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月郡主臉色驟然變得難看，“果然是你！”
    “我們那日在協商如何一點點瓦解廢太子在民間的盛名。他太得人心了，大明曆代無人能及。”當時還是吏部小官的蔣明輝聯合幾個同僚，想要暗中扳倒廢太子，亦牽涉出了逸王的身份。
    當時圓月郡主的夫君走錯了廂房，聽到了不該聽的。
    “我等寧可錯殺、不能放過，便給他下了毒。”蔣明輝瞥了雲曦一眼：“那毒物你當是熟悉的，兌澤丸。”
    圓月郡主一開始以為她的夫君是生病，豈料怎麽看都好不了，結果在一個午後突然暴斃，前來診斷的太醫隻說節哀，連究竟因何這般都不願多言一個字。
    她當時就知曉，這其中定然有她不知道的貓膩。
    奈何她們孤兒寡母，數載鬥轉星移都不敢輕舉妄動，隻能將苦果咽下。
    若非宮中這麽大的動作，又牽涉出陳年舊事勾起了圓月郡主的疑心，她恐怕也猜不到蔣明輝的身上。
    “活該你落得今日這般下場。”圓月郡主一點兒不同情蔣明輝，冷哼一聲：“到底是成了孤家寡人。”
    “嗬，哈哈哈……你當那燕侯之子為何偏偏看中了談芸蝶？”蔣明輝似是要在圓月郡主的身上挽回一絲尊嚴，笑著道：“青年喪夫、中年喪女，你也不過跟老夫一樣落得個孤寡的下場！你有什麽可得意的？”
    “你！”圓月郡主沒想到自己的女兒被燕鈞那畜生盯上竟然也有蔣明輝之流的手筆，臉色越發難看。
    “禽獸不如的東西！”陸青帆長劍出鞘惡狠狠地將蔣明輝撞倒，雲曦亦上前拉住渾身顫抖的圓月郡主。
    “娘娘可萬不能受了他的挑撥。他是想激怒你圖個痛快死法呢！”雲曦早就見識過這等人的心思，勸阻圓月郡主不要衝動。
    “別急啊郡主娘娘，您還得感謝老夫呢！”
    蔣明輝本就虛弱，此刻又被陸青帆的劍柄打得翻了過去，索性躺在地上哈哈大笑：
    “你還得感謝我呢！我兒花間影為了給雲仵作出氣，特意用燕鈞折磨談姑娘的手法殺了承郡王。也算是變相給你閨女報了仇啊！哈哈哈哈……”
    陸青帆聞言一怔。
    當時雖然調查清楚了燕侯府和談芸蝶一案，到底是沒甚證據捉拿承郡王，本想著盯緊了那廝、抓住罪證……不想是花間影率先動了手。
    “這隻能說明，饒是花間影殺人如麻，心中也有善惡是非。而你，不過是自詡深情、狼子野心的老怪物罷了！”
    雲曦對蔣明輝的恨意不比圓月郡主少分毫。
    圓月郡主倒吸一口氣，反握住雲曦的手腕，示意她放心：“本郡主自然不會衝動。蔣明輝，你記著，若百姓淩遲於你，本郡主必定奉你十刀、送你歸西！”
    一場訊問、半生蒼涼，那些隱藏著的蛛絲馬跡、以為的天意弄人，不過是蔣明輝一手遮天的弄權行徑。
    從地牢裏出來，雲曦還能聽到地牢內蔣明輝那淒厲崩潰的笑聲。
    為防止他自盡，臨走前，雲曦給他喂了兩顆軟禁散，藥效起碼能持續七日。
    屆時，皇上身子應當大好，判處的消息也定然出來了。
    路上，陸青帆簡單地將皇家秘辛諸事和十年前、二十多年前的德妃換子諸案皆告知。
    圓月郡主聽完之後一個勁兒地喃喃：“這是本郡主能聽的嗎？”
    太後悔了，早知道不該挑今日急匆匆地來，趕上審訊不說，連皇帝老兒綠帽子的事情都盡知了。
    “皇上不會殺人滅口吧？”圓月郡主一本正經地問雲曦：“咱們都是無心知曉的。”
    “不會。”雲曦聞言哭笑不得，“皇上身子骨有些虧損，恐怕要將養好一陣子，暫時當沒精力‘滅我們的口’了。”
    陸青帆聞言低頭忍笑。
    “那就好那就好。”圓月郡主鬆了口氣，麵上帶著幾分釋然。
    一路行來，又有多少個無辜之人枉死在爭權奪勢的路上。
    所幸，刑部終究讓一切都塵埃落定了。
    送走了圓月郡主，雲曦和陸青帆回到差房，二人將蔣明輝招供之事給幾位大人講了一下。
    任丹青正好把六員死者家中口供整理妥當，陸青帆看過之後就轉給了雲曦。
    雲曦從幾個重要節點配合驗屍記錄，得出了一些結論，跟陸青帆將卷宗內容又豐富了些……
    等到大家有條不紊地忙完，已經是日上三竿。
    雲曦忍不住打了個哈欠，陸青帆也揉著發疼的太陽穴。
    諸事落定，人的疲憊感就席卷湧上來。
    “大人，咱們就歇歇吧。京城有薑尚書的兵馬鎮守，翻不出什麽亂子來了。”
    “也好。”陸青帆起身，衝眾人道：“諸位休沐一日，後天再來辦差吧。”
    “得嘞，我這就去傳訊！”任丹青即刻坐不住了，起身就往外頭走。
    刑部院子裏傳來一陣歡呼聲。
    大家等這一刻，當真是太久了。
    雲曦望著陸青帆，他深邃的墨眸亦都是笑意。
    “大人可要去我們的客房歇歇？”今日所有人都休沐，衙門裏的差房恐怕也是滿的。
    陸青帆聞言，低聲溫道：“恭敬不如從命。”
    大家各自散去，忙碌了數月的刑部衙門難得安靜下來。
    雲曦和陸青帆手拉著手往家中走，青果則在沿街的小鋪子裏買了些白粥茶點，打算三個人回去用些再休息。
    “海護衛和川護衛呢？”雲曦四下看看，才驚覺去順天府的時候，兩位護衛就沒了蹤跡。
    “去找盾三了。”陸青帆抿唇道：“蔣明輝不是說了麽，無極樓餘孽盡數散去，尋常普通的‘影子’也就罷了，那些身負武藝的‘盾’，還是要找一找的。”
    “大人打算代表衙門清肅無極樓？”
    “還沒想好。”陸青帆看著雲曦，低聲道：“朝堂有朝堂的規矩，江湖有江湖的無奈。無極樓的情報對江湖人而言也很重要。”
    可是想找一個身正的主事人，不容易。
    雲曦知道，就算沒有這個無極樓，未來也會有新的無極樓誕生於江湖，倒不如就此讓其生長，在江湖中立足
    “盾三身負血案，這個位置，他做不得。”陸青帆又補充了一句。
    雲曦也頗為讚同。
    敘話的功夫，三人到家，各自吃了些膳食便回房歇息。
    豔陽將小院兒照得暖暖的，雲曦望著窗畔的陽光，一時間思緒紛湧，澎湃的情緒在這一刻鬆懈下來，人也忍不住疲憊上湧。
    很快，她就閉上眼睡著了。
    朦朧夢境之間，雲曦仿佛看到了爹娘的聲影，他們站在雲台霧罩的地方衝著她揮手，麵上釋然的笑意熨帖著她的心。
    二老的身後還有許多或熟悉或陌生的麵孔，齊齊向雲曦告別。
    雲曦也衝著他們的身影款款行禮，在一片霧蒙蒙中再不見大家的身影……
    一夜好夢，雲曦再睜眼時天光仍是大亮的，她迷迷糊糊地問道：“青果，天亮了嗎？”
    “噗，小姐，太陽都曬屁股啦！”青果從門外端著水盆走進來，正好聽到雲曦的呼喚。
    “早膳弄好了，陸大人跟川大哥、海大哥都在小廳裏用膳，小姐趕緊起來梳洗一下也去吧。”
    青果笑嘻嘻地上前來拉著雲曦的手，將人一口氣扶起來，“一看小姐就累得狠了，睡得真沉。”
    雲曦一聽大家都到了隻差自己，趕緊拍了拍臉頰，起床。
    走到廳內，陸青帆一行皆起身相迎。
    雲曦趕緊擺手道：“這麽客氣作甚？大人，川護衛、海護衛快坐吧。”
    冷海望著自己大人不進反退、非要拉著雲姑娘的手坐下才行，忍不住揶揄道：“哎呀，雲姑娘是我們未來的主子娘娘，屬下等不恭敬可不行！”
    陸青帆啞然失笑，“吃你的飯！”
    冷海嘿嘿一樂就要坐下、冷川早已經暗搓搓挪走了他的凳子，虧得冷海反應快一把扶住了桌子，等著冷川道：“狗賊，暗算我？”
    “單身狗。”
    冷海：“……”紮心，冷川這臭小子是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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