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8 夢碎慘跌遍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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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初五日,這日正是一年一度的端午節,金陵城內熱鬧非凡,城中眾人還有帶著幾分狂熱,因為今日正是賑工券發放的日子。
    城外臨時搭建的民夫營外頭,已經被圍了裏三層外三層,多數是城內士紳派收賑工券的家丁管事等人。
    大多數還都抬著銀箱而來,一看到營中民夫手持賑工券出來,便立馬圍了上去。
    有人高喊:
    “這裏,我這裏一千六文收……”
    話音剛落,就引來旁邊人的譏諷:
    “嗤…你這都老黃曆,現在都漲到一千九百文了,老鄉來我這裏,我一千九百二十文收了,你有多少我們收多少。”
    前麵的民夫也不二話,將手中剛得到的一些賑工券都拿了出來。
    惹來不少管事家丁的注目,瞬間哄搶起來。
    可隨即,他們就發現了不對勁。
    “咦,這次賑工券怎麽這麽多了?”
    “是啊,往常這時候都搶不到了,我家老爺讓我帶來的銀子都買完了。”
    “我們也是,這是怎麽回事?”
    “……”
    有精明一點的管事發現事情不對頭了,急忙呼喊自家家丁下人:
    “快別收了,先回城通稟老爺,就說今日官府發放的賑工券數目比以往多了很多。”
    隨著這個管事的話一出,其餘的管事家丁也不傻,紛紛派人回城中去通稟。
    城內的老爺們一聽這個消息,都有些驚慌了,原本按照市麵流通的賑工券,隻要後續有人一直入場,價格可以一直往上漲。
    可現在不同了,賑工券一多,價格勢必會回落,這樣對他們損失就多了。
    正如薛蟠所預料的一樣,有剛入場的富紳不想價格下降,隻得咬牙出銀,買回來一堆賑工券,隻要賑工券被買完,價格依舊能穩住。
    與此同時,官府再次貼出告示,提醒大家,賑工券隻是民夫的工錢,麵額隻值十文錢。
    目前價格被有心人推高,一旦價格回落,那就悔之晚矣了。
    以往這樣的告示,對於這些富紳老爺來說,根本就不當做一回事,甚至覺得,這是官府在危言聳聽。
    可隨著這次發放的賑工券多了起來,有人開始擔心了,四處打聽消息。
    這一打聽才知道,官府發放給民夫工錢不變,實際上給到每個民夫賑工券和以往是一樣的,多出來的賑工券是官府為了打壓價格,特意投放的。
    這下眾人開始罵娘了,紛紛指責官府這麽做不厚道,這分明就是在騙他們的銀子啊!
    當即便有人來到各地官府施壓,可作為臨時的江南統管人薛蟠,態度很是強硬。
    明言官府三番五次地提醒大家,這東西不值這麽高的價格,是你們自己非要去倒賣,損失和官府無關。
    薛蟠的意思很明顯了,不管你們怎麽說,官府發放賑工券,原本隻是給民夫的工錢,可如今卻到了他們這些富紳老爺手中,官府可沒有義務替他們兜底。
    這個情況一出,那些膽小的士紳地主們哪裏還敢囤積,立即降價拋售。
    當天晚上,城內大家族的老爺們再次聚集在了甄府內,所有人都眼巴巴地看著上首的甄應嘉。
    其中領頭的楊員外苦著臉道:
    “甄老爺,薛蟠這麽做,和搶劫有什麽兩樣?”
    話音剛落,立馬有人附和:
    “是啊,昨日還一千九百文呢,到今日天黑,已經降到一千六百文。”
    “看樣子,明日還會降,說不定會直接回落到十文錢的價格!”
    甄應嘉坐在上首,臉色陰沉地發黑,憤恨地拍著桌子:
    “我就說薛蟠這小子心眼黑,當初我提醒你們,他弄出這麽個東西來,肯定是有陰謀在裏麵,你們還不信,這下好了,虧死了吧……”
    這話看似在說在場的人,但甄應嘉知道,這是他在說他自己。
    明明此前有人提醒過他,他也知道薛蟠肯定不會這麽簡單地弄出一個東西,可他就是不信邪,眼看著眾人都賺發了,他也忍不住了。
    “甄老爺,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咱們得想辦法將手中的賑工券賣出去才行,至少保本啊!”
    楊員外依舊苦著臉說道。
    甄應嘉環顧四周,咬牙切齒:
    “你們才投多少,你們知道我投了多少嗎?整整五十萬兩白銀!”
    “眼下還怎麽保價?賣給誰?誰會來接手?”
    “薛蟠這小子擺明了告訴我們,這次隻是多發放了這麽一點,下次可就更多了。”
    眾人聽了,皆是麵麵相覷,他們手中的賑工券不過就是一張紙而已,眼下如果沒人買,那真就隻值十文錢。
    過了好一會,才有人顫栗著問道:
    “那該怎麽辦?隻能爛在咱們手中了嗎?”
    甄應嘉咬了咬牙:
    “誰讓你們不聽勸呢,每次發放賑工券時,人家都好心好意提醒過你們,再三提醒,可你們依舊要去倒賣。”
    “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市麵上的所有賑工券都買下來,至少保證價格不降,直到有人來接手。”
    有人便問:
    “那誰來接手?”
    這時楊員外突然想起了什麽,臉色一喜:
    “我聽說周圍幾道的人聽了消息,正往咱們江南趕來,對了,京城的權貴們也應該聽到消息了。”
    這話讓眾人燃起了希望,紛紛表示願意等人接盤,在此之前,全力出銀,合力保價,市麵上有一張他們便收一張。
    ……
    這個想法挺好,可到了第二天,他們就發現了不對,官府源源不斷地往市場上投放賑工券,這讓他們不得不拿出更多的銀子來收買。
    可即便如此,賑工券的價格一路雪崩,從最高的一千九百文,瞬間跌回了一千文。
    就拿甄應嘉投入的五十萬兩白銀來說,瞬間縮水一半,二十幾萬兩的白銀,瞬間被薛蟠收割到了官府庫房裏。
    此前民夫手中的賑工券,已經給眾多民夫帶來了不菲的收入,因此接下來薛蟠也不再給他們發放工錢了,立即解散回家。
    臨走前告訴他們,回家後立馬替自己一家贖身,隨即拿銀子買地,好好過日子。
    這十萬民夫背後就意味著十萬個家庭,大約四五十萬人口,整個應天府也就這麽多人。
    同時,為免他們回家後,受到當地官吏富紳聯手欺壓,薛蟠特意給他們每人發了一塊木牌,隻要碰到無良官吏富紳隻管拿著木牌來金陵城告狀就是。
    而且薛蟠立即派出了巡視隊伍下到各地巡視,一旦發現有官吏敢欺壓這些回家的民夫,當即革職查辦。
    薛蟠也知道,這種高壓下的姿態,隻能說給下麵官吏們一個態度,並不能完全杜絕貪腐和欺壓。
    他也沒想過,絕對地掌控所有的一切,那樣太不現實。
    這些民夫中,除了極少數人,抱著一夜暴富的心思,而最終沒有獲得多少銀子外,大部分人都拿到了五六十兩銀子的報酬。
    而這些報酬,就是從富紳地主們身上割下來的肉,算是一次小小的財富再分配。
    有了這些銀子,薛蟠相信,這些民夫第一時間肯定會帶領自己的家庭脫離佃農的身份,隨即便是買田種地了。
    正巧有些富紳老爺已經被賑工券徹底套牢,想要保價,不得不繼續投銀進來,就必然會賣掉自己的一些資產,如田地店鋪宅子等等。
    最後他們實在不想繼續投銀子了,隻能眼睜睜看著賑工券價格一路往下掉。
    好在五月下旬到六月初的時候,價格反而小小回升了一些,是因為京城權貴派來的人,以及周邊富紳老爺們派來的人終於到場了。
    雖然價格降了不少,可這些人隻聽到前麵有人因此發了財,一夜暴富,因此想都沒想,拿著巨額銀子就入場了。
    有大量資金入場,賑工券價格止住了下跌的勢頭,反而微微漲了一點點。
    可隨著時間推移,後續沒有新的人入場,價格繼續往下跌,市麵上原本一券難求的賑工券,在六月下旬時,已經跌破一百文,而且還在繼續往下跌。
    京中來的那些人,可謂是血本無歸,原本是帶著大量銀子來,準備大賺一筆的。
    卻沒想到,銀子全都扔進了水中,連個聲響都沒有。
    眾人皆是欲哭無淚,眼看著銀子換來大量的賑工券,有些人已經跑路了,也不敢回京複命,當即當了逃犯。
    可沒想到,還沒跑出江南地界,大多數就被抓了回來,一並送回京城,等待審判。
    ……
    六月二十九日,金陵城東麵的碼頭。
    薛蟠和馬八地一起站在碼頭前,看著緩緩駛來的幾艘大官船。
    最前麵的官船上,站著幾人,領頭的正是前來接任江南節使之位的席章營。
    馬八地看著船頭的席章營,忍不住感慨道:
    “薛駙馬,下官怎麽也沒想到,還有和席大人同台搭戲的時候。”
    薛蟠則微微一笑:
    “馬將軍,此後江南一地,可就得靠你們二位一同維持了。”
    馬八地笑道:
    “薛駙馬言重,有了薛駙馬你此前的種種舉措,哪裏還用得著咱們來操心,隻需按照薛駙馬你留下的章程辦事即可。”
    說話間,官船靠岸,席章營領著一眾官吏,急匆匆來到薛蟠麵前,行禮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