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手術室後，杜文昌的情緒仍舊沒有平複過來，麵色凝重地站在走廊盡頭的窗邊，遙望著整個醫院內的夜色。
    “杜先生，眾點ktv裏有監控，回頭我去看看，一定把那小子給揪出來……”葉正遞過去一支煙，又給杜文昌點著了。
    我和周海站在旁邊，一顆心均是砰砰直跳。
    被葉正盯上的話，曾小寶可就麻煩了。
    這小子又要跑路了嗎？
    曾小寶這個命啊，一輩子和跑路扯不開了！
    杜文昌沒有說話，默默地抽著煙，直到一支煙徹底燃盡了，才幽幽道：“揪他幹嘛，人家做得有錯嗎？”
    “啊？”葉正愣住。
    杜文昌輕輕磨著牙，說：“天驕要是有事，抓那小子也就算了，隨便傷人肯定不行是吧……現在也沒什麽大問題，抓人家幹嘛啊？反而，我還想感謝他，天驕真是被慣壞了，有人收拾他一頓挺好的！”
    “唔——”葉正沒有再回話。
    “希望這一次過後，天驕能學好吧……否則我是真沒轍了！要不是怕影響不好，我都想送他去戒毒所了！今天的事保密吧，別再往外傳了。”
    “哎。”
    葉正趕緊答應。
    杜文昌轉身離開，和他一起來的兩個人也走了。
    我的一顆心也徹底放下，知道曾小寶這回沒事了，不需要跑路了！
    還得是人家杜文昌啊，大領導就是有大格局，要不人家能上那麽高的位置？
    我心裏美滋滋，但是麵上不能表現出來，隻是偷偷地和周海相視而笑，頗有一種做了壞事沒有被發現的感覺。
    杜天驕被轉到普通病房裏去，出來的時候還岔著道，口中一直念叨：“天上下凡三聖母，生下沉香和鐵柱……”
    “爹住，不是鐵柱。”一個朋友還提醒他。
    一堆朋友照顧杜天驕，大家都哄著他、陪著他，倒是不用擔心他的安危。
    看到這幕，其實我也有點感慨，想當初郭文鵬也是這個待遇，身邊無時不刻圍繞著一堆狐朋狗友……
    人啊，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得意的時候莫驕傲，失意的時候莫氣餒！
    “別看杜先生那麽說……”站在病房門外，葉正輕輕歎著氣說：“得虧杜公子沒有大礙，不然咱們幾個都得吃不了兜著走！他那種人，我可太了解了，沒事的時候怎麽都行，嘻嘻哈哈情深義重……一旦出事，你就知道什麽叫殺伐果斷、禍從天降了！”
    我沒和杜文昌那種級別的領導打過交道，但也覺得葉正說得有理。
    要真一點脾氣都沒，人家能到那個位置？
    “沒事，就散了吧，以後都小心點，千萬別再發生這種事了……”葉正輕輕地呼了口氣，轉身準備離開。
    “葉哥，還有個事……”我趕緊叫住他，將韓博奇的事情說了。
    “有這種事？！”葉正一臉驚訝。
    “是的，還在搶救，之前一直沒機會說。”我指向另外一間依舊亮著燈的手術室。
    “嚴重嗎？”葉正快步走到這間手術室的門口，我和周海趕緊跟上。
    “嚴重，特別嚴重，腸子都流出來了，我不是專業的醫生，但也能看出來這人肯定廢了，就算做完手術，也得繼續住icu，估摸著一輩子都起不來了……”我謹慎地做著分析。
    “不是醫生，就不要隨便下論斷！”葉正沉聲說了一句，抬頭看了一眼手術室的燈，隨即坐在了門口的排椅上，麵上布滿憂慮、擔心和焦急。
    我心裏想，就算葉正想攆走韓博奇，但那畢竟也是元老，是他多年的兄弟……傷成這樣，估計他心裏也不好受。
    韓博奇做手術的過程中，葉正始終一言不發，我和周海就在一邊陪著。
    韓博奇受的傷，和杜天驕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杜天驕沒多久就出來了，韓博奇的手術過程持續了好幾個小時，一直到後半夜，醫生才滿臉疲累地走出來。
    “怎麽樣了？”葉正立刻迎了上去，我和周海也跟過去。
    “你是傷者的家屬嗎？”醫生問道。
    “他是我的兄弟！”葉正麵色堅定地說。
    “兄弟沒用，我得跟家屬說……”醫生搖了搖頭。
    “他沒有家屬，我就是他的家屬！醫生，快告訴我！”葉正紅著眼睛，整個人似乎已經急得快跳起來了。
    我和葉正相處不多，但印象裏他一直是那種任何時候都很淡定的人，這次卻和之前的杜文昌一樣顯得失態了許多。
    醫生看了他一眼，才緩緩說：“命保住了，但情況非常堪憂！我不知道誰紮得他，無論角度還是力量都很刁鑽，除了留一條命，其他都全完了……你們報警沒有？我可以和警察說，這絕對算得上重傷了……”
    “人到底怎麽樣？”葉正打斷了他，神情愈發急躁。
    “這輩子，怕是起不來了，髒器受損相當嚴重……甚至人能不能醒過來，都是個未知數！”醫生輕輕地歎著氣。
    這一瞬間，葉正萬念俱灰，麵色難看到了極點。
    “……手術接近尾聲了，去交錢吧，前期最少十萬，後麵肯定還要再加，你們做好心理準備就行！”醫生歎了口氣，重新回到了手術室。
    “周海，去交錢。”葉正摸出一張銀行卡。
    “哎！”周海拿了卡，迅速離開。
    葉正一語不發，和之前的杜文昌一樣，慢慢踱到走廊盡頭的窗邊，摸出一支煙來點著，遙望著窗外的夜色。
    “葉哥……”我站在他身後，不知道怎麽安慰他。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回過頭來，看著我說：“老韓，就站在眾點ktv的馬路邊上，然後就被一個莫名其妙的娘們給捅了？”
    “是的，我不認識那個女人，也不知道他倆有什麽仇……反正就是捅了。”我回答說。
    葉正繼續沉默不語，直到一根煙抽完了，才“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我迷茫地看著他。
    “嘿嘿嘿……”葉正繼續笑著，而且是控製不住的那種笑，一張臉都扭曲得不像樣了，看著就跟精神病發作一樣。
    “葉哥……”我有點緊張起來，心想這是受了刺激嗎，怎麽突然變成這個鬼樣子了？
    “活該！活該！”葉正笑了一陣，突然惡狠狠地罵了起來：“王八蛋、龜孫子、狗草的，終於遭報應了！仗著自己是元老，把零度酒吧當自己後花園，幾乎將所有利潤都吃幹抹淨，一分錢都不給我留！看來老天是睜眼的，我不收他，自有天收！哈哈哈，太痛快了，怎麽就能痛快成這樣子啊……”
    “……”我看出來了，葉正確實挺痛快的。
    “那你剛才……”我有些發懵，剛才的擔心和焦慮，可不像是裝出來的啊！
    “我擔心他緩過來……”葉正仍舊開心地笑著，且越笑越大聲。
    我還是第一次見他這麽失態！
    前有杜文昌，後有葉正，讓我知道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麽真正淡定、從容、寵辱不驚、喜怒不形於色、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的人。
    關鍵在於，這事撞到他真正的心坎沒有！
    當然，葉正確實也不一般，興奮了一陣子後，便恢複正常了，拍拍我的肩膀說道：“走，回去看看監控，我要知道是哪個女英雄幹的，我得把她的畫像裱起來掛在我家床頭，以後每天早晨起來第一件事先給她三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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