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樣？聽得到那兩人在說啥嗎？”花園外的眾人向著裏麵張望著，鬣狗和風彩把頭側過去，腦袋盡量往裏麵伸。
    “不行，有什麽力量阻隔了聲波。”風彩一臉遺憾。
    “這倆到底要說啥呢？還把我們趕出來，神神秘秘的。”三十三一臉不爽。
    “既然是要我們回避，肯定是有重要的事吧？”伍劍看著鬣狗幾乎半個身子都要進花園裏去了，一臉無奈，“我們就別瞎摻和了。”
    聽到這話，鬣狗也將身體從花園裏麵抽出來，整理了一下衣冠，而後邁著步子走到伍劍麵前。
    “我說小伍啊，這就是你人生經驗不足了。”鬣狗一副老成持重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此話怎講？”伍劍一臉疑惑。
    “依據哥的閱曆來看，像冉空這種悶葫蘆的性子，這次居然不遠萬裏跑來見久天，理由隻能有兩個。”鬣狗笑了笑，他努力地讓自己看上去像是人生導師一般，但在別人眼裏怎麽看怎麽猥瑣。
    “哪兩個？”也隻有伍劍這種單純的性子才會順著鬣狗的話問下去。
    “要麽是這姑娘情竇初開，突然開竅了對久天這小子暗生情愫，現在終於忍不住了借著這個機會一訴衷腸；要麽是這兩人早有一腿。”鬣狗負手看天，一副看穿世間雲煙的樣子。
    伍劍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像二百五，居然有那麽一瞬間會以為鬣狗真能說出點什麽有營養的話來。
    三十三也聽不下去了，直接一腳踹到了鬣狗屁股上。
    “你有時間瞎琢磨這些不如直接退休回家養豬。”
    花園外的吵吵鬧鬧並沒有影響到久天二人的對話，實際上在冉空開口的一瞬間，四周的空間就已經被精神力給包裹起來了。
    聽到麵前女孩的言語久天表麵不動聲色，但內心依舊有些波瀾。
    “你是怎麽知道的？”他有些好奇，這件事整個地球上原本隻有兩個人知道，現在又多了一個冉空。
    久天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了，但這個超越常理的人還是給了他一個驚喜。
    “我能感覺到你正在不斷被蠶食。”冉空說，“甚至還沒接近這座花園就感知到了。”
    “那是一種我從見過的力量，乃至於超越這個維度，我試著去理解，但很困難。”冉空盯著久天，想看看他會怎麽說。
    久天也看著她，想了想，而後掀起了自己被長發遮蓋住的右邊臉頰。
    冉空瞳孔一縮。
    “看到了嗎？”久天將脖頸展示給冉空看，“這就是你所說的那股力量的‘具象化’。”
    在久天暴露於衣服以外的皮膚上，冉空能清晰地看到那一根根黑色的紋路仿佛樹枝一樣在他的皮膚表麵上上蔓延。
    那些紋路有粗有細，像是畫筆的筆觸一樣在久天身軀上不斷勾勒出圖案。
    甚至於在某些瞬間，冉空還看到了那黑色紋路“蠕動”了一下。
    “這是什麽？”冉空看到這個東西一瞬間就確定了它就是蠶食著久天的源頭。
    “我也還沒完全搞懂。”久天放下了頭發，重新遮蓋住了自己的臉頰，“你可以理解為是一種可以……‘代替’我的力量。”
    “比起你說的‘蠶食’，其實‘替換’這個詞要更準確一點。”
    “替換？”冉空第一次沒有聽懂久天說的話，“你的意思是，它蠶食你的目的，是為了取代你？”
    “和聰明人說話就是輕鬆。”久天笑了笑，隻是那笑容裏麵沒有什麽正麵情緒。
    冉空低垂了眼簾，然後重新抬起，向著久天伸出了自己的手。
    “介意麽？”
    久天一怔，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明白過來女孩是什麽意思，於是將一直被刻意隱藏在衣服裏的手伸了出來，放到了冉空的手掌上任由她握住了。
    “我靠！”花園外的風彩忍不住叫出聲。
    “他倆牽手了！”
    “啥？！”鬣狗一蹦三丈高，“我說什麽來著！我說什麽來著！這倆指定有什麽貓膩！”
    “不會吧？”三十三連忙也走過去，越過大門往裏麵看，就連卓雷也沒忍住，將目光投射到了不遠處的二人身上。
    隻有一旁的菲雅，看著花園裏的兩個人表情露出了一絲擔憂。
    現實當然不會像鬣狗他們想的那麽曖昧，冉空是背對著眾人的，所以沒人能看到她此刻的表情有多麽驚愕。
    而後驚愕變成了無言。
    “多久了？”冉空鬆開了久天的手。
    潛入久天身體裏的秘力剛剛接觸到那股力量之後瞬間便被同化，似乎是被吞噬了之後反過來成為了對方的養料。
    感受到這點之後冉空便不敢向著久天的體內輸送過多的力量了，否則很有可能導致他身體情況的惡化。
    火屬性帶來的溫熱感覺從指間褪去，在經脈被灼熱的力量包裹住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久天感覺到了久違的舒暢。
    “快兩年了吧？”久天回憶了一下。
    “跟你失控有關？”對於久天在大戰後的暴走冉空也有所耳聞。
    “差不多。”久天點頭。
    “那天究竟發生了什麽？”冉空問。
    “是我自己的問題。”久天猶豫了一下，幾乎就要將彌天的存在講了出來。
    在他實力尚弱的時候，根本不敢暴露自己體內擁有彌天這種東西，否則這種來自深淵力量足以引起大範圍的恐慌，那時候的他肯定自身難保。
    而等到久天在整個地球都算是數一數二的強者之後，他也覺得沒必要把這件事講出來了，因為不太可能有人幫得到他。
    但冉空不一樣，她在進化上的天賦讓所有人為之驚歎，對於各種力量的適應理解也超越同時期的每個人，所以當她看出久天出問題之後，久天才沒拒絕她的進一步要求。
    自己身上發生的事該如何說起呢？
    久天自己也很難忘記在身上發現這種紋路的那天。
    大概是近兩年前的時候，久天將機械手鐲歸還給了文心便獨自離去。
    一切結束過後他隻覺得自己身心俱疲，想找個地方好好睡一覺，或者找個安靜的地方發發呆。
    久天隻是勉強辨認了一下方向，就在小七的引導下渾渾噩噩地向著自己熟悉的地方飛去。
    他那時確實很需要休息一下，在又憑借著本能經曆了漫長旅途之後，等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回到了家鄉的小鎮。
    他找到了那處已經被搬空的老家，隨意用點紙箱之類的材料拚湊出了一張簡陋的床，於是沉沉睡去。
    雖然久天很怕睡著之後再次回到那個夢境中，但他實在是太累了，累到感覺自己再不睡一覺就會死掉的程度。
    還好，這一次的夢境很平安。
    他夢到了一個灰色的女孩，然後自己跟她聊了很長時間的天。
    久天不知道自己具體睡了多久，直到他聞到了熟悉的香味這才漸漸蘇醒。
    還是那個簡陋的床，但四周不再空曠，反而多出了一些家具。
    菲雅原本正安靜地坐在他身邊看書，看到久天醒了才衝他微笑。
    “你醒啦？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了哦。”
    門外傳來了熟悉的炒菜聲和鐵鍋與勺子的碰撞聲，以及父母時不時的高聲對話。
    “他們怎麽也回來了？”久天問。
    “我沒找到你，就先回去找了叔叔阿姨，地球已經安全了他們也想搬回來住，沒想到居然在這裏找到了你。”菲雅合上了書，“這裏是你小時候的房間？”
    久天點點頭。
    “真夠簡陋的。”
    久天沒理她。
    “你睡覺的時候，我對你身體稍微檢查了一遍。”
    久天看向她。
    “你最好看看你的心髒部位。”
    於是，久天才發現自己身上發生了什麽。
    自己的心髒處就像是被埋下了一枚種子一樣，自它四周開始伸出黑色的枝丫狀觸手，開始向著身體四處蔓延。
    久天頓時想到了什麽，隨後也“看”到了自己的靈魂，在那團蒙蒙月光之中，同樣也存在著一絲黑暗。
    那團黑暗就像是一滴在清水裏的墨，開始不斷向著四周暈染。
    “彌天？”菲雅問。
    久天點點頭。
    他已經大概知道自己在昏迷之後發生什麽了，當久天的心理防線因為文芸芸的死而崩潰的那一刹那，對於彌天的限製也大大減弱。
    在這之前，久天就已經知道那另一個黑色的自己是無法被徹底消滅的，他就是自己的陰暗麵，隨時隱藏在意識的深處，等待著久天虛弱的那一刻對他進行著反噬。
    對於另一個久天來說，隻有取代真正的久天，代替他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才會讓自己的存在有所價值。
    這是他之所以存在的根本，所以一定會不遺餘力的做到這件事。
    他終於成功了。
    趁著久天意識沉淪，他得以掌控久天的身軀，並在體內種下那枚可以逐漸侵略久天一切的“彌天”。
    這本來就是他的老本行，侵略一切、占有一切、破壞一切。
    這是他的本能，也是深淵的本能。
    等到黑色紋路徹底蔓延到久天身體的每一寸之後，他將徹底取代久天成為新的生命。
    久天看著冉空，也是第一次在這個女孩臉上看到了“迷茫不解”的神情。
    他最後還是決定不告訴她。
    死亡或者被代替，這都是他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