頻道裏的消息很簡潔，以至於一眼就能看完。
    “德裏避難所遭遇襲擊，直接死亡人數約：2653萬，具體損失還在統計。”
    2653萬人類……直接死亡？
    三十三看到這個數字的一瞬間感覺頭皮開始發麻。
    地球上曾有過兩次席卷全世界的超級戰爭。
    1914年7月28日奧匈帝國向塞爾維亞宣戰，標誌著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開啟。這場戰爭一直持續到1918年11月11日，以德國投降宣告結束。
    這四年多的時間裏，共約850萬士兵和1300萬平民死亡，2100萬人受傷。
    1939年9月1日德國對波蘭發動閃電戰，標誌著第二次世界大戰的開啟。這一次直到1945年9月2日日本簽署投降書才算結束。
    六年的時間裏，共約7000萬人死亡，13億人受傷。
    兩次世界範圍的大戰，都是兩個陣營互相戰鬥拚殺數年才造成了千萬級生命的死亡。
    然而這次，僅僅隻是星掠者的一次襲擊，就殺死了2653萬人，這已經屬於是生物滅絕的範疇了。
    可能從做出這個決定開始，到真正實施，前後都不過一個小時。
    無論男女老幼，貧窮貴賤，他們甚至可能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便直接消散在世間。
    “這群混賬東西！難道連最基本的憐憫心都沒有嗎！”三十三近乎咆哮地怒吼出聲。
    “他們要是有的話，就不會成為星掠者了。”久天的眼神也很冰冷。
    根據菲雅的描述，以及他自己在鮫刃記憶裏短暫閱覽過的一些畫麵來看，哪怕是屠殺上億的土著，對於他們來說也不過是稀鬆平常。
    宇宙文明之間不是沒有規章製度，但那也隻是幾個霸主級文明聯合推出的一些基礎規則，甚至於這些規則還不是偏向和平，而是更加促進競爭。
    除了極少數真正熱愛和平的文明以外，整個宇宙史就是血腥的殺戮史。
    征服與被征服，才是宇宙中永恒的話題。
    雖然禁止大規模屠殺也是很多文明的共識，但誰都明白，那些邊荒的野蠻星球並不在被規則保護的範圍內。
    甚至許多大規模殺傷性武器的研製，都會專門挑選一些土著星球進行試驗，以此來測試對於生命的具體殺傷力。
    所以那些星掠者們根本不會在乎自己殺死了多少地球人，他們不會受到任何來自宇宙其他文明的懲罰、不會付出代價，所以他們猖狂而乖張。
    盡管地球人的同胞會為此怒不可遏。
    “走吧。”久天先一步從頻道中斷開，“我們現在沒時間去哀悼了，每遲一秒，地球上其他避難所被襲擊的可能性就大了一分。”
    地球上的所有白芽都在同一時間收到了這條消息，他們的反應也都各不相同。
    有像古浩然和方喬那樣怒發衝冠，甚至快抑製不住自己秘力爆發的人；也有像枯鬆老人與米科爾森這樣沉默不語，但內心也久不能平靜的人。
    雖然久天他們才打了一個勝仗，但星掠者們隨之而來的報複也讓地球文明難以承受。
    相比之下，地球上目前的最強者在看到這條消息時卻異常平靜。
    隨著眾人陸續離去，黑色金字塔的內部也逐漸變得冷清起來。
    東方涯涅依舊坐在主座的位置上，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空曠的大廳邊緣，兩個人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看起來會議進行的很順利呢，東方先生。”男人帶著細框眼鏡，臉上帶著標誌性的溫和笑容。
    這個人長得文質彬彬，但不知為何一眼看上去會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可能你們文明的人對於‘順利’的定義和地球人不一樣吧，青先生。”東方涯涅揉了揉眉間。
    “是嗎？可我覺得那位枯鬆老人製定的計劃很周全，您不是也沒反駁嗎？”青先生走到他身旁的副座，拉開椅子自然地坐下。
    “雖然確實有些冒險就是了，但風險和機遇總是並存的嘛。”
    東方涯涅終於睜開眼睛，用他那對可怖的重瞳瞥了一眼青先生。
    “我那位師叔向來喜歡陰謀詭計，我承認這是個好辦法，但我不太喜歡。”
    “哦？具體是哪方麵？”
    “死的人太多了。”東方涯涅淡淡地說。
    “我不得不說，這句話從您口中說出來可沒什麽說服力。”青先生挑眉。
    “我指的自然不是那些普通人。”東方涯涅說，“那些沒什麽進化天賦的人死再多我都不在乎。”
    “我說的是地球上那些有天賦的進化者，在那個計劃中會死很多。”
    “枯鬆……師叔他想用進化者的死，去保全那些大多數無用的普通人，簡直是愚昧。”
    “而我，想保全的是對文明真正有意義的精英。”
    “這或許就是您和他最大的不同吧。”青先生微笑。
    “我一直不理解為什麽，他明明是和我一樣的天才，卻一直偏向那些塵埃。”東方涯涅站起身。
    “為此，他還在二十年前與隱秘會分道揚鑣，甚至自廢修為，發誓此生不再修煉古修行法。”
    “他耽擱了足足二十年，一直到摩羅莎傳承到來之後才重新進化。”東方涯涅語氣很不悅，“否則現在地球上又怎麽會隻有我一個青藤？”
    “很正常，但凡有誌氣的人，都會為了自己所相信的理念一意孤行不是麽？”青先生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麵。
    “他是這樣，我是這樣，您……也是這樣。”
    “如果我猜的不錯，您已經做好背叛大多數地球人的準備了對嗎？”
    “對，也不對。”東方涯涅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對的地方在於，我接下來的所作所為確實會讓很多人不高興。”
    “不對的地方在於，我並非背叛，因為那些‘大多數’，代表不了整個地球文明。”
    “話語權，永遠隻屬於強者。”
    “我現在是地球上最強的人，所以我才能代表地球文明。”
    “違背我的意誌的人，才叫背叛。”
    男人的語氣很輕，但是卻有一種毋庸置疑的感覺。
    那是一種淩駕於眾生之上的霸道，是唯我獨尊的氣魄。
    青先生聞言也隻能深吸一口氣，隨後起身微微行禮。
    “那麽，我將忠誠地為您獻上我所能做到的一切。”
    說完，青先生便頭也不回的走了，他想要了解的事情已經知曉了，就便不必久留。
    站在東方涯涅身後的恭兆看著他逐漸遠去的背影，臉上的表情從思索逐漸變成了擔憂。
    “老爺。”在確認了對方已經走出大廳之後，依舊是穿著傳統精致管家服飾的恭兆開口，“我們真的要和這條毒蛇合作嗎？”
    老人的話裏沒有一絲含蓄，直接將剛剛與東方涯涅笑談著的人稱作“毒蛇”。
    在跟著那看似溫和的青先生行動的這幾天裏，對方的一切所為都讓恭兆不寒而栗，也為東方涯涅決定與對方聯手這個決定感到不安。
    “各取所需而已。”東方涯涅並沒有正麵回答這個問題。
    “地球有危機需要解決，他有抱負需要在這裏實現，合作是雙贏。”
    “況且……”東方涯涅頓了頓，“隻要我還在一天，他就翻不起什麽浪。”
    恭兆頷首。
    您在一天他就翻不起什麽浪。
    那萬一有一天您不在了呢？
    這是恭兆此時內心最真實的想法，但以他對東方家的忠誠，是斷不可能說出如此忌諱之言的。
    “我讓你去查的事怎麽樣了？”東方涯涅問。
    “嗯……暫時沒有什麽異樣。”恭兆說，“少爺這幾天一直很安分，甚至沒有和其他人進行過交流。”
    “哼，安分……”東方涯涅冷笑了一聲，“這個詞發明出來就不是為了形容他的。”
    “最近是多事之秋，把他盯緊點，雖然以他潛種的身份……還不足以讓敵人在意。”
    “是，您放心。有我在，隻要敵人不是青藤我都有把握護住少爺。”
    “護不住也沒關係，該扔下他就扔。”東方涯涅淡淡地說。
    “什……”恭兆一愣。
    他知道東方家這對父子關係不太好，但作為一個父親，說這種話未免也太……
    “恭兆，你對於我來說，價值可比那個廢物要高得多。”東方涯涅看著他。
    “同樣是二十多歲，冉空、卓雷、久天、三十三這四個都已經白芽了，甚至可以做到越階戰鬥。”
    “而東方易呢？現在隻是潛種。”
    “他還比那四個早修煉十幾年，無論資源還是起點都比別人高得多。”
    “可現在？整天除了在背後偷偷摸摸搞些小動作以外一事無成！”
    東方涯涅的語氣越來越冷。
    “真不知道，東方家的血脈到了他身上怎麽會淪落到這一步。”
    聽到這番話，恭兆心裏很不是滋味，但這位老人思前想後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到最後也隻能發出一聲歎息。
    “所以，我才會想不明白。”東方涯涅的重瞳中閃過危險的色彩。
    “為什麽‘那種存在’，會看上這種廢物？”
    這是最近困擾著東方涯涅最大的疑惑。
    以他的所見所聞都不能理解，‘那位’在宇宙裏跺跺腳高等文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為什麽會偏偏瞧上東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