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能進取時，選擇了順從現狀，此為其一;
    在瘸子麵前跛行，此為其二;
    當麵臨著困難和容易的選擇，選擇了後者，此為其三;
    犯錯後以其他人皆會犯錯為借口，此為其四;
    因軟弱而忍耐，並把這種忍耐歸於堅強而聊以慰藉，此為其五;
    鄙視醜惡的麵孔，卻不知自己早已是那副麵孔，此為其六;
    唱起頌歌，還以美德自詡，此為其七。——紀伯倫
    一個人的內心能夠達到什麽程度的黑暗呢？
    這個黑暗並非是如同深淵般象征生命死亡的絕望，而是道德光明的反麵，是一切負麵情緒的集合。
    人總是會下意識的對別人施以暴行，尤其是弱小者。
    當別人懇求時、當他地位低下時、當她力量不如你時。
    恃強淩弱、欺軟怕硬，不外如是。
    然而很少會有人麵對比自己更強的存在還奮起抗爭，而這種人一般會被冠以勇者之名。但很可惜，勇氣這種人類最高貴的品質注定隻會存在於少數人身上。
    我們之中的絕大多數，麵對比自己弱小的人，在腦海中的第一個念頭都隻會是對其的掠奪。
    這種掠奪不單是指物質上的，還有精神上的。
    將其自尊、自信、理念等等，完全奪走，變成隻會任自己支配的寵物。
    當然，這也並不隻能怪人類本身，任何問題產生的原因都是有許多麵的，強者掠奪弱者，這是自然進化的法則。
    但問題在於，人類覺醒了智慧，發展了文明，因此殘酷的自然法則將不能完全適用於我們的生活，精神與物質當平等地受到尊重。
    可惜，當一個人可以不受道德規則束縛的時候，他也將作出最令人不齒的事。
    “惡行易施。”
    久天進入這茫茫的意識之海，月白色此刻是這裏唯一的光亮。
    他有想過吳諾的意識裏會是什麽樣子，但進入到這裏的瞬間還是被撲麵而來的各種負麵情緒堵塞的幾乎窒息。
    這是他第一次來到別人的意識之中，所見之處皆為混沌。
    進入別人思維的感覺很奇怪，就像是一個黑客通過病毒強行入侵了別人的電腦一樣，他們在電腦上儲存的一切資料都能夠被自己偷偷翻閱。
    在進化之後，強者的思維速度將遠超於普通人，若是普通人思考某件事情需要5秒，那麽強者可能隻需要一秒。而將這種思維速度誤差放到意識之中，就會造成與現實世界中的時間差。
    但久天也不能在這裏過多停留，畢竟這是別人的思維裏，滯留太久會有迷失的風險。
    他隻需要找到能夠觸動銀翼的回憶就行，借此就可以創造出足以影響戰局的幻境，不過看上去貌似也沒那麽容易就是了。
    密密麻麻的氣泡象征著吳諾黑色的記憶，在接觸到這片意識之後久天就已經快速地閱覽了一些片段，那些是有關於初次吳諾來到傳承空間之後發生的事。
    久天看到了吳諾將吳言驅趕出南區，外貌截然不同的兩個兄弟在不同的區域進行著自己的傳承。
    隨著他繼續深入無助、怨恨、嫉妒、憤怒、悲傷、渴望……這些情緒像是冰冷的雨滴一樣拍打著久天的意識。
    “怎麽會有人的回憶裏連一丁點的快樂都沒有呢？”久天皺著眉，隨後便看到了在現實裏吳諾吳言原本的模樣。
    久天深吸了一口氣，即便有所猜測他也忍不住為之震撼。
    那是個怎樣的生命啊，他們共享著身體的一部分，其中一個孩子長著美麗的臉龐，另一個孩子則癲狂扭曲，就像是天使與惡魔的結合體。
    很難想象醜陋與美麗會這樣出現在同一個東西身上，他們的大腦同時操控著四隻手四隻腳，導致行動邏輯十分混亂，就連移動也很困難。
    久天看到了一幕幕的畫麵，有剛下班的中年人拳打腳踢、有散步的老人對他們唾罵、有醉漢朝著他們排泄、有孩子朝著他們扔垃圾取笑……
    這就是吳諾和吳言的成長過程，沒有歡聲笑語，沒有童年，隻有來自於人類最負麵與深處的惡意。
    隨著久天探索的深入，他看到了吳諾更多的回憶碎片：
    他們在福利院的場景、看到了他們被老人子女拋棄的場景、看到了老人撫養他們長大的場景、看到了那模糊的男人的臉……
    “原來如此……”
    久天默默想著。
    難怪在吳諾和吳言的行為裏根本看不到一絲一毫的道德準則，這是因為他們生長的環境中就沒有這類東西。
    看著道貌岸然的男人會在沒人的時候對他們打罵，因為沒人看到，也不會有人聽他們的告狀；
    迂腐的老人會因為他們是畸形兒所以覺得晦氣；
    孩子們天真爛漫卻又無所顧慮，可以說出最傷人的話語，他們也是最沒有道德觀念的一群人。
    那些回憶像是刀痕一樣被刻在了吳諾的回憶裏，他很聰明也很有天賦，如果不是天生殘疾或許會成為高材生，也正是因此他清晰地記得所有人對他犯下的每個罪行。
    貪婪、暴怒、貪食、嫉妒、傲慢、色欲、懶惰……
    無數的罪孽滋養著他的靈魂，最終綻放出了無比黑暗的惡之花。
    久天的成長經曆也算不上一帆風順，但捫心自問他有著快樂的童年、健康的身體、愛著他的父母，那些記憶在他的靈魂中熠熠生輝，也難怪會被黑色人形當做了瑰寶。
    如果當時進去深淵的是吳諾，黑色人形看到的是吳諾的記憶，那麽它又將是什麽反應呢？
    可能它寧願死在這片虛擬的空間裏，也不願意去麵對現實的惡吧。
    那蝕骨的痛苦，來自世界的唾棄，無時無刻不在折磨著吳諾的內心。
    為什麽？憑什麽遭受這些的是我而不是你？
    這是回蕩在吳諾意識中的問題，每當他看到電視裏的俊男靚女，都像是有著無數蟻蟲在啃噬著他的內心，他詛咒著那些四肢健全洋洋得意的明星，期望他們可以遭受和自己一樣的苦痛。
    沒錯，要讓他們遭受和自己一樣的苦痛。
    這是吳諾的願望，而現在老天給了他機會。
    隻要他可以在這裏順利完成傳承回歸現實，那麽進化公式和秘力種子就可以治愈好他的殘疾，他擁有者比這個世界上絕大多數人更強的力量，他可以為所欲為。
    麵對這些想法久天並沒有反駁的情緒，因為他問了自己一個問題：
    假如自己和吳諾互換，會比他更加光明嗎？
    很遺憾，答案是不會。
    他甚至可能會比吳諾更加厭世、更加憎惡這個人間。
    久天看著吳諾靈魂裏出現的一個個身影，也開始不由自主地對他們感到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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