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薑擎打得是這個主意。”陸青帆沉吟片刻，說道：“他之前不全說出來，是想以此秘密要挾我們。”
    這廝從未放棄過解救薑忠忍。
    雲曦聞言低聲道：“兵部尚書隗憲，薑氏家主薑擎，我們總得挑一個人。”
    “不，咱們還能挑另外一個人。”陸青帆意味不明地道：“薑忠忍。”
    一介家主，對小小的薑忠忍這般在意，必然是因為薑忠忍身上還有旁的重要信息他們沒有發現。
    用刑時陸青帆沒問，薑忠忍自然不會主動說。
    “好，那我們去找薑忠忍。”雲曦輕聲道。
    二人轉而去了薑忠忍所在的地牢，此刻薑忠忍躺在幹巴巴的硬床上，棉被裹身也難以遮掩他灰敗的氣色。
    “起來。”陸青帆淡淡地道。
    薑忠忍睫毛顫了顫，雲曦低聲道：“他不會是死了吧？”
    “不會，”樊誌已經為薑忠忍上過藥，都是皮外傷，陸青帆下手有分寸。
    片刻後，薑忠忍果然緩緩地坐直了身子，淡聲問道：“大人還有事？”
    “你還是有所隱瞞。”陸青帆沉聲道：“宮中被換出去的皇子，是你後續安置的？”
    “我沒有。”薑忠忍說著，神色顫了顫，他看向陸青帆，突然福靈心至：“是不是義父來了？他來救我了可對？”
    “他救不了你，人已經在前麵的牢房裏等你了。”雲曦輕輕努努嘴，示意人在東麵的牢房。
    薑忠忍咧嘴一笑，“我就知曉，義父定然不會不管我的。”
    雲曦忍不住歎了口氣，輕聲說道：“因為你有利用價值，他不敢放棄你。可是為了薑氏，他還是選擇了投誠我等、放棄逸王。薑忠忍，你的義父可就隻有你能救了。”
    這番話七分真、三分假，薑忠忍聽得深思一晃，“你什麽意思？”
    “說出那皇子的下落，你義父就不必死，薑氏一族還能苟延殘喘些年歲。”陸青帆話裏話外都在告訴薑忠忍，他活不了。
    “我可以說，但你們必須也讓我回到薑家。”薑忠忍沉吟片刻，便跟陸青帆討價還價。
    “不可能。”陸青帆一口回絕。
    薑忠忍手染鮮血，薑擎又是幕後主使，若不是為了吊後麵逸王這條大魚，二人誰都別想逃脫大明律例。
    讓薑擎活，已經是陸青帆最大的讓步。
    雲曦聞言忍不住輕笑一聲，“薑忠忍，你不知道。”
    她方才一直在觀察薑忠忍的神色，他一直顧左右而言他，前後都在跟陸青帆討價還價，可言語之間沒有透露出絲毫知曉的模樣。
    雲曦推測，薑忠忍恐怕根本不知道那個皇子的下落。
    而薑擎也不知道，看似忠心不二的薑忠忍糊弄了他，這一糊弄就是數載。
    “我猜，如果薑家主知曉你這麽多年來一直都在欺騙他，根本沒有妥善安置那個皇子，你的下場，隻會比落在刑部手中更慘。”
    此言一出，薑忠忍神色一緊，冷聲道：“胡說！我怎會不知？”
    雲曦更加篤定了，“你就是不知曉。”
    “當年送皇子出宮的嬤嬤就是我們的人安排的，我們如何會不知？你不會當真以為德妃娘娘一個人就能做成那麽大的事吧？”
    “她還有畢家。”
    “當年的畢家可不在京衛都指揮使司任職！”薑忠忍說著，神色掃過恍然的陸青帆，終於意識到自己上了這兩個人的當了！
    他們一唱一和，就是來套話的！
    薑忠忍眼皮子不住地跳，用力地攥緊雙手。
    人在屋簷下，他又才剛剛遭受了陸青帆的嚴刑拷打，足夠了解了陸青帆的手段……他現下不說，以後也是要說的。
    “我確實不知曉。”薑忠忍抿了抿唇，隨即低聲道：“我騙了義父，他一直以為人還在西南。”
    實則，當年帶著皇子出來的是兩個人，有一個嬤嬤、還有一個宮女。二人出來之後就遭受到畢家截殺。
    德妃隻要一個孩子，不想留下任何活口，可薑家有自己的盤算，要留著孩子死死拿捏住畢家和逸王這個同盟。
    結果二人各自逃命，死裏逃生之後孩子也跟著丟了。
    “丟了？丟哪兒去了？”陸青帆臉色一沉，問道。
    “不知道。”薑忠忍老實回答：“我後來回京城尋找了許久，也沒尋著消息。”
    這麽多年，薑家一直都在找那個皇子，卻一直沒尋著。
    陸青帆沉吟片刻，問道：“逸王可知曉此事？”
    “他明麵上不知，但我猜測他恐怕早就知道了。”薑忠忍老實地道：“此事義父不知。我殺了那個宮女和嬤嬤。”
    他以為全天下隻有自己知曉弄丟了皇子一事，可方才被雲曦那清亮的目光審視著……
    “你是如何發現我不知曉的？”薑忠忍很疑惑，他明明什麽都沒講，雲曦是怎麽看出來的？
    連逼供都不用了，難道雲曦還有比陸尚書更淩厲的手段不成？
    雲曦有些不好意思，“我看到你神色有些反常，而且說話的時候小動作極多、這都是人沒甚底氣時的表現。”
    當然，也存了詐供的心思就是了。
    薑忠忍嘴角抽了抽，他接二連三被雲曦和陸青帆算計，此刻連怒火中燒的心思都沒了，歎了口氣，低聲道：“罷了，總歸已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如今你們該知曉的都知曉了。願意如何處置，我都認了。”
    不認難道還有旁的法子不成？
    雲曦和陸青帆已然不會放過他，等待薑忠忍的隻有死路一條。
    臨走前，雲曦突然想起來，轉身問薑忠忍：“你們原本要將孩子送到源陽，可對？”
    薑忠忍的表情跟見了鬼似的，瞪大眼睛問道：“你、你是如何知曉？”
    雲曦莞爾，她和陸青帆對視一眼，默契離開。
    倚靠在牢門前的薑忠忍無論如何都想不通，他們究竟是怎麽知道的。
    另外一邊，自以為掌控全局的薑擎老神在在坐著，篤定了陸青帆他們定然會再來尋自己。
    屆時他好提出條件來，讓陸青帆放了自己。
    至於薑忠忍……那小子若是配合說出皇子下落，興許能得個好死。
    可惜，他不知曉，自己是等不到陸青帆和雲曦了。
    從地牢出來，雲曦和陸青帆皆鬆了口氣。
    終於，他們比幾方人馬掌握了更多線索。
    “誰能想到，他們精心布置的棋局，一難以預料的方式在今日變換了模樣。”雲曦忍不住喟歎道：“時也、命也。”
    如今先廢太子的案子脈絡也清晰了。
    二三十年前，中原薑氏和北莽勾結，聯合了準備換兒子傍身的德妃，共同演了一出“狸貓換太子”。
    豈料當時的羅才人生了兩個皇子，其中一個被抱去了德妃輕功，另外一個則被暗自送出宮中。
    做成了這件事情之後，從京城、北莽、中原薑氏共同的利益聯合便達成了。
    十年前，眾人再度為了逸王奪嫡、維護各自的利益，選擇了對先廢太子的勢力動手，汙蔑白氏一族科舉貪腐、其後偽造報信，言廢太子意欲逼宮謀反。
    皇上震怒之下，不僅滅了白氏一族，更是將反先廢太子一家滿門誅殺。
    今年賢王之亂，不過是當初的故技重施。隻是扳倒賢王沒那麽費勁兒，用計攻心之下，賢王便薨了。
    唯一的變數，便是陸青帆和雲曦的到來，讓所有的案件都在無形之中從暗無天日的隱秘之處暴露在眼光之下。
    誰能想到，薑忠忍一輩子為薑氏鞍前馬後，唯獨在皇子這件大事上撒了謊。
    他早就弄丟了下落不明的皇子，還為了自保隱藏此事多年。如今還真成了護身符，導致中原薑氏家主薑擎不得不親自前來以計贖人。
    更讓人意外的是，逸王深藏不露，暗中查出了自己的身世，甚至有可能找到了自己的兄弟：無極樓的樓主，花間影。
    有了無極樓的情報，加上逸王的謀略用人，多少次都讓雲曦和陸青帆吃了暗虧。
    所幸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如今一切真相，都即將要大白於天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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