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
    假如選擇睡覺，那這近十個小時也就是睜眼閉眼的程度。但很明顯，這個晚上會成為許多人的不眠夜，因此夜裏的時間也會顯得格外漫長。
    久天望著天上的明月，手裏握著一枚漆黑的蟲晶。
    渾厚的能量源源不絕地從蟲晶內湧出，交換得來的公式果然能高效率的對其進行榨取，這樣一來久天就可以省去平時吸收輻射的功夫，從而將精力分配到其他地方。
    蟲晶被譽為低階進化者最適合的修煉道具，其作用肯定也不僅僅隻是提供進化用的能量這麽簡單。
    絲絲能量除了在逐漸壯大久天的秘力之外，還不斷滲透到他的細胞之中，線粒體貪婪地吞噬著那些能量，讓久天原本就堪比低階類進化者的身體再度緩緩進步。
    雖然這種進步很微弱，但起碼也是在推進中。
    而久天此時的思緒卻並沒有放在這上麵，隻要理解並記住了轉換公式，就可以依靠本能進行自動運轉。哪怕自己什麽都不管，隻要有足夠數量的蟲晶提供，那麽公式就可以持續地榨取能量供久天吸收。
    已經很久沒有像這樣發過呆了。
    在接受進化以前，久天一直是一個人。
    上學是一個人、吃飯是一個人、玩耍是一個人、工作是一個人。
    雖然有個好朋友，但因為對方經常出差的緣故，所以久天也不與他常聚。
    一個人的生活很簡單，可以想做什麽做什麽，也會有很多空閑時間用來發呆。
    許多人會覺得發呆這種事很浪費時間，實則不然。
    有很多研究都表明，當一個人進入深度無聊狀態之後他的創造力和思維活躍程度都會大大增強，曆史上有許多卓越的藝術作品乃至科學發現都得益於這樣的深度無聊。
    久天也很喜歡這樣的狀態，因為可以清空思緒。
    而現在，久天身邊圍繞起了很多人，很多人就會帶來很多事，很多事就會讓自己馬不停蹄。
    這樣連軸轉的好處是自己可以成長的很快，缺點是會少很多時間進行思維沉澱。
    像現在這樣，可以放空心思地看著明月，對久天來說都很奢侈。
    久天呆呆地看著天上的月亮，心思飄的很遠。
    他開始回憶起這幾個月，仿佛比此前的小半輩子還漫長。
    一個個人浮現在他腦海中：三十三、伍劍、鬣狗、風彩、萊茵、李商、吳言、吳諾……最後這些人全部消失，回憶定格在了一個小小的身影上。
    那個灰色的女孩。
    久天反應過來自己好像已經蠻久沒見到她了。
    其實說起來，他們的交集也僅限於在傳承空間裏，回到現實之後久天也沒見過文芸芸了，聽三十三說她跟著自己的父親走了，那也是位名列排行榜的強者，估計可以被保護好吧？
    久天也不知道為什麽在回憶的最後會單獨想起她，或許是因為她是他在接受傳承之後遇見的第一個人？
    其實久天還有挺多話想對那個女孩說的，但是他太忙了，也沒有什麽理由和她單獨相處。
    她還好嗎？
    月光安靜地灑在玻璃上，久天坐在窗簷邊。
    夜風卷起了秋葉和窗簾，也卷起了很多思緒。
    很多人在這個晚上都沒有睡著。
    樓下風彩和李商聊天的聲音雖然很小但是久天聽得很清楚，雖然風彩在凶狠地威脅著什麽，但能聽出她的語氣沒有剛開始那麽拒絕了，怪不得李商這家夥死皮賴臉非要留下來，確實有點東西的。
    久天忽然很想喝酒。
    雖然現在久天身體的新陳代謝速度已經是過去的數百倍，地球上的酒精已經對他沒什麽用了，但他還是想喝點什麽。
    可奇怪的是他之前都沒怎麽喝過酒。
    秋風和思緒都無端起。
    月白色的光芒從指間躍出，漫無目的地在空中勾勒出無規則的痕跡。
    天空中的星星隨著天穹旋轉，夜色像濃墨一般由淺變深，隨後又由深變淺。
    時間變幻如海流，今夜這一幕也曾在千萬個夜晚中上演。
    久天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陷入了深層次的冥想，等再睜開眼之後發現一晚上已經過去了。
    指尖的精神力依舊在散發著蒙蒙亮光。
    “嗯？”久天忽然注意到了晚上自己在半空中胡亂地勾勒。
    那些符號在天亮起來之後變得沒那麽明顯，但依舊能夠看出輪廓。
    “這是……”久天忽然心頭一跳。
    精神力潛入了自己內心深處，他將這些符號與糾纏在自己意識中的黑色符號作了對比。
    一模一樣。
    久天心中有些不安。
    為什麽自己在無意識的時候會去勾勒這東西？
    從傳承空間出來之後，這源自於黑色人形的符號始終糾纏著自己，但還好這東西並沒有表現出什麽負麵的效果，反而大幅增強了精神力的探查範圍與能力，所以久天也難得的當了回鴕鳥，權當這東西不存在了。
    可就在他快要適應這種情況之後，這些符號卻又在意想不到的時候跳了出來，就像是在提醒久天別忘了它的存在。
    久天默默地看著半空中的這些符文，看上去就是不規則的形狀，毫無意義。
    突然他想到了某種可能。
    “小七，你來看看這些東西。”
    “來嘍！”
    活力的聲音在久天腦海中響起，隨後就是疑惑地“嗯？”
    “這是……”小七看上去有點遲疑。
    “這是老大你畫的畫嗎？很有……藝術感。”小七拍著馬屁。
    久天：“……我是想問你有沒有見過類似的符號。”
    “啊？不是啊？”小七一愣，隨後專注地看著那些符號，同時開始匹配這些符號與數據庫裏的資料。
    過了十多秒之後，小七才再次回應：“沒有哦，在我能查找的資料範圍裏並沒有這些東西的記載。”
    久天聽到這個也有點失望，沒想到以摩羅沙這種海量的數據庫也找不到這串符號的來曆。
    “不過……”小七話鋒一轉，“我倒是找到了一些跟這個比較相似的東西。”
    “什麽？”
    “構成宇宙基礎的規則具象。”
    “……嗯？”久天有點沒理解。
    “根據偉大的澤林之蛇對宇宙的研究，它發現在宇宙中存在一些無法改變的基礎規則。”
    “例如：引力、溫度、磁力等等……這些規則都被銘刻在了宇宙的基礎框架之上，進化者們可以通過修行逐漸理解並掌握這些規則，但無論如何都將其無法改變。”
    “到了聖者這一層級，更是可以將那些基礎規則進行具象化，凝結成一個個能夠被人看到的符號。”
    “但是因為這些符號中蘊含的知識量太大，聖者以下的進化者都是無法理解的，唯有聖者們才能勉強交流。”
    “普通人即便看到了那些符號，也隻會覺得那是隨手的塗鴉而已。”
    “那這些符號，有什麽具體作用嗎？比如拿給一個人之後他就可以成為絕世高手？”
    “額……偉大的澤林之蛇目前也隻能繪製出八種這樣的符號，但是每個都隻有承載知識的作用，拿給普通人也沒什麽大用。”
    八種？久天看著半空中密密麻麻的符號，數了數足足有二十九種。
    “老大別數啦，你那個肯定不會是規則具象。”
    “為什麽？”
    “因為從宇宙誕生直到現在，所有聖者整理出來的規則具象加起來也才十五種，怎麽可能突然莫名其妙冒出來二十九種全新的規則呢？”
    “那萬一是的話，要解讀這些東西也必須得是聖者？”
    “萬一是？”小七一愣，“嗯……沒錯。”
    “聖者……”久天若有所思。
    “現在宇宙中已知還活著的聖者一共有十九位，其中十一位神龍見首不見尾。老大你努努力，說不定真能拜入其他八位的麾下。”
    “拜入？”久天挑挑眉，“我為什麽不能自己成為聖者呢？”
    意識裏忽然寂靜了兩秒。
    “老大你……在開玩笑對吧？”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聖者啊。”小七有點結結巴巴，“你知道聖者是什麽意思嗎？”
    “我知道啊，進化者的頂點。”
    “對啊！那可是進化者的頂點！在茫茫宇宙中，一個時代隻有個位數的進化者能夠達到的頂點！”
    “所以？”
    “所以……”小七愣住了。
    在摩羅莎智能生命的記憶裏，都會被灌輸“聖王”的存在。
    每一代聖王都是聖者，他們至高無上，管理者浩瀚的疆土；位高權重，生殺予奪。
    但是現在，自己主人想要成為和聖王一樣的人？
    “先不管能不能做到，起碼要敢想吧？”久天隨手將空中的符號抹除，“連想都不敢想，又怎麽有機會去做到呢？”
    感受著奔湧在體內的力量，久天能夠明顯感覺到進步。
    屋外，敲門聲響起。
    “喂，醒了沒？該出發了。”
    久天直接用精神力把房門打開，看到了神采奕奕的李商。
    “哦？進展不錯？”久天看著他那根本壓不住上揚的嘴角。
    這家夥到了這裏之後一直黏著風彩，昨晚上也死皮賴臉的拉著人小姑娘一直說話，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目的是什麽。
    “哎呀，一般。”李商倒是說的很謙虛。
    “別怪我沒提醒你，你要是敢當渣男就要有犧牲的覺悟，老古也保不了你。”久天倒是沒危言聳聽，以狼煙之間的關係，假如李商敢傷到風彩的感情，那估計得麵臨所有人的追殺。
    “放心吧。”李商正色，“我這次是認真的。”
    這次？
    久天眼角抽搐，也就是說你這家夥之前還有很多次嘍？
    算上李商，他們這一行人一共有六人：久天、三十三、鬣狗、風彩、唐郎和李商自己。
    地球安全理事會和五大聯盟內部的各種管理人員都拚了命的想把己方人員塞進這次前往澳洲的名單中，畢竟這個是難得的獲取大量資源的機會。
    可以說，能夠踏上這次澳洲之旅的人都是有一些背景的進化者，或者是自身實力極強，讓人不得不將他們加入到名單內。
    久天等六人因為人數比較少，所以集合的很快，進化者對於飲食以及睡眠的需求很小，所以可以不用吃早飯直接前往集合地點。
    今天是難得的好天氣，尤其是這樣的濱海城市，秋日暖陽配上涼爽的海風讓人覺得很舒適。
    六人沿著空曠的街道行走著，離出發時間還早，所以腳步也不匆忙。
    三十三和風彩低聲聊著什麽，風彩臉色有點泛紅。
    唐郎、鬣狗和李商三個男生也在唧唧喳喳的聊天，和其他所有男生聚在一起的時候一樣，又吵又鬧。
    久天踩著陽光跟在後麵，忽然想起小時候學校組織去秋遊也是這樣。
    那時候大家會背上鍋碗瓢盆，每個人悄悄從家裏拿一些食材，然後笨拙地用這些食材做出味道並不好的食物。
    女孩子們聚在一起聊衣服和裙子，眼神不住地往喜歡的男生那邊飄。男生們會聊遊戲和籃球，膽子大點的會把零食悄悄塞給某位女孩，被看到後會在一片起哄聲裏追著人跑。
    雖然還有場戰鬥在等著他們，但偶爾放鬆一下也不錯。
    一陣風吹來。
    風吹動了衣袖，吹動了女孩的頭發，吹動了男生的眼神。
    久天看向風吹來的方向。
    目光迎上了一雙清澈又靈動的灰色眼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