒用。
薛蟠臉色陰沉得有些發黑,他知道王熙鳳暗中拿著榮國府的公中銀兩拿來放高利貸。
這樣的事情,看起來像是在做善事,其實是在敲骨吸髓。
表麵上是讓欠債人度過了危機和難關,亦或是幫助欠債人籌到了銀子,可以幹一件‘大事’了。
可背地裏,這種高利貸可是利滾利的,隻要欠債人一時還不上,此後就別想再還清了,甚至到最後,利息比本金都高了不知多少倍。
榮國府家大業大,是勳貴高門,一般人哪裏敢惹得起,最後的結局,恐怕就是家破人亡,被追債追到死了。
倘若是在之前,薛蟠遇到這件事情,絕對會立馬上報上去,做出‘大義滅親’的舉動。
可如今他已經進入了高層,這樣的事情,如果處理妥當,自然可以壓下去。
以前的他,害怕賈家一眾‘豬隊友’獲罪後,連累到他們薛家,因此薛蟠一直想要疏遠和撇清與賈家的關係。
而現在的他,卻害怕他們拖自己的後腿,雖然他已經算是跳出了四大家族,以及江南勳貴黨派的範疇。
可王夫人是他的親姨媽,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忠順王、樊王等人正等著他犯錯了。
若是抓住賈家犯錯,借機來攻訐他,也不是不可的事情。
因而,薛蟠首先想到的是,怎麽將事情壓下去,至少不能讓事情發酵,以免造成更大的影響。
沉思了好一會,薛蟠讓人在臨街找了一家飯館,請容星橋夫婦一家吃了一餐熱飯菜。
最開容星橋夫婦還有些放不開,可看到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飯菜端來桌子上後,便徹底沒了顧及,開始‘風卷殘雲’起來。
薛蟠見狀,輕歎了一聲:
“別急,慢慢吃,不夠的話,再讓店家上一些來就行。”
容星橋夫婦這才意識到自己在官老爺麵前,這般放肆不太好,便急忙變得斯文慢理起來,又感激薛蟠請他們夫婦吃飯。
薛蟠則擺了擺手,讓他們夫婦不用在意他,隻管吃自己的就是。
又揮手讓侍立在一旁的隨從跟班都退下,自己拿起茶杯,慢慢品飲起來,一邊品一邊皺眉思索著事情。
因今日是除夕,路上的行人頗多,街道上不時傳來爆竹聲和煙花聲,時不時還有敲鑼打鼓的,一派喜慶吉祥的繁華景象。
“哇哇哇…”
就在這時,一陣嬰兒哭泣之聲傳來,讓沉思當中的薛蟠瞬間清醒了過來。
是容星橋夫婦的他孩子哭鬧,容星橋的妻子急忙拍著孩子背部,又轉過身去喂孩子的奶。
對於窮苦人家來說,自然不在乎那麽的避諱了,一切顯得那麽自然。
而薛蟠看到這一幕,卻愣住了,感慨了一番後,目光看向了容星橋。
隻見他還算年輕的麵容上,皆是憔悴和愁容,頭發也顯得有些幹枯,眼中沒有絲毫的亮光。
告知到薛蟠的目光後,容星橋先看了一眼自己的妻兒,隨即賠罪:
“大人恕罪,我兒出生時,就得了一場大病,花光了我們夫婦的所有積蓄,總算是治好了病,內子一時無禮,還望大人寬恕。”
他妻子喂孩子的舉動,在這個時代,是極為不妥的,容星橋害怕薛蟠生怒,便隻得求饒。
隨即容星橋的妻子也回過神來,急忙和容星橋一起,向薛蟠求饒。
薛蟠歎了歎氣,揮手讓人帶容星橋的妻子帶孩子去房間內,留下容星橋詢問到底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