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故事，就是王偉的視角了，也是他事後告訴我的。
    他本來在追其他案子，掛了我的電話以後，便急匆匆朝零度酒吧後巷的平民區趕來。
    到了地方，他發現圍聚在這裏的警察越來越多，比追捕另一樁命案的凶手曾小寶還多了——這就是權勢的厲害之處，公子哥的兩顆蛋蛋，比一條人命還重要！
    王偉下了車，隨便叫住一個同事：“幾頻道？”
    “3！”
    “好嘞！”
    王偉立刻把對講機換到3頻道，接著一頭紮進平民區裏，朝著水塔的方向奔去。
    一路上碰到的同事不少，大家彼此點個頭就過去了。
    在一片平房中，高大的水塔特別好找，王偉不一會兒就到了附近，恰好看到幾個同事也往那邊去了，而且比他速度更快、距離更近！
    這樣下去，阿發百分百會被搜出來！
    王偉立刻躲在牆角，衝著對講機說：“南邊圍牆方向，疑似發現阿發的身影！”
    “嘩啦啦——”
    不光是準備靠近水塔的幾個同事往南邊去了，平民區裏幾乎所有的警察都蜂擁而上！
    水塔附近，瞬間幹幹淨淨。
    王偉立刻奔了過去，一頭紮進黑黝黝的水塔，接著叫了兩聲：“阿發！阿發！”
    無人回應。
    “我是王偉，李虎叫我來的！”王偉打開了隨身攜帶的手電筒。
    “嘩啦啦——”某角落裏，一道水聲傳來，王偉立刻照了過去，就見一個身材敦實的青年正在牆角撒尿。
    “阿發？”王偉試探著說。
    “嗯！”阿發點了點頭。
    “都什麽時候了，你還撒尿！”王偉有點急眼。
    “……什麽時候也得尿啊！你怎麽和虎哥一個樣。”阿發嘟囔著抖了抖，一邊係褲子一邊走過來。
    我已經提前給他打過招呼了，他知道有個叫王偉的警察會來接應，聽到對方自報家門，就知道沒什麽問題了。
    “走吧！”看到阿發大大咧咧的模樣，王偉也很無語。
    “嗯！”阿發緊跟上來。
    因為提前將同事們引到南邊去了，所以整個平民區裏空蕩蕩的，王偉帶著阿發一路前行，就算路上遇到幾個落單的警察，也能被他們輕而易舉地避過去。
    很快，他們就來到平民區外。
    “上車！”
    王偉上了一輛帕薩特，阿發則坐在後排，將整個身子伏下去。
    “嗡嗡——”
    王偉啟動了車子，正要離開這個地方，主駕駛的玻璃突然被人敲響。
    “咚咚。”
    王偉猛地回頭。
    “秦隊長？！”王偉一臉詫異。
    站在車門外的正是刑警隊長秦俊傑，他擺擺手，示意王偉把玻璃放下來。
    “你怎麽在這裏，不是讓你追其他案子麽？”秦俊傑沉聲問。
    “隊長，我是路過。”王偉笑著：“您怎麽在這啊？”
    “嗬，來查蛋蛋的事……”秦俊傑自嘲地一笑，顯然對上層的命令也不滿意，為了兩顆蛋蛋還得讓他這個隊長親自來盯！
    “……行吧，秦隊長，我就先走了啊！”
    王偉正要掛擋，秦俊傑突然把手伸了進來，將他掛在方向盤邊上的鑰匙拽了下來。
    “隊長……”
    與此同時，秦俊傑猛地拉開後座的門。
    “雙手抱頭，下來！”秦俊傑拔出一支噴子，對準伏在地板上的阿發。
    阿發沒辦法了，隻好悻悻地坐起來，雙手抱頭準備下車。
    “隊長！”王偉及時把手伸了過來，按住了秦俊傑的槍。
    “你知道自己在幹什麽嗎？這是包庇、窩藏！身為人民警察，你罪加一等！”秦俊傑瞪著兩隻眼睛，不怒自威。
    “隊長，他是正當防衛！”王偉迅速講了一下之前的事。
    “那好啊，跟我一起回去，說清楚就沒事了！”秦俊傑厲聲道。
    “說清楚就沒事了嗎？那可是杜文昌的兒子！他進去後，還能走出來才有鬼了！秦隊長，你做了這麽長時間的警察，真不清楚這其中的貓膩和勾當麽？”王偉有點急眼。
    “你胡說什麽？”秦俊傑的臉沉了下來。
    “我說得是事實！秦隊長，我們可以查劉福生的案子，查小男孩阿豪的案子，是因為我們惹得起那些江湖大哥……原來也是個欺軟怕硬、畏權畏勢的！”王偉把我之前的話原模原樣說了一遍。
    “我再讓你胡說！”秦俊傑徹底怒了，舉起槍柄就朝王偉的頭砸下。
    ——但凡能當刑警隊長，能有一個好脾氣才怪了！
    就算他們努力保持修養，保持工作中的冷靜和理智，偶爾也會在下屬麵前暴露本性。
    王偉沒躲，就那麽梗著腦袋，一雙眼睛直勾勾看著秦俊傑。
    終究，秦俊傑還是沒砸下去。
    他長長地歎了口氣。
    “走吧，我就當沒看見。”秦俊傑把槍收了起來，又把頭轉到一邊去了。
    ——其實我說得那些事，他們也沒經過調查，但根據他們對杜天驕這個人的了解……
    十有八九沒啥問題！
    再加上我們也合作很久了，當然會相信我！
    “謝謝秦隊長！”王偉一臉振奮，吩咐阿發伏下頭去，順便重新把車子啟動了。
    “逼我犯錯誤啊……”秦俊傑無奈地搖著頭。
    車子是啟動了，但是王偉並沒開走。
    “怎麽還不走？留在這等著吃屎呢？老子可不會給你拉！”秦俊傑轉過頭去罵了一句。
    王偉並沒接話，沉默地望著前方。
    秦俊傑似乎預料到了什麽，猛地抬頭向前看去。
    一個身穿製服的中年男人，平靜地站在那裏，頭頂的一顆國徽熠熠生光。
    不動如山。
    “丁……丁局……您怎麽來了……”秦俊傑一臉詫異。
    站在車前麵的，正是市局的頭頭丁凱！
    “我也是為了兩顆蛋蛋……”丁凱走過來，苦笑著歎了口氣。
    三人均是沉默。
    “你們不理智，但我得理智。”丁凱沉沉地說：“帶回去吧，該做的調查還是要做……我不敢說一定能頂住杜文昌的壓力……但我會盡力的。”
    ……
    就這樣，阿發最終還是被帶回了局子。
    王偉給我打電話，著重地表示了歉意。
    “……王sir，你已經盡力了。”除了這句，我也說不出別的什麽來了。
    “我們老大說了，會努力給阿發一個清白的。”王偉咬著牙道。
    “王sir，你覺得希望有多大？”我反問道。
    “我了解我們老大，他會如實寫材料的……但案子最終會交給法院審理，杜文昌一定會從其他方麵入手……你也盡快找律師吧，雖然希望不大就是了……”王偉的聲音越來越低。
    身在體製內的他，當然更了解權力的可怕。
    市井草民哪裏是那種人的對手！
    “我知道了……謝謝你了王sir，我自己想辦法吧。”我掛了電話，整個人陷入極度的迷茫和頹廢之中。
    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但也沒有辦法，該走的流程還是要走，我們找了很多這方麵的律師，可對方一聽涉及杜文昌的兒子，都擺手表示不接，甚至還說接了也沒有用，這是一場沒有任何希望的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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