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酒席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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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飛一身青布長衫,慢悠悠的走進了候車室。偌大的候車室空無一人,反倒是車站出口的地方排滿了人流。原因也很簡單,滬淞會戰戰事不利,從上海及其周邊逃難到南京的老百姓占了絕大部分,而從南京去上海的就寥寥可數了。
在老百姓眼裏,南京是中國的首都,國民政府絕不會放棄的戰略要地,這裏應該是眼下最安全的地方了。可在譚飛這個熟知曆史的人眼睛裏,這個地方卻已經成為了一方絕地,而不久之後發生在南京那慘絕人寰的悲劇,更讓譚飛的眼睛裏帶了一絲痛憫。
此去上海,再回南京時,恐怕再也見不到剛才車水馬龍的繁華景象了!
想到這裏,譚飛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生逢亂世,好男兒自當奮勇,何故歎氣啊!”背後有人出聲。
譚飛回頭,看見一人同樣一襲長衫,頭戴禮帽,與譚飛打扮極為相似,仔細一看,譚飛不由一笑,伸手道:
“原來是學長,真的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那人正是嚴鼎立,他伸出手:“手勁不錯,就不用再較量了吧?”
兩人輕輕一握,相視一笑,似乎多了些默契。
找了個座位坐下,譚飛率先開口:“學長此去是何地?”
“回老家探親。”嚴鼎立朝譚飛眨眨眼睛。
“彼此彼此。”譚飛微笑。
“哈哈,那一會兒看看,咱們的老家是不是同一個地方,說不定,咱倆還是同鄉呢?”
與剛才在鄭建忠辦公室的嚴肅相比,此時的嚴鼎立像換了一個人,他麵如春風,語帶笑容,伸手輕輕拍了拍譚飛的左手,笑著繼續說道:
“剛才我聽站長說了你的事,幸好你沒去延安,要你去了延安,那可有的罪受嘍!”
“聽說那邊環境不太好。”譚飛微笑道。
“何止是不太好,夏天酷暑,冬天酷寒,春天北風一刮,滿世界的沙子往嘴裏灌,出去一趟,回來能吐出半斤沙子。地勢就更不用說了,那裏的老鄉怎麽說的來著?地無三尺平,人無半兩銀,簡直不是人呆的地方。我們去了,還得參加義務勞動,天天修河堤築水壩,搞什麽大生產,不用說潛伏,能呆下來不跑的就算是意誌堅韌了!”嚴鼎立滿臉苦笑,搖著頭向譚飛介紹延安的風土人情。
“學長受苦了。”譚飛點頭。
“不過話說回來,”嚴鼎立看了譚飛一眼,“那裏的人倒是挺有幹勁的,如果咱們這邊也能有那種勁頭,很多事就好辦很多。”
譚飛微笑不答。
為人做事切忌交淺言深,更何況,自己麵對的是一名能夠在重重甄別下潛入延安兩年之久的精英人物。
恰在此時,候車廳想起了字正腔圓的國語報站聲:
“各位旅客,前往上海的列車即將開動,請前往上海的旅客從站台入口處有序上車。”
兩人屁股同時一抬,接著互相看一眼,異口同聲道:
“果然是老鄉!”
兩人並不同座,但譚飛明白,這個時候不需要再掩飾什麽,去上海車廂上本來就沒多少人,譚飛換了座,很快兩人就再次坐到了一起。
剛一坐下,嚴鼎立就率先捅破了這層窗戶紙,低聲道:“譚兄弟也是去嘉善縣?”
“是。”譚飛點頭。
青浦雖說是屬於上海,但地理位置上,其實是離著蘇州嘉善更近一些,所以去青浦的路線,一定是在嘉善下車。
“那我們不止是同校,以後還是同窗了。”嚴鼎立滿意的點點頭。
“能和學長同窗,是我的榮幸。”譚飛很客氣。
“客氣話就不用多說了,以後都是同學,”嚴鼎立回複了之前的嚴肅,“聽說這次青浦特訓班,是戴老板親自主持,以後是要上抗日前線的,你怎麽看?”
“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譚飛正色道。
“我是問你的想法,命令當然要服從,你我都是軍人,這個不需要多說。”嚴鼎立稍微露出一絲不耐。
“嗯,依我看,我們上前線也不應該是在第一線,這特訓班,顧名思義是教導特務技術的,上前線開火,有點浪費了。”譚飛試著表達一點自己的看法,“這次培訓班一共也就幾百號人,上前線經得起半天的消耗?十幾個正規師,不到一個月就沒了,指望我們這幫拿著短槍的上去,能打死幾個鬼子?我看,以後還得是潛伏。”
“對啊,隱蔽戰線,也是前線,”嚴鼎立拍拍手,用讚賞的目光看了譚飛一眼,“以後,上海才是我們的主戰場。”
“學長已經是少校了,怎麽還要趟這個渾水?”譚飛有點不解。
“少校又怎樣,我們特務係統可不比軍隊,少校軍官是要帶兵的,一個少校副團長,下麵少說幾百號人,我們特務係統的少校,能帶一個幾十人的別動隊就不錯了,這道理,你又不是不明白。”嚴鼎立用責怪的目光看了譚飛一眼。
“那倒也是,幹我們這行的,就是td後娘養的。”譚飛爆了一句粗口。
“可不是,要不是趕上鬼子侵華,你覺得我能回得來?國防部那幫狗日的,才不會管我們的死活。”嚴鼎立也罵了一句,兩人都是心有戚戚焉。
粗話是男人加深感情的最佳方式,很快,譚飛和嚴鼎立的感情就進了一層。兩人互相欣賞,以後又是同學,並且都是鄭建忠介紹,未來免不了要互相照應,所以也都刻意交好。一路上談談說說,火車到了鎮江,兩人已經好的要穿一條褲子也似。
“旁的不說了,譚兄弟,你挺對我胃口,那我也多說幾句。”
嚴鼎立低下頭,俯身到譚飛耳邊:“去了青浦班,千萬不要過於死板。如果讓你上戰場,情勢不對,保命為先。”
滴!!!!
伴隨著悠長的汽笛聲,火車終於抵達了嘉善,此時的火車時速隻有30到40千米每小時,譚飛和嚴鼎立從早上出發,到達嘉善的時候已經是黃昏。兩人一天隻啃了幾個幹餅,下車的時候早已饑腸轆轆,下車找了個鋪子填飽肚子,又找了個旅館歇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又換乘一輛汽車,終於在第二日中午時分到達了青浦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