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長的路看不見盡頭，兩邊多是田野與鄉村古樸的民房。
    地震撕裂了豐沃的田野，摧垮了沒有地基的民房。
    天空中食腐的烏鴉來回盤旋，黑煙衝天而起，塵土在路上，土地上壘起厚厚的一層浮灰。
    新生們離開荊州鼎防禦範圍之前，一個個還有說有笑的，直到車隊開上了這條路，他們的聲音漸漸變得沉寂。
    路上的車不少，但是大多玻璃破碎，整個車窗被染得一片殷紅。
    九支車隊，在一個個岔路口分開。
    無線電裏不斷傳來道別的聲音。
    “這裏是一組，先走一步，兄弟們今晚營地見！完畢！”
    “這裏是二組，先走一步，對了麻煩問下邢菲女神有男朋友了麽，我們這裏有個小兄弟想請你吃夜宵！完畢！”
    邢菲那美麗的大眼睛翻了翻白眼，拿起對講機：“這裏是六組，我是邢菲，第一，別叫我女神，第二，我沒有男朋友，第三，我不喜歡吃宵夜，更不喜歡對講機裏的表白！完畢！”
    “這裏是四組，我是林染，我的隊伍有著最強的戰鬥力，所有人遇到任何危險可以第一時間向我組求援！完畢！”
    聽見林染的聲音，謝城安的眉梢眼底變得不太自然。
    邢菲伸出蔥白修長的手指，在謝城安的麵前打了個響指：“你和林染到底有什麽過節？”
    “他總是喜歡做老大，讓我感覺不太舒服。”謝城安直言不諱，他抬起眼看著邢菲的表情，慢慢地說，“我喜歡一個人呆著。”
    “生活裏你可以一個人呆著，但是戰場上可不行。”邢菲指了指程星淼，“最起碼，你要幫忙保護我們的醫療兵！”
    開車的張震連忙回頭喊了聲：“星淼就由我來守護吧！”
    他再把頭扭過來了一些，讓自己能夠看見程星淼，然後腆著一張笑臉：“星淼，昨天我跟你發了那幾條微信以後，有事出去了，後來手機好像壞了，沒收到你的回複，所以就沒回過來，你不會生氣吧？”
    程星淼茫然地抬頭：“你跟我發過微信啦？”
    她低頭拿出自己的手機，鼓搗了會兒，搖了搖頭：“沒收到啊，你和我的聊天記錄好像被周子義刪了，咦，你被他拉黑了！”
    張震手一抖，裝甲車差點被他開進溝裏去。
    江至晚連忙一個箭步抓住了張震手裏的方向盤，堪堪穩住車身，然後低喝：“你丫就非得在打仗的時候當舔狗麽？信不信老子打斷你的腿！”
    張震虎軀一顫，可憐巴巴地看著江至晚小聲說：“老江，說好了，你要打隻能打腿！你要是把我的手打斷了，我就不能和星淼發微信了……”
    邢菲翻了翻白眼，連謝城安都別過臉去，實在不想看這尷尬的場麵。
    江至晚更是怒視張震，狠狠錘了他一拳：“你丫別給我在上戰場的時候談戀愛，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程星淼這位校花，卻沒有任何反應，隻是低頭看著已經失去了信號的手機，他似乎已經習慣了張震的這幅姿態，或者說，追她的人實在太多了。
    邢菲實在看不下去了，她伸手，一把摟住程星淼的肩膀：“星淼，你給個痛快話吧，我先問你，你是不是和周子義分手了？”
    程星淼低頭看著手機，抿嘴想了很久，小聲說：“離開荊州鼎範圍之前，我給他發了分手短信，不知道他有沒有收到……”
    張震麵露喜色，嘴角都快咧到腦後跟去了。
    江至晚看著兄弟的這神色，心中感覺不太對勁，張震這家夥雖然講義氣，但是對感情上，太過於饑腸轆轆了。
    才十八歲，急什麽啊！
    邢菲似乎也決定抽刀斬相思，她直接問：“第二個問題，張震有沒有希望！”
    程星淼想了更久，她的表情肉眼可見地糾結，一對柳葉眉都快碰到一起去了，小嘴歪著咬著，時不時地用餘光瞟前方正在駕駛座上殷切期盼的張震。
    “看路！”江至晚強行把張震的腦袋扭了過來，然後張震又不自覺地回頭看程星淼。
    她緩緩張開紅唇，一雙大眼裏，輝光閃爍，似乎做了什麽決定。
    “張震，刹車！”江至晚忽然暴喝一聲。
    “啊？”張震茫然地回過頭。
    江至晚狠狠拉下了手刹，十幾噸重的輕型裝甲步兵車在落滿塵埃的的大道上瞬間減速！他清晰地聽到身下的刹車盤傳來吱呀吱呀的尖銳聲響，感受到手裏的方向盤正在不斷地向著反方向轉動，整輛車的車身正在側過來。
    車廂裏的所有人都被安全帶死死地勒在了座椅上，他們抓著身邊的扶手，車身劇烈搖晃，他們大氣都喘不上一口。
    江至晚幹脆直接坐在了張震的身上，用盡全力抓住方向盤。
    急刹車之前，車輛是輕微傾斜的，馬路上又全是草木浮灰，根本沒什麽抓地力，這樣下去，強大的慣性會讓裝甲車翻車的！
    鬧不好後麵的車隊還會因此追尾。
    “給油！”江至晚暴喝一聲。
    “啊？”張震更愣住了，心想剛剛不是還要刹車麽？
    張震一時不知道該怎麽辦了，江至晚單手抓住方向盤，反手把張震的安全帶解開，直接扔向車後方。
    “哎呦，哎呦哇啦！”張震在搖晃的車廂裏來回碰撞，發出一聲聲慘叫。
    江至晚給了一腳油門，同時快速修正方向盤。
    他隻上了十分鍾的駕駛課，但是強悍的大腦讓他記住了所有基礎理論。
    此刻，他的大腦仿佛延伸向周圍的每一個細節。
    方向盤，發動機，變速箱，底盤懸掛，輪胎與地麵的摩擦，刹車片與刹車盤的激戰……
    眼中所見，耳中所聽，身體所感知的一切，都事無巨細地進入他的大腦，瞬間分析完畢。
    然後，他接著踩下油門，直覺告訴他，這個時候轉向和刹車已經對抗不了慣性了，隻有動力才能與慣性硬碰硬！
    他給油，修正方向，再給油，再修正方向！
    車慢慢趨於平穩，在路邊緩緩停了下來。
    “呼，嚇死我了……”張震在後排站起來，他被摔得鼻青臉腫，說話含糊不清。
    忽然，他眼前一黑，然後領口一緊。
    江至晚不知道什麽時候衝到了他的麵前，抓著他的領口把他舉了起來，雙目猶如要噴火一樣盯著張震：“你丫要當舔狗，回荊州找個工廠，上午打螺絲，晚上當舔狗，沒人攔著你！”
    “這是哪兒？這是戰場！隨時都有生物會衝出來要了我們這一百來號人的性命！裝甲車是你談戀愛的地方麽？”
    他說著，把張震舉到了程星淼麵前：“想追姑娘是吧？老天爺看你追姑娘追得太苦，給你一個機會讓你當英雄，你丫還心不在焉？”
    “羅巍，林平他們昨天就死在你的麵前，你做夢的時候想想他們的臉，要不是我們幾個太菜，他們會死得這麽慘？”
    說完，他狠狠一摔，把張震摔在裝甲車後門上。
    一聲巨響，張震呈現大字型貼在了後門上，然後緩緩滑落。
    他嘴裏發出輕微的呢喃：“唔……天地同壽……對老江沒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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