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真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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麵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徐靖完全沒有任何的預料,隻得是拚命的回憶著說到:“我記得父親他好像說過,大哥他是戰死的,至於其他的好像並沒有提起過。”
“因為我沒有告訴他們具體的情況,知道那些對父親他們沒什麽好處。”顧瑤說著,聲音逐漸帶上了幾分沙啞,“那,靖兒,你猜一猜,你大哥是怎麽離開的。”
“這”徐靖不由得皺起了眉頭,小心翼翼的猜測著,“是在執行宗門任務的時候遇到了敵對勢力的破壞?或者是在爭奪異寶的時候遭遇了不幸?”
“這就是你想象中的修行之人的世界嗎?”顧瑤聽著徐靖的猜測,嘴角緩緩勾起淒涼的笑意,“那這個世界,可能會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樣呢。”
伴隨著顧瑤的話語,一道巨大的光屏在徐靖和許筠莛的麵前緩緩浮現,隨後便開始播放起了一段影像。
徐靖張了張嘴,暫且忍住了疑惑,全神貫注的看向光屏。
這是一片浩瀚而深遠的藍天。唯一讓人有些奇怪的,便是那天穹中微微泛起的血色,令人心中隱隱不安。
而在這天穹之下,一處方圓數裏的龐大營地赫然聳立,林立的各種建築和道盟學院的風格頗為相似。影像的拍攝點似乎是在營地中心的高處,將整個營地盡收眼底。此時營地內正人來人往,一派繁忙的景色。
但這營地的平靜並沒有持續多久。約莫半刻鍾之後,尖銳急促的警報聲突然在營地中瘋狂響起,下一息,原本分散在營地各處的人影便消失在各種建築內,還有十多道人影憑空而起,瞬息之間便離開了營地,向四麵八方飛去。緊接著,無數的陣紋在營地的地麵上亮起,數重屏障在營地上方飛速成型,但奇怪的是,一部分陣紋閃爍了一番之後突然暗了下去。
在詭異的寂靜了數十息之後,營地上方,一副令人恐懼的景象開始浮現:恐怖的赤紅色陰雲不斷的湧現,漸漸遮蔽了天穹,隨後陰雲的顏色在瘋狂的翻湧中愈發深沉,逐漸由赤紅變為深紅,最終化為令人窒息的血紅色。
當那陰雲的血色濃鬱到某種極致、仿佛下一息便要淌出血來時,片刻不停的翻湧猛然停滯。隨後,陰雲中緩緩浮現出數十道裂縫,一顆顆燃燒著血紅色火焰的隕石從裂縫中逐漸擠出,最後猛然向著營地墜落而下。
那恐怖的隕石似慢實快,不過瞬息,便越過了遙遠的距離,狠狠地撞擊在了營地的屏障之上。
在接觸的一瞬間,淺藍色的靈力屏障猛然爆發出一陣耀眼的靈光,但不過數息的功夫,便被那似乎無窮無盡的血色給淹沒。隨後,靈力屏障在血色隕石的直接撞擊下,猙獰的裂紋開始飛速蔓延,明明是完全無聲的畫麵,卻仿佛能夠聽到那屏障發出的陣陣呻吟。
最終,數重屏障被先後突破,一道刺眼的血色紅光瞬間爆發,淹沒了整個營地。
……
影像到此結束,停留在了那一片令人心悸的、仿佛淹沒一切的血色紅光中,那血色甚至透出了光屏,為房間內三人的麵龐染上了一層紅光。
徐靖微眯著雙眼,躲避著刺眼的紅光。隨後用力的深吸了一口氣,帶著幾分預感,看向顧瑤,微顫著聲音問道:“這是……什麽?”
“你不是已經看出來了麽。”顧瑤泛著淒涼的微笑,雙眼不知看向了何方,輕聲回到:“這就是你大哥戰死時的影像。”
徐靖幾度張嘴,好半響後,才艱難的出聲問到:“這……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影像中的營地,是卡澤利亞斯探索軍第四軍團第七軍的一處前線補給營地,當時在這處營地中休整的,是第七軍的第六大隊,也就是你大哥所在的部隊。”顧瑤平靜的解釋著,“但是他們卻不知道,這處補給營地已經暴露了。”
“於是,在毫無預兆的情況下,一隊卡澤利亞斯世界的傳奇強者突襲了這處營地——卡澤利亞斯世界的傳奇,就相當於我們蒼瀾的法相期。”在徐靖和許筠莛微微瞪大的雙眼中,顧瑤麵無表情的繼續說到:“靈力壓製、空間封鎖、最後則是七位傳奇法師聯合施展的高階禁咒,流星火雨,一套精準而狠辣的連招。”
“在靈力壓製下,法相期以下的修士連術法都無法施展,空間封鎖又打斷了傳送陣的運轉,營地中的絕大多數人隻能束手無策。第六大隊和營地中駐守的法相期修士雖然第一時間反應了過來,試圖找到來襲的敵人,阻止高階禁咒的施展。但突襲來得實在是毫無預兆,他們最終也沒能成功,反倒是因為過於急切,被敵人反過來設計埋伏,折損了數人。至於營地中的第六大隊和駐守人員,總計八千四百六十五人,無一生還。”
顧瑤最終將眼神注視在徐靖的臉上,用平靜得讓徐靖和許筠莛背後微涼的語氣毫不停歇的繼續說到:“我和你大哥原本是一起隸屬於第六大隊,但在這次的襲擊的前一次戰鬥中,我神魂受創,不得不撤到了更後方的營地修養,沒成想卻僥幸躲過了這一劫。當我接到勤務司的通知,趕去認領你大哥的遺物是,隻找到了這把斷劍,還有一封出征之前便寫好的遺信。”
徐靖看著顧瑤取出的那把自己以前聽徐平昌提到、卻一直沒看到過的斷劍,看著暗淡無光的劍身、明顯的微微融化過的劍刃,幾度張嘴,卻啞口無言。
“卡澤利亞斯世界,是什麽意思?”半響之後,許筠莛的輕聲提問最終打破了廳內的沉寂。
隨著許筠莛的提問,顧瑤逐漸收回了視線,略微組織了一下言語,向二人解釋道:“你們都知道,我們的世界名叫蒼瀾。而事實上,我們的世界並不是唯一的,在名為‘虛界海’的地方,無數的世界不停的誕生、成長,其具體的數目,恐怕無人能夠知曉。而在我們已知的範圍內,雖然也有幾個同等級的世界,但我們蒼瀾大世界,無疑是最強的。”
“既然都說到這裏了,那就提前和你們說一下關於世界等級的事吧,這原本該是你們在加入宗門後才會被告知的事。”顧瑤微微停頓,接著說到:“還記得我之前和你們說過的修為境界嗎?我們蒼瀾大世界,在對其他世界的區分中,也是按照著那個來分級的。”
“若一個世界中所能達到的最高戰力相當於凝魂,那就是初級世界;能夠達到元嬰,就是中級世界;若是能與返虛相媲美,就是高級世界;存在渡劫、合道二境,便是頂級世界;最後,有真仙級存在的世界,則能被稱作主宰級世界。卡澤利亞斯世界,就是一個高級世界。”顧瑤向二人介紹到。
“那你們為什麽要到那個卡澤利亞斯世界去作戰呢?”許筠莛不解,咬咬牙再次問道。
“嗬嗬,為什麽。”顧瑤卻是突然輕笑了起來,轉頭看向徐靖道:“靖兒,你也想不明白這個問題嗎?”
不等徐靖說話,顧瑤便自顧自的再次問道:“我記得菲爾和我說過,她在向你們介紹道盟學院時,和你們說過道盟學院每年的花銷巨大,我也和你們講過道盟學院成立的目的,對不對?”
正思考著顧瑤上一個問題的徐靖微微一愣,連忙和許筠莛一起點頭應是。
“那好。”顧瑤點了點頭,注視著二人的眼睛問到:“那你們有沒有想過,從道盟學院成立至今的無數年裏,投入的人力暫且不提,投入的資源會有多少?而這些多到無法言表的資源,又是從何而來?”
許筠莛仍舊迷迷糊糊的雲裏霧裏,徐靖卻是瞳孔猛縮,駭然道:“那些資源是”
“沒錯,是搶來的。”顧瑤直接打斷了徐靖的話語,平靜而冷漠的說到:“道盟學院這麽多年來,投入的所有資源、包括你們所花費的那些,全都是搶來的,從其它世界搶來的。”
“事實上,在很久以前,我們蒼瀾世界內部的資源就已經在發展的過程中消耗了大半,剩下的若是再繼續開發,很可能會直接損傷到世界本源,於是尊者們在商議之後,便禁止了對蒼瀾世界的繼續開發。從那以後,蒼瀾世界所有的資源,便全部來自於對其他世界的掠奪,哪怕到了世界完全恢複、甚至愈發強盛了的今天,這個規則仍舊沒有改變。”
“這就是我說的,道盟大比其實也隻是一個預演的原因。它預演的不是其它,正是你們在加入宗門後將會參與的對其它世界的戰爭。”
“為什麽道盟大比要采用這麽殘酷的、近乎於戰爭的方式?因為你們以後將要參與的,就是戰爭!”
“並且,這種戰爭,將會比你們所能想象的極限更加的殘酷!因為對於其它世界來說,你們是侵略者,是破壞者,是殺戮者,你們就是所謂的‘域外天魔’!他們會拚盡全力,用無與倫比的信念與意誌,賭上性命甚至是靈魂,隻為將你們徹底驅逐——事實上,他們更樂意於將你們徹底擊殺,將你們的肉身與神魂一同磨滅,以報世界被入侵的血海深仇。”
“在這種戰爭中,你們將不會有什麽‘護符’來保證你們的安全,你們所能依靠的,隻有你們自己!每一次的戰鬥,都將是真正的生死對決!你們甚至無法確定自己將會麵對何等層次的對手,就像你們大哥那樣。”
“這就是世界,真正的世界,真正的修行之路。”
“埋葬在這條通天的大道下的,是數不清的屍骨與怨魂,不僅有那些被入侵的世界的生靈,更有數不清的蒼瀾世界的失敗者。”
“所以,你們做好了直麵這個世界的準備了嗎?”顧瑤用平靜到極致的眼神逼視著徐靖和許筠莛二人,徐徐問到,“現在放棄還來得及,道盟大比並不會強製要求參加,隻要你們選擇退出,那就可以隔絕這殘酷的一切。”
“你們可以安心的在學院內度過剩下的兩年,然後回家,在父母的庇護下喜結良緣、生兒育女,安穩幸福的度過這一生,不會有任何的波折——不用懷疑這一點,道盟禁止在蒼瀾之內發生除了運朝之戰的任何內鬥,而常崶域內的三大王朝已經三足鼎立了數萬年,短時間內不可能發生衝突,所以你們的一生必然是安穩的。”
“可如果你們仍舊想參加道盟大比,那最好先想清楚。踏上了這條路,就無法再回頭。參與對外戰爭,是所有宗門的強製要求,沒有任何逃避的可能。”
看著沉默無言的二人,顧瑤最後說道:“我要說的就這些,夜深了,你們今天也挺累的吧?去休息吧好好的想一想。”
徐靖和許筠莛仍舊沉默著,緩緩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各自回房去。
當二人即將踏出正廳時,顧瑤的聲音再度從身後傳來:“真的,好好的想一想。”
二人的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再次無聲的點頭後,邁步離去。
身後,顧瑤看著二人離去的背影,揮手熄滅了正廳內的燈光,麵無表情的將視線緩緩收回,最終落在桌上的那把斷劍之上,半響之後,卻是突然輕聲笑了起來,喃喃道:“阿弘”
兩行清淚從她的眼角滑下,融入廳內濃鬱的夜色,不知落向何方。
徐靖和許筠莛一路沉默著走回房間,在門口無聲的告別後,各自進了房門。
草草的洗漱了一番後,徐靖疲憊的躺在床上,微歎了一聲,緩緩閉上了眼睛。
但不知為何,明明身體十分的疲憊,徐靖卻久久的無法入睡。在床上翻來覆去不知多久後,徐靖長歎一口氣,坐起了身子,喚起燈光後來到書桌前坐下,翻出了那本從四歲那年開始記錄的日記本,從頭開始,一頁一頁的默讀了起來。
新仙曆第五紀第六十八元7647年12季9旬3日,天氣:晴
7648年12季9旬3日,天氣:晴
7650年1季1旬1日,天氣:晴
花費許久,將日記從頭看完後,徐靖提起筆來,緩緩寫下:
7656年7季1旬1日,天氣:晴
落下一行字後,徐靖卻怎樣也無法下筆。糾結了半響後,徐靖煩躁的抓了抓頭發,扔掉筆站起身來,打開房門,揮滅燈光,準備到外麵走走。
才剛剛邁出步伐,一聲便呼喚房門開啟的細微響動傳來,將徐靖喚住:“徐靖,你去哪?”
徐靖回頭,發現許筠莛竟打開了房門,探出半個身子,怯怯地問道。
“我出去走走。”徐靖沉默了一下,說到。
“那,那我也去。”許筠莛馬上說到。
“好。”
二人便這樣出了門,並著肩在道盟學院內漫無目的的閑逛了起來。
突然,許筠莛伸手牽上了徐靖,顫著聲的小聲說到:“徐靖,你以後不準這樣了。”
“嗯?”
“以後出來的時候,記得叫我一起,知道嗎?你以後去哪,都記得叫上我,我和你一起去。”
“好。”
數言話畢,二人便再沒有說話,繼續沉默的牽著手、並著肩,借著一路的燈光與月色,一直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