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媽的。”
    向遠峰暗暗罵了一聲，臉色難看的從窗邊離開。
    從他之前站的位置，樓下的事物一覽無餘，在榮安的門口已經聚集起不少的民眾，他們簇擁著，叫喊著，雜七雜八的聲音混作一團。
    聲音通過介質傳播，層層削弱，傳到向遠峰所在的房間時，已經微弱的聽不出來具體的內容了。
    但落在耳朵裏卻比盛夏最聒噪的蟬鳴還要刺耳。
    前些日子不知道誰走漏消息，市麵上開始出現對榮安不利的流言，無非就是資金緊張，老板打算跑路之類的，本來若是太平時節，這些傳言根本掀不起什麽風浪，作為一家老牌房地產公司，榮安的資曆和威望擺在這裏，幾十年的風雨裏還是堅若磐石。
    但好死不死，向遠峰迫於資金的壓力，不得不暫緩了一些居民樓項目的建造，在這個節骨眼上又鬧出這些流言，產生連鎖反應的速度之快和波及之廣頓時讓向遠峰手足無措。
    人們無一例外的關注與自己的生活息息相關的東西，買下的房子停工造成的恐慌讓這些業主們自發的聚集起來，時至今日，聲勢已然浩大。
    工作人員連日招架，但講來講去的理由都隻有那幾個，根本服不了眾人的心，甚至連帶著底層的員工們都對公司的現狀產生了懷疑。
    麵對這樣的局勢，向遠峰不可謂不急，可他手裏能用的辦法其實很少，關鍵的一個點，確實沒錢，他對自己太過自信，梭哈的太狠，而且，現在暫時也沒什麽能提供資金的途徑。
    政策在幾年前已經下發，作為開發商，過去那種憑著一紙批文便能從銀行弄來大量貸款的日子已經一去不複返，現在若是想把救命的希望係於銀行身上，那就必須拿出公司的不動產作為抵押，譬如這棟大樓。
    可明輝的教訓還曆曆在目，讓他不敢輕舉妄動，而且，一棟大樓又能換來多少貸款，對於那些龐大的建築用料和人工成本來說，不過是杯水車薪罷了。
    時代真的變了。
    預想的春潮沒有到來，在危機麵前他也拿不出什麽應對的手段，簡直丟盡了老臉。
    這間辦公室不久前還屬於安書誌，他曾經幾十年的占據這個位置，而向遠峰隻能被他死死的壓在副董的位置上，不管怎樣都難以往前一步。
    向遠峰也知道自己的上位並不光彩，進駐這裏後，以最快的速度換掉了辦公室內原來所有的東西，甚至連地板都撬掉了，可現在，安書誌給他的那種壓迫感，竟然又出現了。
    他好像一直都在這裏，存在於細小的空氣中，看著他把一切都搞砸，臉上的表情，想必一定嘲諷至極。
    “去你媽的！！！！”
    抄起手邊的茶杯，狠狠的砸在地上，他歇斯底裏的喊出這一句，青花瓷在這劇烈的碰撞中粉碎，濺落了一地，而這時門被打開，身著職業裝的女人本想進來，看見這一幕硬生生的停住了腳步。
    “董事長”
    她試著小聲喊，向遠峰緩緩回過神來，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他的目光轉向門口：“什麽事情。”
    聲音裏仍然有明顯的不耐煩和憤怒。
    “緊急通知，有一場會議”
    公司現在就是一團亂麻，幾乎所有的人都忙得團團轉，這次緊急會議，向遠峰自然先入為主的以為是有關公司現狀的討論，在去會議室的路上，他還在絞盡腦汁的想著該怎麽搪塞那群要吃人的老虎。
    但推開門，裏麵不同尋常的氣氛讓他僵了一下。
    一眼望去，桌邊密密麻麻的坐滿了人，大大小小的股東竟然全部到場了。
    這幅場景好熟悉。
    心裏咯噔了一下，腦海裏已經浮現了一個猜想，向遠峰有些站不穩，秘書扶住他，在哂笑，冰冷，疑惑，害怕的目光裏，他緩緩走向主位，那是留給董事長的位子。
    落座，四周鴉雀無聲。
    “各位有什麽事情嗎？”
    無比艱難的開口，聲音都嘶啞了幾分。
    這句話如同石沉大海，沒掀起一點回應，迫不得已，向遠峰硬著頭皮又問了一遍。
    這次終於有人答話，是個溫雅的中年人，這人向遠峰認識，是安書誌手下最忠心的項目經理，在安書誌的舊部裏，向遠峰最看不慣的就是這個人，他上位後就把這人踢到了角落裏吃灰。
    而現在，這名項目經理笑嗬嗬的站起來，他的聲音文雅的很：“向董事長，先別急，人還沒到齊呢。”
    “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
    說完，經理自顧自的坐下去，也不再說些什麽，不過臉上仍然是那副笑嗬嗬的表情。
    這幅完全不把他當回事的態度讓向遠峰的呼吸粗重了幾分，但當著這麽多人的麵他也不好發作，隻得一遍又一遍的掃視著周邊的麵容。
    人都已經到齊了
    經過幾遍的觀察，他可以確定，榮安所有的股東，現在都在這裏。
    那那句話是什麽意思？
    會議室的靜默簡直是一種煎熬，這麽多人聚在一起，但房間靜的連地上掉落一根針的聲音都能聽到，石英鍾轉動的聲音規律，消耗著向遠峰為數不多的理智。
    就在他忍不住再度發問的時候，會議室緊閉的門被打開，風吹進來，給這沉悶的空間帶來新的空氣。
    有人走進來，墨黑色的西裝襯托流暢纖細的身體線條，也顯得露在外麵的皮膚耀眼的白，領帶上有黑白色的花紋，頭發有些長，額前留了一簇恰到好處的劉海後，剩下的便在腦後隨意的紮了個一指多長的小馬尾，看起來比較慵懶隨意。
    他的皮鞋一步一步走在木質的華貴地板上，咚咚咚的每一聲都重重砸在向遠峰心口，幾乎使他的呼吸都要停止。
    落座於向遠峰對麵的空位上，隔著一條長桌，顏明川隨意的打了個招呼，他的臉上笑意盈盈：“向董事長，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顏明川本來就生的極為漂亮，笑起來也特別好看。
    但是這養眼的笑落在向遠峰眼睛裏，卻冰冷到讓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