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曾經的三仙之一，被用特質的牛筋鎖和射頻鐵鏈捆住，送進入特製的抗反射裝甲車，江至晚心中還挺不是滋味的。
    他將被運送到荊州最嚴密的監獄深空之隧，那裏關押著大量被思想侵蝕的戰士。
    深空之隧一共關押著1743人，絕大多數都在沉眠之中，隻有55個人表現出了懺悔之意，有心理谘詢師正在幫助他們進行心理疏導。
    “副會長，深空之邃關不了太多人了。”身後趕來的救援隊裏有人提醒江至晚，“典獄長說，實在不行，處決一批吧！”
    “孫超。”江至晚叫了後麵這個人的名字，“我記得，你是跟我同一批成為傳承者的吧？”
    “對，您是第一輪上的問鼎台，我是第二十八輪，當時您第一個晚上去救人的時候，我還在等著問鼎呢！”背後的人連忙接上江至晚的話題。
    “當時我們要是沒有問鼎，能保證自己不被侵蝕麽？”江至晚沒有回頭，直接走向程星淼的方向。
    靠在他身上的倪克斯差點摔倒。
    背後的孫超，還有救援隊的其他人長久沉默。
    隻聽前方傳來一句：“他們也不是壞人，多數隻是有些急了。”
    思想侵蝕的發生，往往是在震驚中動搖立場。
    在逆境中喚起你對力量的渴望。
    你是一個普通小鎮青年。
    你的父母在縣城裏的工廠幹了一輩子，混上了小領導，省吃儉用，靠自己的雙手拚搏出一份家業，把你送出家鄉，來到大城市。
    其實你不算普通了，你書讀得夠好了，拚命地讀，拚命地學，上了個211，是縣裏的前五。你畢業找了一份收入很高的工作，實習期結束後，薪資7000，年薪十五萬以上，超越了絕大多數同齡人，你相信努力能夠改變一切。
    隻是你想不明白，自己都那麽努力了，為什麽一個月隻能攢下兩千塊錢，這滿大街的奔馳寶馬保時捷到底是怎麽來的？
    為什麽項目組裏那個民辦本科畢業的小夥子，幹著打雜的工作，拿著四千五的工資，怎麽就能拿著華為折疊屏手機。
    他的那輛寶馬m4一個選裝輪轂怎麽就能要自己兩個月的工資？
    這樣的小夥子可不止一個，你想不明白，你也不差勁，你的父母也不差勁，可是為什麽你看起來奔波勞碌，別人就那麽遊刃有餘？
    在鋼筋水泥組成的森林裏，在衝天而起的摩天大樓裏，在一個個你曾經想都不敢想的數字裏，在那些令你匪夷所思的賺錢手段裏，你曾經樸實無華的價值觀全部崩塌。
    你看著和你從一個縣城出來的小姑娘穿著短裙，每天睡到下午四點起床，化妝一個小時，然後被不同的人接到高級餐廳拍一套美美的照片。
    每天如此，周而複始。
    看著那些餐廳菜品的價格，就算是抖音團購你都買不起，
    後來你打聽到，姑娘在酒吧搖晃腰肢，幫酒吧開酒，一個月輕鬆到手三萬。
    她說三萬算什麽？她的小姐妹能用點手段靠近富二代的，或者有點才藝能唱能跳把自己包裝成網紅的，三四十萬一個月也不是什麽難事。
    於是你的信仰崩塌了，你的學曆，你的雙手看起來那麽不值錢。
    這個時候，辦公樓裏某個看起來一副成功人士模樣的顧客告訴你——小夥子，你賺錢的途徑錯了，這滿大街豪車豪宅你以為是賺工資賺出來的？你要是肯拚命，我帶你掙一筆你就知道錢怎麽賺了！
    這時候你跟不跟他走？
    雖然他說得沒錯，靠雙手確實賺不到大錢了。
    但是你看中的是他的實力和途徑，他看中的是你的腰子。
    你覺得他是你的貴人，他覺得你是他的業績！
    非親非故，也沒什麽利益往來，哪個飛在天上的人吃飽了撐的帶你走那條通天大道？
    那些被侵蝕的人，大多數都是這樣沉淪的。
    他們在工廠裏苦逼地幹著活，看著電視上傳承者高來高走羨慕不已。
    然後有人告訴他們——這幫傳承者獲得傳承其實是有訣竅的，你跟我混，我教你怎麽領悟！
    你去麽？
    反正江至晚覺得，自己有可能會去的。
    所以這些人沒做錯，他們隻是運氣不好，被選中了。
    “他們不是叛徒，他們隻是可憐人。”
    “按照實力做一張劃分表，把下級的500人摘出來，送到普通監獄去。”江至晚頓了頓，又加了句，“送到天河監獄吧，我會讓他們做好接收工作，中途由九州監察押送。”
    江至晚一直是個好領導，在孫超臉上還沒露出為難神色之前，他已經把話說明白了。
    監獄和監獄之間的交接沒那麽容易，人被劫了算誰的？人運到一半死了，或者少了一個算誰的責任？
    江至晚說一句話，孫超不能不辦，但是對方天河監獄的負責人又沒聽到這句話，也沒有正式的文件，這個接收程序就很難走。
    但是江至晚能讓九州監察介入，事情就變得不太一樣了。
    “好好好，我馬上去辦！”孫超立刻轉身，話都說到這份上，孫超再不馬上動身，多少顯得有些不懂事了。
    江至晚默默來到程星淼的身邊，姑娘靠在廢棄工廠還沒垮塌的石柱上，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星淼。”他拍了拍程星淼的肩膀。
    沒反應。
    “嗯？”江至晚彎下腰，從下往上打量程星淼。
    她閉著眼睛，呼吸均勻，像是睡著了。
    “啥情況？累了？不至於吧？”江至晚皺眉。
    程星淼的體力挺好的，再大的訓練量和多天高強度的任務她都能堅持下來，不至於打了幾分鍾的架就累了。
    “生命女神呢？幫我檢查一下！”江至晚提高了聲調。
    “晚哥，星淼沒什麽問題的。”遠方傳來生命女神貝露丹迪的聲音，“剛才檢查過，除了一點點內傷，她自己就能治愈，應該是有什麽感悟吧？”
    “感悟？”江至晚上上下下打量著程星淼。
    這丫頭隻擅長死記硬背，悟性在江湖小隊裏僅僅高於謝城安，她這麽多年唯一一次感悟，還是冥河邊的那個老太太覺得她的堅持和善心像是當年的自己，將冥河的傳承賜予了她。
    然後，她就那麽按部就班地工作，修煉，硬生生靠著自己的累積到了如今的成就。
    “難道和顧擁川打了一場就有感悟了？不對啊，我跟她打的時候，她都沒生出什麽感悟來……”江至晚鎖著眉頭，想不通程星淼目前的狀態到底怎麽回事。
    而此刻的程星淼，好像什麽都看不見。
    眼前那不是黑暗，而是沒有色彩，一片混沌。
    她感覺自己好像站在高處，俯下身子摸了摸，很光滑，有人為雕刻的紋路。
    似乎是一尊雕像。
    遠方隱隱有人聲傳來。
    好像在說什麽“帝”，什麽“後”。
    她往前走了一步，腳下一滑，忽然失足掉落。
    空氣灌進嘴裏，讓她無法呼吸，她的速度越來越快，直直墜入無盡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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