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軍,  這是注冊書，簽完字就可以入檔排期。”
    “今天出了件事，衍之情緒不太好,  還是下次再說吧。”
    “我聽秘書台的人透露，總統似乎有意撮合您和裴陸裴局長的婚事，而且裴局長也去過基因檢測局多次，為的就是檢測跟您的基因配對情況,  不過……契合度並不高。”
    ……
    衛衍之從回來的途中就一直在睡,  迷迷糊糊就感覺到耳邊有人在說話,  什麽‘注冊書’‘入檔排期’‘衍之’‘裴局長’‘基因配對’……聽起來像是在決定什麽終身大事一樣，而且越聽到最後，‘裴局長’三個字出現的頻率越高,  雖然在談到契合度並不高這幾個字眼的時候,  衛衍之聽見南昔不悅地冷哼了一聲。
    睜開眼時,  衛衍之發現自己已經躺在一張大床上,  而交談聲傳來的方向——
    似乎是間書房。
    衛衍之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被，剛從床上坐起,  腦子裏就忽然閃現過無數猙獰的畫麵，從跟隨蟲族出戰失利被擒到關入聯邦戰犯監獄,  再到後來發生的種種，最後定格在歐布將軍死於鍾樓時的場景……太多的記憶瞬間湧入,  令衛衍之頭疼得不行。
    “塞洛克斯,  查一下衍之參與的那次戰役,  為什麽蟲族戰敗後會有一批軍官被獵殺組直接提走,  整件事情一定要搞清楚都有誰參與，相關手續和名單都要交上來，另外我要知道,  歐布今天為什麽會出現在中央城。”
    “是，將軍……那這兩份注冊書？”
    衛衍之赤著腳走近聲音傳來的書房，站在門外聽了會兒南昔和塞羅——
    等等，剛剛南昔稱呼他……
    塞洛克斯？
    腦袋裏猛地炸出個大煙花，衛衍之扒著門縫瞬間怔住，所以塞羅……不是，是塞洛克斯，他是個豹？
    “衛先生，您站在門口做什麽？”
    “……”
    驀地，一道厚重威嚴的嗓音傳來，如雷般在衛衍之頭頂炸開，驚得衛衍之心尖兒一顫，緩緩抬起頭朝上空望去，竟一下撞進了一雙銅鈴般碩大且又黢黑的瞳仁裏……此時塞洛克斯已變化成獸性，一頭通體漆黑毛發鋥亮的大黑豹子，一邊慵懶地用他那肥厚的大舌頭舔著腳掌上的毛，一邊目光炯炯地注視著門外偷聽的衛衍之。
    對視了數秒之後，衛衍之眨了眨眼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轉身離開。
    塞洛克斯慵懶開口：“您看見我了。”
    “沒……對。”衛衍之見瞞不過，隻好又硬著頭皮折了回去，衝著塞洛克斯揚手打招呼：“嗨，塞羅……克斯。”
    塞洛克斯將剛剛舔過還沾著口水的前爪伸出去：“需要握個手麽？”
    握個手？
    “您……”衛衍之本想拒絕的，可又怕不握手，塞洛克斯會直接抄起他那個大爪子拍他，於是隻好顫悠悠地伸了隻手出去：“五級星獸？”
    就在塞洛克斯沾滿口水的爪子要搭上衛衍之的手時，果不其然，身後傳來了南昔故作溫和，實際上卻充滿警告意味的聲音。
    “塞洛克斯。”
    “衛先生真是聰明過人，一下就猜對了。”
    “……”什麽情況？
    黑黢黢的大爪子瞬間變成了一隻骨節修長的手，衛衍之抬頭的功夫，就瞧見塞洛克斯已經從黑豹幻化成了人形，剛剛那麽大的一坨，幾乎要占據半個書房的黑豹，此時就跟個正常人類一樣，優雅從容地站在了他麵前，穿西裝打領帶，一派衣冠禽獸的模樣。
    南昔從塞洛克斯身後走出：“衍之，睡醒了？”
    “恩。”衛衍之繞過塞洛克斯走近書房：“我是不是打擾你們談事情了？”
    南昔衝衛衍之笑了下，待抬眼望向門口站著的塞洛克斯時，眼底又是一片冷意：“你先出去。”
    麵對自個兒翻臉比翻書快的主人，塞洛克斯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行了個禮道：“是。”
    “等等。”衛衍之叫住塞洛克斯，問他道：“塞羅……克斯。”
    塞洛克斯維持著表麵的優雅，實則麵無表情道：“就叫塞羅吧，衛先生。”
    “塞羅。”衛衍之哪知道塞洛克斯給他自己改名換姓隻是怕南昔真在星獸冊上改了他的姓名，他以為的事反正以後都是一家人了，總要有個親切點的叫法，於是也就高興地認下了：“您手裏拿的是？”
    “婚姻注冊書。”塞洛克斯說完又補充道：“可惜將軍說衛先生剛經曆了一些不好的事，情緒上會有點……所以還是讓我退回去。”
    “下回？”
    “下回要想再注冊排期的話，可能得在半年後了。”
    衛衍之趕忙對南昔道：“我情緒沒問題。”
    南昔聞言先是一怔，繼而就笑了，示意塞洛克斯道：“那就放下吧。”
    塞洛克斯又折回去將兩份注冊書平整的放在書桌上。
    “我還沒見過聯邦的婚姻注冊書，所以……”
    “恩。”
    “塞羅。”見南昔還在笑著，為了避免尷尬，衛衍之立即轉移話題道：“那什麽，你有養孩子的經驗嗎？”
    塞洛克斯優雅回答：“沒——”
    “替我照看一下。”
    “……”
    話沒說完，塞洛克斯手裏就被塞了條蛇崽進來，小蛇崽也感覺挺猝不及防的，睜著雙還沒睡醒的發懵眼睛望望衛衍之，又望向此時抱著他的塞洛克斯，懵了好一會兒之後才跟見了鬼似的，‘嘶嘶’叫著就要往衛衍之懷裏鑽。
    衛衍之往後退了兩步：“他是星獸大佬，以後就是你幹爹，還不趕緊叫人？”
    小蛇崽一聽立刻耷拉了腦袋，‘嘶嘶’地跟衛衍之交流著。
    衛衍之表示聽不懂。
    “衛先生，他說怕我一口吞掉他。所以不太想認幹爹，衛先生還是——”
    “麻煩您告訴他，五級星獸是星獸裏麵墜吊的，叫他好好服侍幹爹。”
    “衛先生，他依舊表示害怕。”
    衛衍之苦口婆心地勸了幾句，又指指塞洛克斯：“您會吃掉他嗎？”
    “會——”
    “將軍？”
    塞洛克斯立即改口，十分肯定道：“不會。”
    “聽到了？”衛衍之衝小蛇崽使了個眼色：“你幹爹說不會吃掉你，所以你這兩天好好跟著幹爹，學些有用的本事，別辜負我的一片苦心，知道了嗎？”
    小蛇崽蔫了吧唧地點點頭。
    衛衍之立即側過身給塞洛克斯讓道：“不打擾您教育幼子了。”
    莫名其妙地認了個小蛇崽當幹兒子，塞洛克斯有苦不能言，隻好揣著懷裏蔫了吧唧的幹兒子朝門外走去。
    “衍之把他們兩個支走，是有話要跟我單獨說？”
    塞洛克斯帶著小蛇崽剛出了門，南昔的聲音就在書房裏響了起來。
    心事被拆穿，衛衍之尷尬一笑，先過去將書房門關上，之後才又走回到南昔麵前，猶豫著開口道：“您真的打算跟我……”
    “結婚。”南昔順勢在書桌一角坐下，又從書桌上拿了份注冊書遞給衛衍之過目：“簽了名字就能排期領證，我算是聯邦的特殊要員，所以特事特辦，領證進程會比普通公民要快一些。”
    衛衍之接過注冊書，卻遲遲沒敢打開。
    南昔知道他心裏在想些什麽，索性拿過另外一份，打開後當著衛衍之的麵朗誦道：“不管風和麗日還是烏雲密布，遇見你的那天都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日子，我願將你永遠珍藏，信任你，尊敬你，愛護你，與你共度最美好的餘生。如果你願意與我結為婚姻關係，請遵從你的內心，寫下這世上最為動聽的你的名字，並鄭重宣讀‘我願意’。”
    星際聯邦的結婚誓詞確實比蟲族要來的煽情，衛衍之曾見證過蟲族的婚姻，不過是跟結拜兄弟似的，割破新人雙方的手指，在一個小碗裏地上幾滴血，之後再由蟲族裏最為年長的蟲獸喝下，然後婚禮就成了，所謂的儀式感也顯得過分簡單和血腥……甚至有些新人連個婚禮都沒有，直接雙方在山洞裏待個一晚上也就算在一起了，畢竟蟲族都是自由交、配，不興這一套。
    誓詞算不上多華麗，可從南昔嘴裏念出來，溫柔而又莊重。
    “署名：南昔。”南昔抬頭看向站在對麵的衛衍之，繼續往下說道：“我願意。”
    衛衍之心下一動，卻又將手裏的注冊書捏的緊緊地：“我……是個戰犯。”
    “你是新星的公民，以前是，現在是，往後……”南昔說著語氣頓了頓，朝神情瞬間緊張起來的衛衍之微微笑道：“聯邦就將是你的母星，這裏就是你的家。”
    長這麽大，衛衍之還是頭一次因為一句話而感動到鼻子發酸，眼睛發澀的。
    在遇到南昔之前，他是個孤兒；遇到南昔之後，他有了家。
    “衍之。”南昔放下手裏的注冊書，又從書桌上拿了隻盒子，站起身走近還愣在原地的衛衍之，將盒子緩緩遞到他麵前：“今天的決定對於你來說或許有些倉促，但是對於我來說，從第一次見你開始，我已經是深思熟慮了。”
    戒、戒指？
    所以現在這情況算是……  她在跟自己求婚？
    感動歸感動，衛衍之轉念一想自己作為結婚的另一方，總不能什麽都讓對方準備好了，自個兒卻隻出個人吧？這樣以後要是別人問起來，那南昔多丟臉，嫁個人連個正兒八經的彩禮都沒收到，不是要被人笑話？
    “要不……您先看看我準備的彩禮？”
    南昔神色微怔，似乎也沒想到衛衍之會給她準備什麽東西。
    “您先等我一下。”衛衍之急匆匆跑出門，又突然想起來什麽，折回來扒著門縫問南昔：“跟我一起來的那兩隻箱子？”
    南昔指指臥室的櫃子。
    衛衍之又風風火火地跑去櫃子邊上，從裏頭拖出兩隻早就準備的小箱子，一手一隻，費力地拖到南昔麵前，當著她的麵將箱子蓋打開：“時間有點倉促，所以我隻能準備這麽多……不過您放心，您說要多少，等之後我一定會想辦法補齊！”
    打開的兩隻小箱子，壘滿了閃閃發亮的金幣。
    南昔心下一窒，抬眼望向衛衍之。
    “這是我通過正當途徑賺來的，合法合規，很幹淨的。”
    “衍之……”
    “我知道這些遠遠不夠，您是上將，應該有整個星際最為豐厚的彩禮，可——”南昔沒說收下，衛衍之以為她是覺得少了，說話都開始局促緊張起來，原本交叉在身前的兩隻手更是不知道該擺在哪裏：“要不再等我幾天，我再賺點回來給您當彩禮。”
    南昔眸底漸紅，朝衛衍之伸出一隻手。
    衛衍之愣愣地抬手接住。
    “要不然先把婚結了？”
    “可……”
    “彩禮等結了婚之後再慢慢攢。”南昔又將另一隻手裏的盒子遞給他：“我和衍之都是無父無母，禮節上的事不太懂也正常，以後慢慢學起來就是，等今後子女結婚，我和衍之就有經驗了。”
    聽到‘子女’二字，衛衍之刹時老臉一紅。
    南昔挑眉：“衍之，再不接的話，我手都酸了。”
    “啊？”衛衍之愣了一下，緊接著立刻回過神來，接過盒子打開：“一樣的？”
    “祖傳的。”
    “祖傳……我懂了。”
    一聽說盒子裏的結婚對戒是南家祖傳的，衛衍之二話不說立刻取出一枚給南昔無名指套上，之後又取出另外一枚往自己手上套，卻被南昔笑著接了過去，親手給他戴上：“哪有自己戴結婚戒指的？”
    衛衍之紅著老臉呐呐道：“第一回……不懂。”
    “衍之這意思，還想要個幾回？”
    “沒有沒有，我保證會對咱倆的婚姻忠誠。”
    “說笑的。”南昔伸手與衛衍之十指交握，指尖微微收緊：“那……把名字簽了？”
    衛衍之鄭重地點點頭：“簽，簽了才合法，簽了才不會有人覬覦您。”
    “什麽？”南昔沒聽清衛衍之後麵的話。
    “將軍，問您個事兒。”
    “恩。”
    “如果注冊結婚了，那雙方還能不能跟其他人做基因配對檢測？”
    “不能。”
    “那反過來呢？”
    “也不能，聯邦婚姻法規定，夫妻雙方必須絕對忠誠，任何違反婚姻法的行為都是要被扔進監獄的。”見衛衍之對這個問題很執著，南昔不由重點解釋：“衍之放心，婚姻法裏特別提到了軍婚，懲罰力度比普通婚姻法還要嚴厲百倍，假如有人存心破壞軍婚，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其餘不重要，重要的就是最後那句‘後果是非常嚴重’的。
    所以……
    衛衍之內心哂笑，裴陸那老小子這下總該死心了吧？
    “衍之？”
    “簽，我現在就簽！”
    話不多說，衛衍之立即快步走到書桌前，拿了筆在兩份注冊書上全都簽上了自己的名字，並且在名字下麵一筆一劃，鄭重寫完之後又將筆交給南昔。
    南昔接過，迅速簽字。
    “對了，有件事我忘了跟您說。”衛衍之忽然表現得極其緊張，小聲問南昔：“我、我有個事沒坦白……那什麽，萬一我坦白了，您覺得不想跟我結婚，後悔了，這個注冊書……您會不會又撕了？”
    南昔伸手扣住衛衍之的後腦勺，貼上去就是一個深吻。
    突如其來的長吻令衛衍之一下子丟盔棄甲，整個人猶如一腳踩在了雲層上，想象剛才跟南昔在注冊書上簽字結婚，現在又是接吻，一切的一切都好像是在做夢一樣，有點不太真實。
    可唇齒交纏之間，他又覺得自己的雙腳落了地，心中分外踏實。
    是真的。
    他真的跟星際聯邦最強的女alpha結婚了。
    一吻結束，衛衍之連呼吸都變得急促，緩了好一會兒才終於順過來，抬起早已暈紅的雙眼望向此時貼著自己的女人，嗓音微輕：“我要坦白。”
    “坦白從寬。”南昔說著又在衛衍之微微紅腫的嘴唇上嘬了一口：“抗拒……不行。”
    衛衍之一張臉瞬間紅到了耳根子：“我真的有事要跟您說的，您……別開我玩笑。”
    “那好，衍之說，我聽著。”
    “我……欸，將軍，別親耳朵，好癢……“
    “衍之不是有話要說？”
    “真的好癢……”衛衍之怕再這麽下去自己真就什麽都說不出來，索性就讓她在自己臉上、脖子上一路細細吻著，自己啞著嗓子開口道：“主、主宰……聯係過我。”
    南昔啃著衛衍之的動作一頓，貼在他脖子一側沒動。
    衛衍之當即一顆心就沉到了穀底——
    果然，剛結婚就要離異。
    “沒、沒事，我就當注冊書沒簽——”
    “主宰是男的女的？”
    “我沒見過，聽聲音應該是……男的？”
    “那就好。”南昔又開始抱著衛衍之一路狂啃。
    被啃得滿脖子都是口水的衛衍之：“……您不跟我離婚了？”
    南昔吻地不盡興，直接扛起衛衍之就朝臥室方向走去：“離婚？衍之，這輩子你都不要想了。”
    “……將軍，您這是要幹嘛？”
    “結完婚後當然要做該做的事。”
    “可你剛才沒說——”
    “第一回……不懂。”
    衛衍之刹時被噎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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