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幾天,  衛衍之一直都在關注著雷海的一舉一動，但出人意料的是，雷海表現得很正常,  絲毫沒有那天晚上闖入機甲倉時的怪異舉動，上課、吃飯、洗澡等等都是跟人一起,  就連晚上宿舍樓熄燈後他也再沒偷摸著出來過。
    一切又都恢複了正常。
    雷海的事過去沒多久，衛衍之在軍務部的三個月實習期也到了，徽章也由白金換成了黃金，等以後要是升任軍務部重要職位還能換個黑金的,  據說黑金的材質跟天鉤身上的金屬材料一樣,  衛衍之對此無比期待，想象著自己拿到黑金徽章和駕駛天鉤的南昔並肩而立的場景……誰能想到，他回去後跟南昔一提,  南昔竟直接扔了塊黑金材料給他,  還說隻要他喜歡,  能直接給他打出幾個喜歡的掛件來。
    他缺的是掛件嗎？
    衛衍之對此無力吐糟,  聯邦軍校人人想得到的黑金徽章，卻隻不過是大佬手中的一小塊掛件廢鐵，果然大佬對自己的富有一無所知，或者說是不屑一顧。
    不過轉正之後的好處也不僅僅是有機會得到黑金徽章,  在軍務部,  每個正式成員都有製定規則的權力，在固定的規則裏創建新的規則,  再經過其他正式成員的投票表決，最終票數隻要超過一半就可以正式實行，所以在轉正後的第一次全體成員大會上，衛衍之提出加強軍校機甲倉的安全係統防護,  要求升級為聯邦最高一級的軍用係統，一眾成員對此提議不以為意，一來機甲倉隻是聯邦機甲的存放地，機甲受主機操控，主機又隻有幾位級別較高的長官才能操作，出事概率本就極低，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二來升級軍用係統不是嘴上說說就行的，得經過上頭的層層審批，加之幾百年來跟蟲族的矛盾一再激化，星際聯邦對有關軍事的一切都慎之又慎，撇開其他部門不說，這提議到了議會那兒百分之九十九是要被否決的……對此，幾十位成員的會議室裏，沒一個開口表示認同。
    所有人都在漫不經心地等待下一位發言者。
    將在座各位的反應全都看在眼裏，衛衍之非但沒坐下，反而將麵前早就準備好的一遝文件分發給了在場所有的成員。
    “異能者執行任務數量年度統計……那不是裴陸的事？”
    “衛衍之學員，你給我們看這個做什麽？”
    “軍務部的規則指定隻針對聯邦各大軍校，至於獵殺組，他是獨立部門，任務委派以及各項調令都是由議會和總統先生共同決定的，我們軍務部對其並無任何話語權，所以衛衍之學員，在軍務部的會議上討論其他部門的事是不明智的做法。”軍務部大佬一開口，其他人也停止了討論，大佬凝視衛衍之片刻，目光沉沉：“這個話題到此為止，有請下一位發言者。”
    “等一下長官。”衛衍之打斷大佬的話，鞠躬示意剛剛站起身想要發言的下一位成員，等那位成員猶豫著又坐下之後，衛衍之才在眾人不悅的注視下繼續往下說道：“剛才給各位的文件裏有近幾年獵殺組招募異能者人數的統計以及任務執行的數量，尤其是這兩年裴陸裴局長執掌獵殺組開始，異能者招募數量急劇攀升，光是今年上半年招募的人數就遠遠超過往年三倍……還不止。”
    大佬聽出了其中端倪，皺眉道：“這跟我們現在討論的話題又有什麽關係？”
    畢竟異能者招募是獵殺組的事，招多招少都跟軍務部無關，就算這其中什麽貓膩。
    “既然是招募，那就是合法錄用。”衛衍之道：“我這麽說，沒問題吧，長官？”
    大佬遲疑了一下，之後點了點頭，道：“是沒問題。”
    衛衍之：“請問長官，招募後的異能者薪酬問誰領？”
    大佬：“獵殺組。”
    衛衍之：“獵殺組發給異能者的薪酬又是從哪來的？”
    大佬被問得有些不耐煩：“聯邦財政。”
    “說到底就是聯邦給異能者支付報酬，是聯邦錄用了異能者。”衛衍之抬眼環視會議室內在座的各位成員，一字一句鄭重道：“他們的工作是聯邦提供的，薪酬也是由聯邦支付的，理所當然他們要為聯邦服務，而不是某個特定的部門或是組織。雖然作為聯邦軍校的一名普通學生，在各位長官麵前說出這種話過於狂妄，自傲，不合適，但各位長官，異能者的招募人數激增，反而獵殺組的任務並沒有多大提升，數量也基本維持不變，那多出來的一部分人員是否可以用在其部門，比如說軍校，機甲倉。”
    “衛衍之學員，有想法固然很好，但異能者外派，誰來保證其他人的安全？”
    “在我們擔心異能者會對其他人的安全造成威脅時，同樣的，他們也在擔心自身的安全。”
    “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甚至是恐懼。”衛衍之打斷對方的話，目光掃過某些個在座成員，無一例外，那些人紛紛垂下頭去，沒有敢為異能者出頭的，衛衍之早也料到了這個結果，卻仍舊絲毫不懼地往下說道：“同樣是精挑細選出來的優秀基因，也同樣經曆了與dna載體拚接後導入受體細胞，之後再是一層又一層嚴格的篩選、繁殖，最終生命體誕生。隻不過有些一出生就是幸運的，有父母的疼愛和培養，而有些……就得被遺棄。”
    話一說出口，引起在座不少人的不滿和指責，規則這東西從來不偏向於少數人，一旦根深蒂固，後來人隻需要絕對的遵從和延續，對於少數人想要撼動或是挑戰的行為，他們對此深惡痛絕。
    即便你再怎麽有理有據。
    “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他的發言簡直可笑，我覺得應該立刻暫停會議……不行，我得先離開一下。”
    “我真懷疑他是不是從獵殺組逃出來的異能者，什麽軍用係統，什麽調用異能者，他是在開玩笑嗎？”
    ……
    “都是被選中的生命體，既然選擇了，又為什麽要遺棄？”衛衍之對批判他的聲音不屑一顧，隻是筆直地站著，將自己想說的話說完：“就因為他們一出生就擁有普通人所沒有的特殊能力，所以活該被當成怪物看待？還是說……普通人在畏懼他們的能力？”
    “閉嘴，衛衍之學員！”
    “你可以出去了，這裏不歡迎你！”
    ……
    衛衍之不再多說什麽，隻是再次目光沉靜地掃過那幾位低著頭不敢發表言論的成員，片刻之後，他在眾人的驅趕聲中笑了笑，決定不再跟他們辯駁一句，拉開身後的椅子準備離開這間屋子。
    “我倒是覺得這個提議很有意思。”驀地，爽朗洪亮的聲音從門外響起，待眾人反應過來時，古恩校長已經笑意盈盈地站在了門口。
    軍務部眾人齊齊站起身來迎接。
    “校長。”
    “老師。”
    “老師。”
    ……
    在座各位都是軍校生出身，絕大多數都是師從古恩校長亦或是畢業於這所軍校，即使有些來自其他星球的軍校生，但對古恩校長的大名也是如雷貫耳的，畢竟逝去的南靳元帥以及現如今的南昔上將都是古恩校長親自教導出來的優秀學生，更何況軍務部大本營還是設立在他老人家的地盤上……再者，現如今軍務部的最高領導者還是古恩校長的學生。
    古恩校長一來，大佬也得恭恭敬敬地站一旁迎接。
    “老師，這邊坐。”大佬將古恩校長請進了門，並請他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古恩校長笑著坐下，抬手示意大家：“我就路過聽個熱鬧，你們別管我，有事說事。”
    大佬都畢恭畢敬地站著了，其他人哪敢坐下，都陪著站在會議桌邊，俯首帖耳地等著古恩校長和大佬開口說話。
    “怎麽都不說話了？”古恩校長依舊慈眉善目地笑著，見大家都站著不動，更不說話，索性就指了指站在門口的衛衍之，爽朗笑道：“衍之啊，你平時最愛說話了，怎麽我一來，你反倒沒聲音了？”
    眾人聞言紛紛朝站在門口的衛衍之投去複雜而又好奇的目光——
    那個新成員跟古恩校長很熟？
    他跟古恩校長究竟是什麽關係，難不成也是古恩校長新收的學生？
    不至於不至於，古恩校長很多年不教學了，深居簡出的怎麽會有個這麽年輕的學生？
    那小子什麽身份，難不成是古恩校長的孫子？
    ……
    就在眾人滿腹疑慮的時候，同樣心中存疑的大佬也對衛衍之多看了兩眼，隨後俯首站在古恩校長旁邊道：“老師，您和衛衍之學員——”
    古恩校長沒回答，隻是笑眯眯地看著衛衍之。
    “校長。”衛衍之恭敬彎腰道。
    “他叫我校長，那就是校長和學生的關係。”古恩校長順著話頭說下去，隨後轉過頭看向一旁站著的大佬學生，道：“既然衍之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又是你們軍務部的成員，他的提議你接受與否，都要給個交代，總不好讓人提了又不當回事，把人給趕走吧？”
    大佬連連表示‘是個誤會’。
    於是，衛衍之又被叫回了位置上。
    見恩師坐著不動，似乎有意想要給這個叫衛衍之的新成員撐場子，大佬也不好當著自己恩師的麵說什麽難聽的話，眼神示意大家夥兒舉手表決，可就表決結果公布之時，古恩校長又悠悠開了口，這回還是問的衛衍之：“衍之，你倒是說說，如果這個提議通過了，外調的異能者又該如何管束，總不能問裴局長借了人，又讓他想辦法來管控吧？”
    “校長，我了解過，在座的成員裏，有幾位的家裏人就是在獵殺組任職的，所以本著這層血緣關係，由他們出任管理者是最合適不過的。”
    “這個方法確實不錯，大家也是可以考慮考慮的。”
    大佬聽完又連聲說是。
    成員中仍有發表不同意見，有的表示‘方法固然可行，但萬一出現紕漏後果不堪設想’；有的則認為剛提出就付諸實踐太過冒險，或許可以小範圍先試驗一下；還有人覺得既然設立了專門的部門去管理異能者，那就該由專門的部門去辦這件事，如果由軍務部出麵要人，恐怕會激起部門之間的矛盾……
    古恩校長笑眯眯地聽完，轉頭問身邊的學生大佬：“菲洛，你認為呢？”
    大佬額頭冷汗連連。
    “新人有想法是很不錯的，既然意見給你們提出來的，你們也得仔細考慮周全了再做決定，別傳出去讓外人說你們專、製。”
    “……是，老師，那您看？”
    “回去再考慮考慮。”
    大佬點頭表示讚同：“那就改天再找個時間——”
    “一個小時總該夠了。”古恩校長笑眯眯道。
    眾人麵麵相覷，大佬連聲說是。
    會議於是就被延遲到一個小時後。
    等其他人陸陸續續出去‘認真考慮’了，古恩校長將大佬叫到了跟前，也不問大佬心裏怎麽想的，直接將兜裏的一枚黑金徽章放到了會議桌上，大佬拿起黑金徽章一看背麵刻著的名字，當場就愣住了。
    這時，古恩校長又笑眯眯地說話了：“你不是想知道我和剛才那孩子是什麽關係？其實照輩分來說，他是該叫我一聲老師的。”
    手中這枚黑金徽章的擁有者以及剛才出去的衛衍之，再加上恩師說‘他是該叫我一聲老師’，這輩分一算下來，大佬又一次震驚了，嘴巴張了張，半天才將內心的想法說出口：“衛衍之跟南昔……他倆？”
    古恩校長攔下大佬比劃地飛快的雙手：“有那位撐著，你還擔心什麽？”
    對啊，有那位撐著，還擔心什麽？
    天塌下來也隻算是小事了。
    古恩校長笑笑，站起身離開，大佬忙扶著將人送出去，等一個小時後所有成員重新回到會議室，大佬聲音壓了又壓，沉了又沉，看了眼會議桌最後頭坐著不吭聲的衛衍之，像是下定了什麽重大決心似的，當眾宣布道：“衛衍之學員這個建議……非常好，我認為可以試一試，至於議會和總統先生那邊，等大家表決通過了之後，我自然會想辦法說服……所以，可以表決了。”
    都想辦法說服了，還表決什麽？
    眾人也不知道他們走後，古恩校長和大佬在會議室裏聊了些什麽，總而言之大佬是決定采納衛衍之提出的建議了，他們隻需要走個形式舉下手，其餘一切就都交給大佬……反正最後責任也落不到他們頭上，索性就都舉手同意了。
    全票通過的時候，衛衍之也愣了下——
    這事果然還得古恩校長出馬才能搞定。
    “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後續——”大佬又看了眼衛衍之，沒把話給當眾說透了，隻說自己會拿到所有借調手續，緊接著第三次看向衛衍之，一改之前不以為意的態度，用一種予以厚望的眼神凝視著衛衍之：“這事是由衛衍之學員提出來的，那就衛衍之學員負責領導實施，希望你不會讓大家失望。”
    衛衍之一下子就被驚到了，本來想要拒絕，可大佬走過來在他肩上拍了拍，衛衍之：“……”
    再後來，大家都走出了會議室，隻剩下衛衍之一個人還呆呆地杵在原地。
    所以——
    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這時，腕上的光腦屏幕閃了兩下。
    衛衍之打開光腦上的對話框，是南昔發來的訊息。
    【看看喜不喜歡。】
    之後是一張圖，打開……衛衍之哽住了。
    圖上是五個黑漆麻烏的東西，一對戒指，一枚胸針，一個掛墜，還有一隻……手鐲。
    沒錯，金屬打造的手鐲。
    衛衍之猛地想起之前南昔扔給他的那塊黑色金屬，說是跟軍務部的黑金徽章一個材質，問他要不要打幾個喜歡的東西……他以為她隻是開玩笑，卻沒想到她玩真的，而且還給他打了這麽多——
    首飾。
    軍務部的大佬才擁有指甲蓋那麽一小塊稀有的黑金徽章，可他卻擁有這麽多，其中還有個大大的手鐲，怕是要真的氣昏了頭吧？
    衛衍之回複：要不……恢複原狀？
    南昔：不喜歡？那就重新再打別的。
    衛衍之：您還有？
    南昔：天鉤身上多的是。
    衛衍之：……
    她居然把主意打到了他的偶像天鉤身上？
    可天鉤又是屬於她的——
    這麽講好像沒毛病？
    這時，南昔又發來了訊息：午飯牛肉餅。
    衛衍之剛要回，卻又見訊息進來了：等你回來。
    嘖……真是越來越離不開人了呢。
    衛衍之笑著回複‘馬上’，之後飛速跑出了門，現在沒什麽比他回去吃牛肉餅更重要了。
    “衛衍之，走，一起吃飯去！”
    “不去！”
    “我請你吃牛肉漢堡啊，三層，牛肉超多。”
    沒搭理半路遇上的德爾曼，衛衍之一路跑得飛快。
    食堂的三層牛肉堡能有聯邦上將親手做的牛肉餅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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