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李小均的藥敏試驗結果出來了。
    有三種藥最為敏感，目前培養皿中的馬爾尼菲藍狀菌在這三種藥的夾擊下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分別是兩性黴素b、伊曲康唑、伏立康唑，這三種藥物最有效。
    呼吸內科那邊也立馬根據試驗結果換了藥。
    先用兩性黴素b和伊曲康唑來抗真菌感染，再適當添加一些護肝藥減輕肝髒負擔。
    五天後，李小均的情況果然好轉不少。
    張易和康彥明去呼吸內科看他的時候，李小均都已經換到普通監護病房去了。
    皮膚表麵的傷口還在，但已經開始愈合，並且也沒有流膿了。
    看來李小均的運氣還是很好的。
    這藥在他身上沒有產生耐藥性。
    連續服用一周時間後麵就可以暫時停藥，看看患者自身的恢複效果。
    “張醫生，康主任黃主任，你們來啦！”
    李小均說話都有力氣了不少，整個人的精氣神比剛入院的那天，那可是天差地別。
    “恢複的不錯，過兩天就要停藥了，停藥之後會再做一套全套的檢查。
    如果自身恢複的不錯，就可以考慮出院的事了。”
    聽黃琪這麽說，李小均和旁邊幾個家屬臉上瞬間就做出一副劫後餘生的慶幸表情來。
    “謝謝你們啊醫生，終於能好了！終於快出院了！”
    這幾個月來，家裏人一直被病痛折磨。
    這下子終於能結束了！
    “不用謝，這病確實罕見，不過總體來說治愈的可能性還是比較大的。另外，你們要謝的話，就多謝謝張醫生吧。
    他可是為了找出你的致病菌查了一晚上資料和文獻啊。”
    黃琪笑著指了指站在康彥明旁邊的張易。
    家屬感激的看了看張易：
    “謝謝您啊張醫生，從我們住院到現在，您幫助我們的點點滴滴我們全都看在眼裏，也記在心裏的，真的謝謝你！”
    這句謝謝確實是真心的，因為張易這邊收到了200點感恩點。
    其實患者這番話，張易心裏還有點感動呢。
    看來自己這段時間上上下下的真是沒白跑。
    都是人，都是有感情的高級動物。
    你對患者好，患者和家屬都是能感覺到的。
    當醫生也不圖啥，一是職業使命感，二是人家來醫院已經又苦又難又窮了，你難不成還想圖錢？
    那肯定不行啊。
    所以啊，也就隻圖這麽一句謝謝，也圖家屬和患者的理解。
    “沒事，不用謝。”
    從呼吸內科回急診的路上，張易看康彥明臉上一臉輕鬆愉悅。
    像是心裏的大石頭總算落地了一樣。
    張易忍不住好奇問了一句：
    “康主任，五年前那個女孩您心裏就這麽放不下嗎？看您好像一直都記在心裏呢。”
    一說到這，康彥明臉上的笑意就收斂了起來。
    隻見他不著痕跡的歎了歎氣，猶豫了一會後，才緩緩開口：
    “哎，五年前那會，馬爾尼菲藍狀菌比現在更加罕見。
    不少醫生基本聽都沒聽說過這種致病菌。
    那女孩也是我以前的一個老患者介紹過來的。
    也是和李小均很像的情況，在老家那邊治療了半個月一點起色都沒有就托關係轉到了我們協和。
    那時候我才升成副院長沒兩年。
    女孩的家屬一聽我是協和副院長就都把希望寄托在了我的身上。
    老實說，我那會心裏也意氣風發，拿著好幾種抗生素聯合治療。
    但女孩一點起色都沒有，用了兩天後才改換抗真菌和抗病毒的藥。
    但女孩身體好像已經耐受了，各種藥物治療效果都非常不好。
    當時田飛龍也跟我一樣，對這名患者都非常上心。
    剛入院那天……田飛龍就建議我用抗真菌的藥。
    但是我沒聽他的意見，用的二線抗生素。
    後來換藥之後女孩藥物耐受了，田飛龍這家夥就跟我過來吵。
    說這女孩極有可能就是真菌感染，說我沒有及時換成抗真菌藥……
    當時我也心高氣傲的，本來我也是科室主任加副院長，所以就跟他吵起來了。
    那次是我倆爭執的最厲害的一次。
    結果後來沒兩天這女孩就去世了。
    感染情況擴散的非常嚴重，入院的時候女孩還能笑，還能吃東西說話。
    結果死的時候……
    哎！”
    說到這，康彥明停了下來，腦海中的那副畫麵仿佛又浮現出來了。
    一具蒼白且骨瘦如柴的屍體，且屍體上還到處都是膿液和潰瘍一樣被腐蝕的傷口……
    家屬悲痛欲絕的哭聲連帶著這幅畫麵一起回蕩在了康彥明的耳邊。
    “你就是個庸醫！你一開始怎麽說的？說一定能治好我女兒的啊！結果現在呢？庸醫！就你還協和院長？！呸！”
    “你庸醫！你還我女兒來！你不是說能治好的嗎？嗚嗚……我的女兒啊！你才17歲啊……你怎麽就走了啊！”
    “康彥明！你這技術別當醫生了！回家養老吧你！”
    “為什麽你們醫院連死因都不知道呢！為什麽啊？！你們不是協和嗎？！”
    家屬在辦公室外麵罵了很久，康彥明一聲不吭的全接下來了。
    因為一直沒找到原因，後來女孩的家屬就同意了屍檢。
    檢驗人員在顱內發現了有成片的黴斑。
    當時把這黴斑也送檢了，還是隻能看見花朵形態。
    並且最後死亡證明上麵的診斷也寫的是：肺芽生菌病待查？
    因為抗真菌藥效果不明顯，所以隻能是肺芽生菌病待查。
    張易看了看康彥明又問道：
    “那後來呢？就沒有懷疑過馬爾尼菲藍狀菌嗎？”
    康彥明搖搖頭：
    “我後來確實有懷疑過，但當時這女孩都已經去世兩年了。
    懷疑有什麽用呢？人都死了。”
    一句‘人都死了’，張易聽出了康彥明語氣裏的無奈。
    從那以後倆主任就再也不對付了。
    田飛龍不想跟康彥明搭班，也沒辦法辭職，所以就跟金正倫申請的另外開一個急診二組。
    金正倫見兩人水火不相容也就隻能答應了。
    一直到現在，兩人還是這樣。
    一個管理一組，一個管理二組。
    沉默中，兩人一前一後回到急診。
    剛一回來，就聽見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救護車鳴笛聲。
    “康主任，來了個不明原因雙手發紫且長水皰的病人！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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