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公這是要做什麽？”
    “似乎是要開蠻，但是這開蠻大陣有些晦澀，比族裏的開蠻高明不知多少，蠻公以前肯定是大族裏的人。”
    草鞋族人一陣忙碌，幾個漢子被琨娘指揮，到處去山上搬石頭，如今他們也知道，可怕的是水裏的怪物，雨水會對他們造成傷害，但是隻要摒住心神。
    雨裏的怪物便無法侵蝕他們。
    息圖拐著木棍看向外麵，皺眉道：“蠻公，以水妖為祭祀，恐沾因果，是大忌，恐怕會發生不好的事。”
    他看著地麵上黑麻麻掙紮的黑毛怪，一邊忍著怒氣，他的耳朵和腿都是這群畜生撕碎的，然而他又擔憂，擔心蘇蠻發生不好的事。
    以水中妖魔為祭祀，整個歸墟前所未有。
    蘇蠻握緊拳頭，堅定道：“大忌，水裏的妖怪吃人，我便吃不得他們？今日我要開蠻，走蠻路，我要去祭靈地問問祖先，這妖雨迫害後人，他們管不管？”
    對於這妖雨當天的世道，每個人心中都有怨言。
    蘇蠻回過頭對箴六說道：“我要開蠻，但不是尋常的開蠻，我要借巫蠻之術引氣血鑄造肉身，也要借開蠻凝血，走神庭飛升之道。”
    “我若有差池，你要即使阻止我。”
    箴六想說他現在就想阻止。
    若真讓蘇蠻開蠻成功，將會是驚天動地的壯舉，以前的人們怕雨，以後的人會不會效仿，這麽下去，天要翻過來了。
    草鞋族的阿公拖著蒼老的身體走了過來，說道：“蠻公，依你所言這些水裏的怪我很可能是人變得，以人為血祭，過於殘忍。”
    蘇蠻轉過頭看著他，詢問：“他吃你族人時，但可否想過自己曾為人？人死後變成鬼魂，他還是人嗎？”
    “所以人變成了妖魔便是妖魔。”
    “這些妖魔沒有神智，野獸都不如，而且那也隻是我的猜想，至少他們如今，是吃人的妖魔，妖魔吃人，今日我蘇蠻，便要吃上一吃這妖魔的血。”
    “蠻啟！”
    一聲大喝，琨娘對箴六說了幾句，蘇蠻盤坐在正中間，箴六會意，手起手落對一個個水猴子放血。
    慘烈尖銳的叫聲侵蝕人們的心神。
    水猴子被石頭壓住，不斷地掙紮，血液順著蘇蠻刻畫下的溝壑流動，怕這些水猴子亂叫影響蘇蠻，箴六將它們的脖子擰斷，立刻安靜了下來。
    “巫啊~~~~”
    奇特的叫聲從外麵的水裏傳來，無數的水猴子在水裏竄動，一個個腦袋冒出來，發出奇特的怪叫。
    “巫啊~~~~~~~”
    聲音越來越多，越來越大，雨水被叫聲震散，這裏居然短暫的停止了下雨，天上一道巨大的烏雲蓋過來，烏雲裏呲呲作響，似乎有雷電。
    “巫啊~~~~”
    更為猛烈的叫聲衝天而起，叫聲悲壯慘烈，烏雲更密，雲裏劈裏啪啦的閃爍亮光。
    不好的事果然發生了。
    蘇蠻充耳不聞，墟族的記憶如潮水般在腦海裏湧來，隨著血液灌滿整個溝壑，這些水猴子的身體突然炸開，和四周的鮮血融合，一個詭異而巨大的符文將它們吞食。
    蘇蠻沒有起身，沒有如尋常開蠻一樣跪先祖，他的魂靈在這一刻突然遨遊天際，速度極快，無數的山川河流，眨眼便至。
    “魂遊天外？”蘇蠻一愣。
    就這樣蘇蠻以極致且虛幻的速度遨遊在天際，很快便來到一處族落，這裏的族人上千，是一個小族，族內也正在開蠻，他們正在跪蠻像。
    然而下一刻，蘇蠻一愣，他的視角從自己變成了蠻像，外麵正有一群娃娃在對他跪拜，信仰在他身上奔騰，這感覺極其美妙。
    心裏有很多感悟，他的魂魄變得紮實。
    感受到足夠的信仰之力，蘇蠻退了出來，身旁站著一個小老頭，不正是這族落的蠻像。
    那小老頭此時尷尬的看著自己，眼底深處有著恐懼，似乎蘇蠻長的很可怕似的，他對著蘇蠻躬身一拜，蘇蠻同樣回禮，那蠻像卻急忙躲開，嚇出一額頭汗水。
    蘇蠻張了張嘴並不清楚自己的魂靈長得如何恐怖，轉身離去，他需要尋先祖之地，需要去找那墟族。
    蘇蠻的速度實在是快，歸墟之地一個念頭便能來回一周，他的眼睛不同搜尋，尋找墟族的身影，然而他怎麽尋找也找不到墟族，似乎歸墟之地根本不存在墟族。
    他找到了齊伐族，看到了那個六臂娃娃，那娃娃若有所覺回頭驚訝的看著他，表情怪異。
    蘇蠻沒有時間駐足，離開齊伐族，他來到了天障的位置。
    他卻不知道，自己離開後，六臂娃娃狴突然瘋了，見人就打，最後打傷數百人驚動族公，將他趕了出去。
    遠看天障隻是一個豁口，近看卻巨大無比，裏麵閃爍著讓蘇蠻靈魂畏懼的雷電，突然雷電後麵有什麽東西在接近，氣息恐怖。
    蘇蠻急忙躲起來，卻一不小心飛進雲層，雲層裏居然也有雷電，蘇蠻隻覺得腦袋一痛，魂魄被雷電帶入一個奇特的漩渦中，無數畫麵在眼前翻滾，仿佛跨過了千山萬水。
    “蠻神在上，祭蠻神！”
    衝天震耳聲傳來，魂魄之身的蘇蠻耳朵竟然被震出鮮血，他急忙睜眼，強烈的亮光，短暫的失明後，他眼前有著密密麻麻的人，數百萬之多，而他立於高空之上，天上有一隻巨大的金烏火鳥，這裏沒有雨，一片光明。
    這些人在跪拜自己？
    不對，蘇蠻回頭，身後一個巨人坐在那，這巨人有多大啊，一個頭顱便如山嶽一般，他站起身來，金烏落在他的肩頭，龐大的身軀遮蓋住半邊蒼穹。
    蘇蠻隻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蠻荒氣息撲麵，險些讓他魂魄消散。
    而在巨人身上，蘇蠻還感受到一股前所有為的野蠻，還有奇特的力量軌跡，他瞪大眼睛巡視巨人的每一寸肌膚，想要將他格物（格物致知，意思是講一個事物解剖，解析徹底了解）。
    一條條力量之網在巨人身上編織，無數法則之力穿插在每一個細胞上，而在巨人身後，一座天庭浮現，天庭裏有瑤池，有玉京，還有巨大的天門。
    這並不是真的天庭，而是巨人的六微五藏形成的巨大虛影。
    蘇蠻好奇的落在天庭上，他驚奇的發現，這虛影已經成為了實體。
    “小娃娃，跳天玄，登白霧，摘仙丹！”
    蘇蠻專心格物，詭異的歌謠卻在天邊響起。
    朦朦朧朧間，他看見一個巨大頭顱的娃娃從天邊跑來，他一邊跑，一邊傻咯咯的笑著，鼻涕流淌，又被他猛的吸回去。
    一道火球從蘇蠻身體上穿過，蘇蠻一愣，他不曾感受到火焰的溫度。
    也就是說這裏不是真實存在的。
    蘇蠻不知道，自己被雲層的雷電漩渦卷入一場遠古的記憶中，這記憶，是歸墟的記憶，那時的天還沒有缺，那時還沒有妖雨，地上眾神奔走。
    奇特的鼓聲從大頭娃娃的身後傳來，一群穿著怪異的人，他們穿著獸皮帶著獸骨，腦袋上掛著野獸的頭顱，他們踩在雲上，跳著某種舞蹈。
    “摘了仙丹吃神仙，咯咯咯”
    “天地幻，天地幻，混沌它卻也不沾。”
    蠻神大怒，嗬斥道：“何來宵小，亂我祭典，當誅！”
    蠻神站起身，聲音直奔雲霄震耳欲聾，大頭娃娃跑在前方猛地張嘴，他居然把說出去的話也吃掉，話語戛然而止，天地寂靜，隻有鼓聲悠悠。
    歌謠還在繼續。
    蘇蠻透過大頭娃娃看向他身後，身後居然有人抬著轎子，然而不等他看仔細，隻覺得一瞬間口幹舌燥，魂魄的臉上蒼白空虛，身體出事了！
    一股巨力猛然將他從記憶中拽了出來，接著魂魄被拖進身體。
    睜開眼睛，強烈的疼痛襲來，蘇蠻倒吸一口涼氣，他的身上密密麻麻的長出很多黑色的符文，符文上有黑色的毛發生長出來。
    天上的烏雲不散，一道雷光轟隆落下，四周如同白晝。
    遠處的山峰上，一道規模尚可的天帳存在，無數人看見了天邊那巨大的雷光，他們驚疑未定，生來百年不曾見過這等場麵。
    不止他們，附近的族落都看見了。
    “我感受到，秩序在崩塌，有人在觸碰歸墟的底線。”
    大族裏的祭司看向雷光的方向，振振有詞。
    “很多年不曾出現這樣的人了，此人若是死了還好，若是不死，歸墟的天怕是要變了。”
    族落裏不停地發號施令，不少人走出了天帳，往雷光之地過去，他們此行的目的便是看，若是那人身死也罷了，若是不死，一定要將那人帶回族中。
    而在水裏的怪物們也開始躁動，冥冥之中感應到血脈中誕生了天敵。
    一道道奇特波紋在水中蕩開，掀翻巨浪，看不見的怪物正往雷光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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