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城林看著壞掉的攝像頭,  摸了摸下巴。
    鬆田陣平也抬起頭看那個攝像頭“……攝像頭裝的這麽顯眼，不論誰想做什麽，都會先把它破壞掉吧！”
    這東西有什麽意義——
    下一秒,  鬆田陣平就看見月城林拿出手機，翻出一條十五分鍾前的未讀消息
    “注意,  3號警報”
    鬆田陣平……？
    “攝像頭裏有報警器，被破壞就會給手機發消息,  ”月城林扶額，“結果剛剛看見你太激動,  手機又是震動不響鈴的設置，完全沒有注意到……呃，這幾天收到的各方消息太多了,  我把鈴聲提示關了。”
    鬆田陣平“……”感情是用來釣魚的。
    “而且還可以掩蓋真正的監控攝像頭。”月城林指了一下旁邊的角落。
    鬆田陣平瞪大眼睛看了一會兒，才發現了一個很隱秘的小紅點，原來是一個正在工作的攝像頭。
    鬆田陣平嘖了一聲“準備的這麽完善。”
    月城林笑了笑。
    他畢竟是收過恐嚇信、遇到過刺殺事件的人,  這些年的經曆,  也讓他學會了小心謹慎。
    月城林回到房間,  打開電腦，調出隱藏攝像頭拍攝的監控畫麵，調到十六分鍾以前。
    先是一片空曠，過了一分鍾,  一顆小石子突然飛進監控畫麵，擊碎了那個安裝明顯的攝像頭。
    沒想到,  在攝像頭碎掉以後，畫麵中依舊沒有出現人影,  又過了十秒鍾,  畫麵突然黑屏。
    鬆田陣平愣了一下,  月城林也皺了一下眉。
    ……怎麽回事？
    “攝像頭明明還在工作啊？”鬆田陣平不解。
    月城林打開實時監控，發現攝像頭確實在照常工作。那隻有一個可能……
    “剛剛斷電了，”月城林靠在椅背上，食指輕叩桌麵，若有所思，“來人在打碎攝像頭後，依舊不放心，又去斷開了電閘，在貼完信封後重新恢複了供電。倒是一個很謹慎的人。”
    現在是白天，屋裏沒有開燈，也沒有正在運轉的電器，因此短暫的停電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斷電是一個比砸碎更方便快捷的方法，畢竟現在的大部分普通攝像頭並不會加裝備用電源。
    鬆田陣平歎了口氣“既然如此，隻能從其他角度來試試看能不能找到線索……或許我們應該先報警？”
    兩位警官先生麵麵相覷。
    鬆田陣平想了想，糾正了一下措辭“要不，你自己帶著第四課來查一下？”
    特對部第四課的名聲，警視廳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月城林目光微閃，淡淡說道“我現在是休假期間，倒是不太方便調用第四課的人。”
    這有什麽不方便的？休假又不是離職……鬆田陣平皺了一下眉，想到了警視廳內私下的一些傳聞。
    月城林得罪了一些人，可能正在被人打壓。
    難道這個傳聞是真的？月城林所謂的休假，實際上是一種變相的解除職務？
    鬆田陣平一瞬間怒火上湧，咬牙道“你現在的處境不太好嗎？”
    月城林先是一陣沉默，然後輕輕歎了口氣“嗯，礙於我在第四課的聲望，暫時不能真的解除我的職務，但是接下來不好說。”
    嘭的一聲，鬆田陣平一拳錘向桌子。
    月城林嚇了一跳，一把拉住他“鬆田！？”
    “怎麽能這樣……雖然這些年不常見麵，但是你的事我也一直聽說。”鬆田陣平氣的眼睛發紅，“如果連你都受到打壓的話，這個警視廳就真的爛透了！”
    月城林呆呆看了他兩秒，果斷加快轉移話題的語速“……雖然不能調用第四課，但是我們可以想別的辦法，調查這封信的來源。”
    鬆田陣平按耐火氣，看向他。
    月城林嚴肅道“比如說……找個偵探幫我們調查一下？”
    鬆田陣平……找個偵探？這就是你想出來的辦法？
    兩個警察在場，遇到危險還要找偵探幫忙，傳出去，警視廳真的不要麵子嗎。
    鬆田陣平又想了想，算了，警視廳要什麽麵子，高中生都可以做警察的救世主了。
    “但是這也不急於一時，離周五還有幾天，明天再查也來得及，”月城林輕輕咳了一聲，“現在我們還是先去醫院吧……”
    月城林的聲音都有些虛弱了下來。
    鬆田陣平慌了一下，連忙摸了摸對方的額頭“好燙……又發燒了？”
    他也顧不上別的，扶起月城林，趕緊出門。
    ————
    鬆田陣平扯著月城林下了樓。一路上，月城林神色萎靡，睫毛低垂，因為高燒的緣故渾身發冷，忍不住往衣服裏縮了縮。
    著實有些可憐。
    被上層打壓而被迫隱性解除職務，孤立無援的情況下，還收到來曆不明的恐怖信件，再加上生病高燒不退……月城林一邊走，一邊想，他現在看起來應該已經夠慘了。
    被鬆田陣平塞到副駕駛上，月城林神色懨懨地靠在座椅上，頭發淩亂地垂到眼前，臉色因發燒而潮紅，一副說精力不濟說不出話的樣子。
    鬆田陣平把車窗升起，隔絕掉外麵的視線，發動汽車。
    三分鍾後，月城林睜開眼看向窗外，確認已經駛出那條街區，才扭頭看向鬆田陣平。
    “你的手沒事吧？怎麽真的就一拳錘到桌麵上了……”月城林問道。
    鬆田陣平冷著臉“……”
    不得不說，鬆田陣平板著臉的時候真的很有嚇人的氣場。
    月城林目瞪口呆“不是，你真的在生氣啊？我的哥，不是和你說過，今天可能有意外情況。如果真出事的話，就陪我演一場戲嗎？”
    鬆田陣平扭過頭，嚴肅地看向月城林“你和我說實話，你現在的處境，真的那麽危險嗎？”
    “……怎麽可能，”月城林哭笑不得，“休假是真休假，我自己提的。雖然有應付上層的一小部分原因，但主要是我也很累的，早就想歇一歇了。”
    真想要解除他在特對部的職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至於打壓，確實有，但是沒有那麽嚴重。向上走本來就是很難的，越引人注目就越容易被人盯上，在哪裏都一樣。”
    月城林聲音平靜“這點壓力對我來說不算什麽。而且支持我的人也很多，我從來都不是孤立無援。放心吧，陣平。”
    鬆田陣平似乎勉強信了，但又深深看了他一眼。
    月城林“……怎麽了？”
    鬆田陣平歎了口氣“真的和以前不一樣了。”
    在鬆田陣平記憶中，他的這個同期是個性格溫和、對什麽事都沒有太大欲望的人，每天擔憂的，隻是不想喝白粥、英語考試太難之類的瑣事。
    對方溫和的性格倒是一直沒有變過，但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對方已經更多的站在保護者的位置上了。更加成熟沉穩，也更加不動聲色。
    月城林談起曾經收到過恐嚇信時平靜的態度、對突如其來的危機實際上早有預料、家中層層防護的安全措施……
    這一切的細節，都顯示著這些年，對方已經經曆過很多。
    其實再想想自己，不也和當年不一樣了嗎？鬆田陣平想到。
    時間匆匆，總會在人身上留下刻痕。
    但是……
    值得慶幸的是，他們之間的友誼沒有被時間消磨，依舊是關鍵時刻可以互相信任、互相配合的摯友。
    多幸運的一件事。
    鬆田陣平掃了月城林一眼，問了一個好奇的問題“門口的攝像頭被破壞，你手機提示是3號警報；那1號警報和2號警報是什麽？”
    月城林眨眨眼，道“是紅外探測儀和壓力傳感器。不過這些隻設置在屋內，門外沒有設置——畢竟樓道總會有人經過的，我也不能每天都在接收警報啊。”
    鬆田陣平……太全麵了，真的。
    “而且攝像頭不止兩個，”月城林笑了一下，“屋裏屋外都還有。其中有一部分接通了備用電源，意外斷電後還可以再工作半小時——”
    鬆田陣平一愣“啊？”
    月城林拿出手機，打開軟件“用手機就可以查看監控畫麵。”
    鬆田陣平……
    “剛才有監視和監聽，我也不方便說，現在可以一起來看看了。”月城林微笑道。
    鬆田陣平知道有監視監聽，不過還不知道具體位置“監視器和監聽器在哪裏？”
    “煙霧報警器裏。”月城林淡淡說道。
    月城林說安裝煙霧報警器是為了督促鬆田陣平戒煙，當然是開個玩笑。
    煙霧報警器是消防廳統一號召、普及的，各家各戶都在陸陸續續地安裝。月城林當然也響應號召，幾天前就主動安裝了煙霧報警器。
    問題就出在那一天。
    預約好的安裝人員遲到了半個小時，這倒也沒什麽，但是月城林看他安裝的時候，隱約有點不對勁的感覺。
    當天晚上，月城林保險起見，還是暗中檢測了一下。
    煙霧報警器裏，竟然真的有安裝其他監視監聽部件！
    月城林心想這東西還好是安裝在客廳靠近廚房的位置，不在臥室。
    但內心裏，月城林對這個東西依舊厭惡極了。
    ——月城林討厭家被入侵的感覺。
    這套房子還是當年係統贈送的房子，不算大，這麽多年，他也能攢出來換房子的資金。但是月城林從來沒有更換住處的打算。
    這個地方，對於月城林來說，意義是不一樣的。
    牆上的拚圖掛畫也好，陽台的花花草草也好，雖然不愛吃但是一直還在種的西芹也好，保存的藍玫瑰標本也好……
    毫不誇張的說，這個家裏的每一件東西，月城林都記得它們的位置，一個細小的變動，月城林都能發現。
    這是他的家，是他絕對安心、可以熟睡的地方。
    可是，這個地方被人用監視器入侵了。
    安全感和歸屬感被打破的感受，讓月城林這幾天都沒有睡安穩。
    反感，極端的反感。
    月城林勉強忍耐著，暫時沒有動這個東西，隻是暗中提高警惕。
    而今日是漫畫開篇第一天，不僅對參賽者的製約全麵解禁，漫畫中的原作人物也紛紛登上舞台。
    月城林直覺，今天他多半會遇到意外事件。
    鬆田陣平的到來，實際上不是完全的突襲。月城林昨天晚上半夜，其實就給同期發消息說自己休假了，並且告知如果來自己這裏的話，一定要小心。
    雖然那時候鬆田陣平已經睡了，但是第二天早上起床就能看見。
    所以今天鬆田陣平給他發消息，第一句話才會是“休假了？”，並且知道他一定在家，直接殺到門口。
    ……嗯，確實還是很驚喜的啦。月城林想到，他沒想到對方這麽快就來了。
    而意外事件也果不其然地發生了。
    雖然還不能確定是哪方安裝的監視器，不知道和貼信封的人是不是同一個勢力，但是小心為上總沒錯，月城林對著監視器，順勢自由發揮演了一下。
    他在等，接下來安裝監視器的人，還有粘貼信封的人，都打算做什麽。
    對方大費周章，應該不是簡單地為了殺他。
    和警視廳離心，被打壓，遭受不公，孤立無援，又因為生病處於心態最脆弱的時候。應該是個很方便趁虛而入的人設吧？
    幕後之人這時候不做點什麽，簡直說不過去。
    月城林一邊想著，一邊點開了監控視頻。
    使用了備用電源的監控攝像頭果然照常運轉。
    監控畫麵中，記錄下了今日事件的全過程。
    先是明麵上的攝像頭被打碎，十秒鍾後，第二備用攝像頭斷電。
    再過了大約五秒，一個戴著帽子、口罩、墨鏡、手套的男人，悄無聲息地走向月城林的家門，把手裏的信封粘貼在門上，然後扭頭離開。
    鬆田陣平把車暫時停在路邊，也看了一遍錄像。
    他的眉頭漸漸皺緊。
    “這個人做了很全麵的遮擋，看不到臉……但怎麽感覺這個身影有點眼熟？”
    月城林摩擦了一下手機，心想，確實。有點眼熟，但又不是特別熟悉。
    是哪個自己遇見過，但接觸不多的人嗎？
    會是誰呢？
    正在思索間，監控畫麵還在照舊播放。突然，月城林目光一凝。
    畫麵中，又出現了一個人，帶著鴨舌帽口罩，一身平平無奇的運動服。看他的身形和衣著，和前一個明顯不同。
    月城林一愣，和鬆田陣平對視一眼。
    ……第二個人？
    突然，月城林意識到一個問題。
    “確實應該有兩個人！打碎監控攝像頭的人，和切斷電源的人，不可能是同一個人！”
    “樓道裏的配電箱不在我家這一層，要往下走兩層。而扔出石子打碎攝像頭的人，肯定要在我家門口近距離才能動手。但十秒鍾後電源就切斷了，他絕對來不及跑到配電箱的位置。切斷電源的是另有其人！”
    是兩撥人，剛巧同時到來！
    月城林表情嚴肅，鬆田陣平吸了口氣，對自己這個不省心的同期愈加擔憂。
    安裝監視器的人，貼信封的人，還有最後突然出現的人，有三方人圖謀不軌——
    月城這些年，過的都是這樣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嗎？
    畫麵上，帶著鴨舌帽的男人同樣看不清臉和細節，但是看對方腳步猛地停了一下，似乎也被門上的信封、碎掉的攝像頭嚇了一跳。
    兩秒後，鴨舌帽沒有對月城林的家做什麽，而是選擇向樓下跑去，似乎想要追上第一個人。
    “看來雙方不是同夥，而且第二個人也想弄明白前者的身份，”鬆田陣平露出有點迷茫的神色，“可是我怎麽覺得，第二個人也好眼熟……比第一個還要眼熟！”
    難道他今天眼睛出了什麽問題，看誰都好像曾經見過？
    月城林嘴角抽了一下“不是你的問題，我也覺得熟悉，莫名的熟悉。”
    舉手投足，身姿背影，還有那靈活的動作……
    “事情感覺複雜起來了，”鬆田陣平把目光移開，重新發動車子，“算了，你不是說要找偵探幫忙嗎？既然這樣，你現在就給我放空大腦，什麽也別想了。你現在唯一重要的事，就是立刻到醫院，看病吃藥休息！”
    月城林猶豫了一下，關掉監控錄像，試圖辯解“我的病也沒那麽嚴重，剛才有一部分演的成分……”
    “對，是暫時沒有到快要昏迷的程度，”鬆田陣平無語，“但是你照照鏡子，看看自己的臉色，我怕再不到醫院，你離昏迷也不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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