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細節定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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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風後,盧尚書的拳頭已經狠狠砸到了師爺的肩膀上:“誰讓你擅自主張的?!是不是蠢?”
    師爺挨了揍,呐呐地小聲告饒:“尚書大人饒命!小人也不知、不知這嶽迅竟敢當著太子殿下的麵挾持仲侍郎啊!”
    今日內堂審訊變成了公開審訊,不是盧尚書的意思,而是師爺自作主張行事。
    他本意是給陸青帆添堵、給自家尚書大人出口惡氣,哪裏想到這其中諸多彎彎繞,竟是將整個刑部都裝了進去!
    “混賬玩意兒!平素小打小鬧都是關上衙門的自家事務……”
    盧尚書腦殼子都快炸了,一時想著若今日無法給嶽迅定罪,太子殿下和戶部那邊就說不過去;可若是草草定罪,這麽多百姓圍觀著,豈非瞧刑部無能?
    一時間,竟然是這也不妥、那也不行,愣生生憋出了個“騎虎難下”的局麵。
    盧尚書心裏將師爺祖宗八輩兒都問候了一遍。
    平生第一次,他心中祈願陸青帆跟外間傳言得那般斷案神準,最好當堂釘死嶽迅的罪名、莫要擴大事態才好。
    陸青帆聽嶽迅的反駁忍不住薄唇微勾,冷聲道:“你乃關中人,十五年前中了會試入京趕考後便再不曾回去……三日,你回得哪門子家?!”
    自從知曉嶽迅可能是嫌犯,冉杓隻差沒將嶽迅祖上十幾輩兒的淵源都翻找出來了,這點子小謊言根本難不倒陸青帆。
    嶽迅似是早就料到陸青帆會這般問,無奈笑道:“誠如大人所言,下官是在十五年前就入京了,當時年幼、父母便將下官托付給了同鄉照顧,他們人住在京郊,下官尊稱一聲‘大伯大娘’。”
    嶽迅推說大娘生病,他要回家照料,故而告假三日。
    “哦?既然回家照料長輩,為何十七日會出現在飛燕樓?”
    陸青帆眼底湧上一抹冷意:“我朝官員明令不許狎妓,嶽大人縱然是不入流的戶部官員,也斷不該隨意出入煙花之地吧?”
    嶽迅被陸青帆一說忍不住紅了臉,他瞟了一眼雪明,溫聲道:“下官的心上人在飛燕樓,下官隻是想趁著閑賦之時前去探望一眼。”
    雪明聞言不喜反憂,她低下頭不想看嶽迅,卻忍不住用力地攪動著手中的帕子,不複初見的出塵從容。
    雲曦悄然握住雪明姑娘攪動帕子的手。
    雪明抬起眸子,雲曦從容澄澈的目光仿佛無形之中給了她力量。她眼中的淚意消散,重新沉靜下來。
    “大人,他說謊。”雪明站起身來,跪在堂前:“他前來是打探消息,並非為探看所謂的‘心上人’。”
    陸青帆頷首:“且細細說來。”
    雪明將那日的前因後果悉數道來,當提及她被人帶走拿了五萬兩銀票、又在嶽迅的蠱惑下送他出了飛燕樓,嶽迅終於忍不住反駁道:
    “雪明姑娘好生奇怪。既然都說把下官送出去了,怎得又說下官人在樓內殺害薄娘呢?據下官所知,薄娘是在十八日清晨被發現身亡的吧?”
    他瞟了一眼雪明,隨即譏誚的視線落在陸青帆身上:“大人,那日清晨下官可去戶部上衙辦差了。您可不要聽信某些人一麵之詞、冤枉了好人。”
    嶽迅前程似錦、大調之後必有品階,哪容得雪明姑娘“信口雌黃”汙蔑之。
    陸青帆等得就是這句話。
    他將手中一張紙丟過去,淡淡地道:“殺人後尋找東西不得、再從飛燕樓趕去戶部,倒是比你從京郊趕過去的時辰早了不少呢。”
    紙上,從嶽迅的“大娘”家中所在,騎馬、駕車、步行所需時辰悉數標注著;從飛燕樓往戶部衙門,騎馬、駕車、步行所需時辰亦一一在列。
    嶽迅望著紙張上兩種路徑的對比圖所用時辰清晰了然,眼底亦是讚歎不已:好細致的推論、好縝密的邏輯!
    “當日,你往戶部的時辰比以往足足多了一盞茶的功夫,與從飛燕樓趕往戶部的時辰一致;嶽迅,你還有何話說?”
    嶽迅絲毫不慌、將紙折好後重新奉上:“就算下官是從飛燕樓回得戶部,也隻能證明下官在案發前後出入過飛燕樓,並不能證明下官出入過案發地、更不能證明下官殺了人吧?”
    陸青帆不過如此,這些佐證就想治一個人的罪……
    嶽迅望向眸光灼灼的陸青帆,心頭油然生出幾分不妥來。
    陸青帆比他還要自信。
    “誰說我們沒有罪證的?”
    雲曦從袖中掏出一張紙,淡淡地道:“這是我在案發地拓印的腳印,隻消跟嶽公子的腳印對比一二,便可知你是否出入過案發地……”
    嶽迅聞言腳不禁往後挪了小半寸。
    這一點點小舉動怎能逃得過雲曦的眼?
    不等她開口,陸青帆已經示意差役上前摁住嶽迅!
    嶽迅被倒摁在地掙紮不得,嘴裏還不住地嚷嚷著:“下官雖是戶部不入流的軍儲倉副使,但也是有官身的人!侍郎就能這般折辱朝廷命官了嗎?”
    陸青帆壓根不吃道德綁架這一套、更不在乎官聲名位。他麵不改色,隻等雲曦將嶽迅的腳印拓下來對比。
    雲曦手腳利索地和青果一起將嶽迅的鞋子脫了拓下腳印,又跟她從案發地拓印的腳印放在一處對比。
    堂內外眾人皆清楚地看到,那輕薄透光的宣紙上,腳頭處的暗紋和嶽迅腳上拓印的腳印完全吻合。
    嶽迅沒想到陸青帆壓根不在乎官聲、隻一味要采證,已然心急如焚;又見腳印被雲曦輕易拓去吻合,臉色瞬間就是一白。
    “這世上不存在一模一樣的腳,饒是人本身的左右腳大小也不盡相同。可嶽大人這一點點足尖鞋印卻能完全吻合……”
    雲曦指了指地上放著的靴子,語氣溫和、字字誅心:“嶽大人當是十分鍾愛這雙靴子,故而今日和殺人時穿才都是它,可對。”
    嶽迅千算萬算也沒料到,自己靴子上的疏忽,竟然被雲曦拿捏了首尾!
    “穿同樣靴子的人多得是!許是我恰巧……”
    “這雙靴子,奴家認得。”
    不等嶽迅說完,雪明上前一步沉聲道:“此靴乃是奴家親手為嶽大人縫製,為了同旁的靴子區分開,奴家偷偷在靴頭底子處拓了一朵小小的雪花。”
    青果依言抬起靴子,陸青帆目視極佳,一眼便瞧到了那墨黑秀氣的雪花圖案。
    圍觀堂審的百姓們也瞧見了,拓印的“凶犯足跡”上,也有一個小小的、淡淡的半片雪花印。
    雲曦今日瞧見的時候還在疑惑這紋理秀氣得很,不想倒是因此。
    女兒家難以言喻的情愫和心事,都悄然留在了這片雪花上,想時時刻刻追隨著心上人走南闖北吧?
    那份心照不宣的情誼,如今都化作直指凶犯的佐證。
    “下官確是去過薄娘的房間,可那時她已經死了!並非下官殺人所為!”嶽迅並未看“出賣”他的雪明一眼,仿佛這堂上沒有她這個人似得,渾身緊繃著對付陸青帆。
    “嶽迅,你還要負隅頑抗麽!?”陸青帆驚堂木“啪”地一記,儼然失去了跟嶽迅周旋的耐心。
    “難道大人還要屈打成招不成?”嶽迅臉上血色盡褪,仍舊不肯多言。
    “不見棺材不掉淚。”陸青帆看向雲曦,示意她可以動手了。
    雲曦歎了口氣,上前一步伸手在嶽迅的懷裏摸索。
    “你!你做什麽?刑部仵作便可對朝廷官員上下其手……”嶽迅說到一半,就見雲曦從他的衣襟兜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瓶。
    瓷瓶中裝的,便是嶽迅隨身攜帶的關中白蜜。
    嶽迅瞪大眼,心底儼然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測:不,不會的。
    雲曦怎會知曉他曾用蜂蜜引蟲?分明那屍首都被他烤焦脆了,哪裏留得下細碎的罪證?!
    【作者題外話】:雲曦:真留得下。
    青果:嘿,我家小姐想留啥留不下?!
    雲曦:情竇初開的少女心事解決了?
    青果:……小姐,咱說案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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