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最親密的雙子，我們是最憎惡彼此的仇人。”
    ——諾與言
    據統計，在人類的5萬～10萬次懷孕中會有一例是連體嬰兒，但其中大多數連體雙胞胎在胚胎期就死亡了，能活著分娩下來約為20萬次分娩一例，因此生出連體嬰兒的平均概率約為1/200000。
    一般來講，這兩個胎兒會具有相同的染色體核型、性別，血型、毛發顏色、指紋等。盡管連體雙胞胎各不相同，醫學界仍根據他們大致相同之處予以分類，如頭顱連胎、胸腹連胎、側連胎、脊柱連胎等多種。
    可以說，在出生之時，這兩個嬰兒的命運就被緊緊地糾纏在了一起。
    這樣的糾纏，卻是世界上最大的不幸。
    或許是命運開了一個玩笑，在27年前，一個平凡的家庭中就發生了這樣的不幸之事。
    一位剛剛分娩完畢、躺在病床上虛弱的母親，呆滯地看著由兩位護士抬著的畸形嬰兒。
    或者說，畸形嬰兒“們”。
    那個剛誕生的嬰兒“們”肢體相連，各有著大半個頭顱，其中一小半則是連接在一起的。他們的肩膀、背部與臀部也都互相連接，看著就像融化後被按在一起的瓷娃娃一樣。
    其中一個像正常嬰兒一樣哭鬧，而另一個則是臉色發紫神情呆滯。護士們說是因為這個連體嬰兒實在是太過畸形，導致分娩的時候其中一半出來了，但是另一半被卡主時間太久缺氧，有可能對大腦造成了不可逆的損傷。
    但是那位母親並沒有聽進去護士的解釋，她呆呆地看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心裏不斷地在發問：
    為什麽？為什麽懷胎十月竟然是這樣的結局？為什麽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為什麽不是別人？為什麽不是隔壁床那個看著又可惡又醜的女人？憑什麽她的孩子那麽健康？
    她自心裏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憤怒與悲傷。
    婦科醫生也從未見過如此畸形的連體嬰，看著在育兒箱裏四隻手四隻腳來回舞動的嬰兒，以及一張正常哭鬧一張臉色發青帶著詭異笑容的臉，這位經驗豐富的大夫不知道為何有種莫名的恐懼。
    醫生查閱了病例檔案，在原本的懷孕期間彩超裏他們分明是正常的雙胞胎，可不知道為何竟然生下來的時候會是連體嬰，醫生也隻能歸咎於診斷失誤。以當時的醫療技術來說無法為這個連體嬰兒做分離手術，因此也隻能建議嬰兒的父母們先將其喂養，即便如此他們的存活率也不高。
    聽從醫生建議的母親也開始嚐試著哺育自己的孩子，但每次看到他們在自己胸前的模樣，這個母親心中的悲傷就會更加加重一分，她變得不想在見到這個“東西”。
    終於在三個月之後，這位母親上吊自殺了。
    原本還算樂觀的孩子父親因為這件事也被徹底擊垮，他將一切錯誤都算在了自己的孩子身上，終日酗酒，不再管他們的死活。
    好在孩子饑餓的哭鬧聲引來了鄰居的注意，那是一位善良的老奶奶。
    看著那在地上骨瘦如柴的虛弱哭鬧的連體嬰，老奶奶於心不忍，一邊說著“造孽”一邊給他們喂著米粥。
    於是連體嬰就這樣奇跡般地活了下來。
    隨著年齡的增長，連體嬰也開始逐漸長大，醫生預言中的“存活率不高”也沒發生，對於這兩個孩子來說似乎“奇跡”這種東西被用在了其他地方。
    兩個孩子很快長到了6歲，他們的父親早已離去不知所蹤，臨走留下了一筆錢，老奶奶便用這些錢將他們照顧的很好。
    沒有適合他們穿的衣物，老奶奶便一針一線地為他們縫製；他們沒法去上學，老奶奶便一字一句地教他們說話、認字。老奶奶的孩子親人都讓她不要管這兩個畸形兒了，但她養育了他們6年，早已將其當做了親孫子看待。
    命運開的第二個玩笑來了。
    隨著年齡增長，那個先生出來的正常哭鬧的孩子容貌也開始長的愈發俊美，就連老奶奶見了也忍不住讚歎。
    “哎呀，這麽俊的孩子，要是你正正常常的，得討多少女娃娃的歡喜喲。”說這話的時候老奶奶的眼裏有著淚花與悲傷。
    然而另一個孩子截然不同。
    這一次醫生說對了，那個缺氧的孩子大腦受了損傷，智力相比起他的哥哥來說落後了一大截，就連容貌也極其醜陋。
    不過老奶奶不在乎，不管美醜聰愚在她眼裏這都是她的孫子。
    但有句話說得好，這世上幸運的人都是相似的，而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隨著兩個畸形嬰兒們健康的成長，老奶奶的身體開始一天天的虛弱。
    有迷信鄰居說，那兩個孩子本該死的，但卻吃著老人的陽氣活了下來。於是周圍的住戶們聽說之後晚上都不敢出門，生怕撞見那兩個畸形兒被吸了陽氣。
    終於，在他們十二歲那年，老奶奶病逝了。
    老奶奶的兒女們十分悲痛，看著她家裏的那對畸形兒更是深惡痛絕。
    “就是你們克死了她！”
    長相俊美哥哥此時已經開始懂事了，但他不知道為什麽這些人要說是自己害死了奶奶。
    她明明是自己死的呀。
    醜陋的弟弟更不理解，他不理解為什麽哥哥在哀求；不理解為什麽那些人在謾罵；不理解為什麽奶奶睡了那麽久。
    他試著用那雙幹瘦的手戳了戳奶奶。
    這個舉動徹底激怒了老奶奶的兒女們，謾罵逐漸升級成為了拳打腳踢。
    哥哥哭著用極其別扭的姿勢跪下，祈求著他們不要趕自己走，隨後回頭向著那癡呆的弟弟咆哮。
    弟弟依舊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癡癡地笑著。
    哥哥的憎惡開始在心中滋生，要不是跟這個弱智一起出生，自己怎麽會落得這種下場？
    他恨自己的弟弟，恨毆打自己的老奶奶的家人，甚至恨起了奶奶。
    為什麽？為什麽要死？為什麽要拋下自己死？
    你這個自私的老鬼！
    但沒人會在意一個連身份戶口都沒有的畸形兒的想法，他們被趕出了老奶奶的家，因為那是屬於她兒女的遺產。
    他們被拋棄在路邊，或許是老人的兒女還剩下一些良知沒有將他們直接從樓上扔下去，但其實這樣也和殺了他們沒什麽區別。
    因為詭異的連接，他們連行動都很困難，沒辦法站著走路，隻能用四隻手四隻腳胡亂地爬行，像是一隻畸形的雙腹蜘蛛。
    這樣的他們無法自力更生。
    不過，仇恨是和希望與愛同等強大的動力。
    “活下去。”這是哥哥想要做的。
    “活下去然後殺了他們。”
    但是一個連行動都困難的畸形人，又怎麽去殺掉別人呢？甚至在老奶奶死後他們已經幾天沒吃飯了，就快餓死了。
    他們磨破了自己的手掌，磨破了自己的腳踝和膝蓋，在地上蠕動著前行，目標便是離自己最近的垃圾桶，在付出了手腳血肉模糊的代價之後，他們終於吃到了新鮮的廚餘垃圾，勉強活了下去。
    保潔的環衛工人在許多天後偶然看到地麵上已經幹涸的數道血痕嚇了一跳，打電話報了警。
    當警察找到他們的時候他們正在大口吞咽別人吃剩下的外賣。
    警察也犯了難，他們沒有戶口，沒有身份證，隻能勉強說出自己的名字，那是老奶奶生前為他們取的名字。
    老奶奶說，你們生下來就在一起，這就是命，你們是彼此最親密的人。
    老奶奶說，你們一直都會在一起，就像是上輩子許了一個牢不可破的諾言。
    老奶奶說，你們的名字就叫諾言吧，一個諾，一個言。
    老奶奶把自己的姓給了他們，於是他們就叫吳諾、吳言。
    【作者題外話】：這章是我寫的非常滿意的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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