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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麽我會住這裏?”
榭爾像發出夢囈重複那句話,鮑伊德則是用陰沉的眼神直盯著抱頭坐在長板凳的榭爾。法務局大樓的休息室裏隻有榭爾跟鮑伊德兩個人,榭爾突然摘下變色墨鏡,他拿著閃爍深紫羅蘭色的墨鏡,發出滿是灰心的聲音。
“要是你多把一些重要的事情告訴我,就不會有這種情況了……不過我也真是愚蠢到家,自以為能夠輕易幹掉”那個女人”。”
鮑伊德麵不改色,甚至沒有點頭或搖頭。
“我會改變,要我變成什麽樣的人都行.不管多肮髒,我都能變得一塵不染。就連這樣的狀況也能立刻改善,所以求求你帶我離開這裏吧!”
鮑伊德慢慢蹲下來與榭爾四目交接。
“我好害怕哦!鮑伊德……我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麽,伹那卻是最可怕的事。”
對於榭爾這像是內髒被擰絞的聲旨。
“我會全部抹殺的。”
鮑伊德低沉回應他.這也讓榭爾微微張開他充滿痛苦的眼睛。
“跟律師討論的時間到了。”
榭爾緊緊握住說完話準備起身的鮑伊德的手臂。
“拜托……再幫我……變成不一樣的人類。”
鮑伊德靜靜地點頭。
“他果然殺了自己的母親……”
博士如此說道,還露出奇妙的表情.
“那正是造成榭爾異常舉動的最大原因,就算他喪失記憶……不,或許正因為他喪失記憶才失去壓抑感情與衝動的手段吧!”
《怎麽說?》
芭洛特幹擾頸圈問道,頸圈當然是烏夫庫克。
“其實隻要想象他感受到恐懼與憤怒,卻不知道該對什麽釋放那股情緒的狀況就行了。他應該是隻要先找個對象發泄吧?其實那股情緒隻要靠出人頭地的欲望、競爭心跟自我滿足就能夠健全升華,隻是一旦讓它陷入無法升華的狀態,就會造成一發不可收拾的下場。”
“榭爾就是不斷重複那樣的狀況,逐漸將它當成自己的一貫性。”
在水晶裏呈幾何圖形的鳥夫庫克說道。
“那或許是針對記憶喪失的防衛結果.基於害怕母親的亡魂,導致他”用自己的意誌』犧牲少女性命的意識非常強烈。”
《我覺得是戀人死掉的關係。》
芭洛特不經意插了嘴。
《就是榭爾真正喜歡的女孩,我猜榭爾得知她跟自己有相同過去,感到很震驚吧!也就是雙方都選擇變成”那樣的人”。》
芭洛特感覺到一股悲傷湧上心頭,雖然其中也有不愉快跟焦慮的感覺,但是悲傷的情緒卻最為強烈。她完全沒想到榭爾也”跟自己有相同的經驗”,而且榭爾拚命找出”那樣的少女”,是他口中的漂亮事物——藍鑽或黃金,變成令他發跡的階段。
“我會把妳變漂亮,把妳變漂亮”。榭爾在一開始那樣大叫時,他的聲音一定充滿痛切的感覺,直到燒焦為止。
“共鳴啊……人的確會尋求跟自己共通的事物……”
博士念念有詞說道,然後清一下喉嚨想把場麵帶過去。
“我已經把從籌碼複製的記憶提交給法務局,再來隻剩下會同檢察官根據時序模擬出榭爾的腦部及籌碼的記錄,那程序跟指紋的核對是一樣的,今天開庭的目的就是讓那核對的手續合法化。”
《那我的角色是什麽?》
“應該是封住榭爾的一種嘴套,隻是上次那樣情況,不會再發生。對榭爾來說,這可不是開玩笑,辛苦的反而是榭爾,因為他自己都遺忘的過去將要接受審議。
《連他殺害母親的記憶也要審議?》
“……因為當時十八歲的榭爾的確為了母親的保險金而計劃殺害她,他在剎車係統動手腳,這對行動倫理的確造成很大的影響,還有他跟母親的性關係也……”
這時候博士沒把話講下去,他又另起一個話題。
“嗯,不過……這榭爾的母親是個性格扭曲的人.我搜尋過地檢署的記錄,發現她曾因為詐領保險金而被逮捕好幾次,她丈夫雖然過世,不過她卻涉嫌為了保險金而殺害丈夫,榭爾知道這件事而有樣學樣的可能性很高。況且他母親也經常對他暴力相向,甚至不斷發生足以達到虐童標準的車禍。”
博士勉強擠出笑容,芭洛特則是低頭不語。
“這個笑話很難笑哦!博士。”
烏夫庫克代替芭洛特說道,博士縮著肩膀說:
“就算榭爾的過去是強力的左證……但問題還是在於陪審團的好奇心,檢察官他很開心,他說”事情絕對會很順利”。”
他的語氣有些諷刺,但實際上再也沒有比這還要諷刺的話,上次開庭時,芭洛特的過去被攻擊得非常徹底,因此與其擺脫自己的過去,倒不如讓自己的心在那個時間點死去。
但這次榭爾處於完全相反的立場,而且那個記憶早就從他自己的腦袋消失,隻殘留沒有形體的心理創傷。
“這不是報仇,記得告訴檢察官別浪費時間說『不必要的事情』。”
烏夫庫克說道,彷佛在替芭洛特講話。
“二次事件已經完成申請。別忘了釣真正的大魚哦!”
“反正我們的工作不是散布八卦,煽動陪審團及媒體。”
《謝謝。》
芭洛特說道。博士表情有些驚訝地說:
“雖然還不確定,不過對方的律師似乎蠻厲害的,隻是屆時會自尋煩惱的應該是榭爾,在那種場合我要打斷檢察官的發言實在很難。”
然後他又改變語氣,用誠懇的表情看著芭洛特說:
“隻不過——這是我個人的見解啦!記憶這種東西即使被削除一部份,反而會殘留那個“削除的形態”,若隻是強調失去記憶的輪廓,大多會對往後的倫理觀造成下良的影響,這隻會證明奧克托巴公司的技術不過是在敷衍了事而已。”
《你認為記憶恢複的話,榭爾就不會殺任何人?》
芭洛特一臉正經地詢問,烏夫庫克回答了這個問題。
“沒有記憶助長榭爾的衝動,這是無可置疑的事情。而記憶回複的確有可能大幅解除他的殺意及強迫念頭,但榭爾自己並不希望那麽做吧?”
《我也不要那樣的過去。》
芭洛特說道,她還是低著頭。不久鳥夫庫克靜靜地說:
“過去有如化石,他則拘泥於化石形成的那段時間,會影響往後的時間這種想法,因此榭爾的選擇是錯誤的。”
《……是錯誤的?》
“至少他不像妳會忍耐、奮戰,隻是一昧地追求犧牲。”
芭洛特稍微想了一下後,摸著鳥夫庫克說:
《這都要感謝你們幫助我,謝謝。》
博士誇張地揮動雙手。還露出有點戲譫的微笑說:
“剛剛的話有沒有錄下來,鳥夫庫克,如果要向法務局訴諸Scramble-09的有用性,那可是最適合的一句話呢!”
“沒有芭洛特的允許,我怎麽可能做那著事情。”
“什麽嘛,真可惜!”
這段對話讓芭洛特稍微笑了出來。
人生那些令人討厭的糾葛情緒,倒是稍微有些化解了。
再過三十分鍾後就要開庭。
審判比往常還要漫長、緩慢,伹榭爾的辯護團沒有做無謂的抵抗,而是一麵撤退一麵找出活路,因此榭爾的過去並沒有常常被搬上台麵討論,而榭爾似乎也沒有為此感到感謝。
開庭四個小時後,審判在下午十六點五十分結束。
榭爾被帶進拘留所。
2
忽然間有收到訊息的通知聲響起。
博士一臉狐疑拿出外套口袋裏的筆記型顯示器。
他們正好是在享用有點早的晚餐——地點住法務局附近的高級餐廳。
律師們為了慶祝勝訴,也高興被害人家屬能夠獲得賠償金,因此找了地方聚餐,而且也在那裏為芭洛特即將結案的審判做提前慶祝。與其說是用餐。不如說是藉此表示事情告了一個段落,也是超越過去的自己,邁出嶄新一步的晚餐,算是烏夫庫克跟博士為芭洛特做的安排。
“是檢察官喲,說和解的當天申請已經下來了。”
博士的眼睛移開顯示器,看著頸圈模樣的烏夫庫克。
“他說如果下是現行事件的關係人,是無法刻意事先申請的。”
“名義是什麽?”
“是之前的奧克托巴公司的董事。不公是榭爾的上司——也是姻親。”
《這話是什麽意思?》
芭洛特插嘴問道,接著博士露出令人安心的笑容,但是眼鏡後的眼神卻毫無笑意,反而給人敏銳的感覺。
“在賭場的時候,不是有個男人坐在榭爾旁邊嗎?克林威爾·約翰·奧克托巴,那家夥申請要事先跟我們交涉。”
《交涉什麽?》
“也就是二次事件,對象是命令榭爾搞出這次醜聞的奧克托巴公司全體關係人。畢竟為了揭發更大規模的醜聞,我們極度『活用”主事件的妳,感到害怕的他們要求事前公開情報。”
《”活用”?》
因為芭洛特稍微皺了眉頭,博士連忙揮著手說:
“這個嘛,就是表示妳在這次的審判拿到手的”籌碼”具有相當大的力量。”
《你的意思是追加罪犯?》
“結果榭爾似乎也成了奧克托巴公司的犧牲者,妳既然窺視過榭爾的記憶,應該非常清楚那件事……”
芭洛特點點頭,鳥夫庫克則沉默不語,博士繼續說:
“榭爾小時候接受的手術——A10手術是奧克托巴的”技術』,那有可能影響了榭爾對奧克托巴公司的從屬意識.”
《就是玩弄他的腦袋,讓他成為奧克托巴公司的奴隸?》
“並不隻是控製他的思考,而是利用人工的方式刺激快樂中樞,讓他盲目肯定奧克托巴公司,這樣的設定可能性比較大。”
《……怎麽做呢?》
“譬如說設定光是看到奧克托巴公司的名稱跟社章、心情就會覺得有些舒服。隻要不斷重覆那種舒服的心情幾十次、幾百次,奧克托巴公司對榭爾來說就是無可取代的事物。”
《我倒覺得榭爾隻是想逃避,逃避自己的人生.》
芭洛特喃喃說道,這時鳥夫庫克頭一次發出聲音。
“準備好逃避路線的奧克托巴公司,而且是極為強迫的”誘導”。”
芭洛特輕輕點頭,當時窺視榭爾記憶時的感覺又複蘇了。
《我會努力說服白己把榭爾在奧克托巴公司底下工作,當做跟魚兒回到出生的場所的道理是一樣的,而我自己也像一條被放流的魚。》
然後她直直望著博士問:
《那是,我的事件嗎?》
博士正準備點頭響應的時候,鳥夫庫克插嘴說:
“妳已經解決自己的事件,沒必要再遭遇危險的事情.”
“喂,等一下啦烏夫庫克。主事件是”她的事件”哦!榭爾還沒被限製自由,奧克托巴公司也依舊安然無事,身為你的使用者,她可是非常需要喲!”
但是鳥夫庫克並不讚成,而且還難得提高聲調說:
“我們要率先讓芭洛特繼續原地踏步嗎?”
博士的反應有些退縮,但又急忙搖頭表示:
“芭洛特的生命保全程序在這次的審判被無限製延長,總麵言之,她到現在還處於危險狀態,加上我們又不知道鮑伊德會有什麽行動,根據交涉的情形來看,奧克托巴公司很可能打算抹殺掉榭爾跟芭洛特兩人的命……”
《猶豫不決的人。》
芭洛特喃喃說道,博士沒再把話說下去,鳥夫庫克也沉默不語。
《謝謝你們擔心我會原地踏步。》
烏夫庫克敏感地嗅到芭洛特的想法,而芭洛特也敏銳感覺到鳥夫庫克的心意.跟當初讀取榭爾的記憶時無法讓芭洛特從那惡夢般的景象抽離那件事比起來,現在的鳥夫庫克更為忸怩。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我會有意義地使用你,所以好好引導我吧!》
“縱使前方的事物絕對不會令妳感到愉快?”
《鈴風曾說你是我的聖靈,所謂的聖靈足既嚴肅又溫柔,如果要逃避令自己不舒服的事物,那就跟榭爾的腦袋遭人擺布的情況是一樣的。》
為什麽是自己——那件事她還想多了解,跟自己有關的這個事件,接下來是否具有什麽意義?
自己也想斷定榭爾跟自己沮喪又原地踏步的背後有些什麽。
也為了讓自己的人生能過得有點意義。
她觸碰頸圈模樣的鳥夫庫克,用祈禱的方式把那份想法告訴它。
《這是”我們的事件”,請告訴我你們的解決方法。》
鳥夫庫克沉默不語,然後默默接受帶芭洛特從安全的場所進入充滿討厭事物的事件旋渦裏。
“我決定讓芭洛特以二次事件解決者的身分使用我。”
博士安心地歎了口氣。
“因為我自己是完全『不適合”。戰鬥是我最不拿手的事情,雖然我的工作是在事件負責維修,但是一到緊急的情況也是得麻煩芭洛特保護我呢!”
芭洛特點點頭。哪果是使用鳥夫庫克,這她倒是信心十足。
“真正的大魚終於上鉤了,那我們走吧!去解決”我們的事件』。”
當博士去結帳的時候,芭洛特在化妝室整理”服裝儀容”。
她把出庭穿的長裙往上卷,脫下內衣放在馬桶上,再脫下鞋子,把襪子跟內衣擺在一起。然後把手繞到背後,隔著上衣解開胸罩的背鉤,最後解開衣服上下的皮帶,把整條拉煉拉開。
芭洛特明確想象要穿在自己身上的外殼.
——準備好了。
她摸著頸圈模樣的烏夫庫克.傳達她的想象圖。
烏夫庫克的變身極迅速又完美,白色的緊身衣從頸圈向外延伸,滑進衣服與芭洛特的肉體之間,一瞬間就把芭洛特包裹起來,從腳尖到手指都完全覆蓋,連同她那無可言喻的強大能力。
芭洛特把服裝整理好後便穿上鞋子走出化妝室,她瞄了一眼洗手台的鏡子。然後輕輕擺弄一下緊身衣,調整款式與顏色好讓它跟穿在上麵的衣服比較搭。
回到餐廳後,便跟博士一起往停車場走去。
紅色敞篷車在這一星期內就修複完畢。
那輛車是用幾乎開店休業中的法人名稱登記的,承包其維修的公司還跟那法人簽下許多零件款式的共同契約.
那是烏夫庫克做的零件款式,雖然鳥夫庫克的存在隻被當成是虛構的人類,但其存在卻能藉由它製造的部份東西而得到認同,搭上車子之後,博士插上車鑰匙設定為自動駕駛,隻見方向盤嵌入擋風玻璃部份,發出聲音後便完成固定作業。
“畢竟現在是酒後駕車,雖然會花點時間,不過還是用自動駕駛吧!”
就在芭洛特係好安全帶的同時,車也開始行駛。
目的地是北方的某家高級PUB,抵達那兒大概要十分鍾左右。
“抱歉借過一下。”
博士往副駕駛座探出身子,手指觸摸核對指紋的電子鎖,打開車子的前座置物箱,裏麵放了地圖及錢包之外,還有小型手槍跟瓶裝藥片。
博士把手槍收在外套的內側口袋,並拿起瓶子。
那藥片是用來促進分解酒精劑跟咖啡因,博士把像糖果的藥片放進嘴巴後,再把瓶子放回原位並關上前座置物箱。
“好了,不曉得會出現什麽狀況呢……”
“乍看之下對方是遵循正當手續。”
烏夫庫克的聲音在芭洛特左手那一帶響起,博士點頭認同,彷佛光靠那一點對話就可以確認有必要謹慎行事。
芭洛特直視著行進路線。她覺得自己還有許多該學習的地方。
“有討厭的味道。對方的的確確有計劃在等我們,而且不是隻有一兩個人,最少有五個。”
當車子停放在距離PUB兩條街遠的時候,烏夫庫克說道。
博士看著筆記型顯示器聳著肩說:
“原來如此,那家PUB雖然是連鎖店,但店鋪名義卻是奧克托馬公司飲食事業旗下的一份子,隻是公司的高階主管幾乎不上那種地方。”
“那也表示隨時可以把店鋪一起清滅囉?”
“因為那是企業帝國專門用來搞怪的會客室,幹脆瞄準那家店從這裏發射火箭炮代替我進去吧!反正那不過是拿來幌子的店鋪。”
芭洛特瞬間真以為要那麽做而開始效準備。
“你當我們是恐怖份子啊?”
後來是鳥夫庫克驚訝的語氣讓她恢複理智。
“既然對方是遵循正當的手續,那我們也要采取適當的應對措施。”
“雖然沒什麽興趣跟他們談,不過還是拿提供什麽情報當借口,表麵上跟他們談一下和解的事情吧!對方應該也看得出來用錢是打動下了我們的……”
“那麽,大致上準備一下非金錢的東西會不會比較好呢?”
《要用槍嗎?》
“嗯……戰鬥行動就交給烏夫庫克跟妳負責吧!我比較擅長交涉,要是苗頭有什麽不對我會先跑第一個。那樣子可以嗎?”
芭洛特毫不猶豫對一臉正經的博士點頭表示同意。
“好,那我們走吧!”
博士打定主意就下車,往位於安靜的街道上一家女靜的PUB走去,芭洛特也跟著他走,下久兩人穿過PUB的店門。
門一共有兩道,在穿過第一道門時,芭洛特感應到不協調的感覺,
她覺得有人正盯著他們看,而博士好像也察覺到什麽。
打開第一道門後,他們慢慢走進店裏,裏頭的客人部一副紳士模樣,他們咬著香煙,捧著白蘭地看著報紙,用略為困難的話討論股票或生意。
這兒算是逃避行使禁煙權的反抗人士們的解放地區。
芭洛特跟著博士一起坐在吧台的正中央位置,要不是他們做著剛從法庭回來的打扮.否則現在早就HIGH過頭了!吧台除了他們並沒育其它人坐、周圍邇有擺放皮製沙發跟桌子,以及掛著紅色窗藤的包廂。
博士向酒保示意送一瓶酒過來.然後還點了不少東西。
年約五十多歲的禿頭酒保點點頭後便看著芭洛特,雖然芭洛特沒有想要點什麽東西,不過這個舉動不禁讓她想起小時候看的西部片.裏麵的主角在酒吧點東西的場景.
《我要牛奶.》
芭洛特幹擾頸圈的水晶說道,酒保的表情有點變。
她不知道是自己點的東西不對,還是對方被她的電子聲音嚇到,像芭洛特這樣的女孩進出這種店本來就很怪,不過酒保沒有多說些什麽.問她:
“需要加冰塊嗎?”
那倒是西部劇裏不會出現的對白。
芭洛特稍微想了一下便規規矩炬點頭回應,
酒保用熟練的動作準備好兩杯飲料,在送博士的飲料時還刻意把那瓶酒擺在吧台,像是要讓大家知道這酒的品牌,芭洛特原以為自己的會是擺上牛奶盒,結果並不是.
酒保把玻璃杯擺在她麵前後就徑自往吧台的另一端走去.
“其實我的也隻要放一個酒杯就行了。”
博士帶苦笑意喃喃說道,芭洛特則歪著頭表示不解。
“在交涉對象現身前我們都要提高警覺,或許到處早就怖下他們的爪牙了呢!”
博土話一說完便拿起酒杯,就在那時,芭洛特的左手突然自行舉起來,搭在博士的肩膀上。
“裏麵有特效安眠藥,芭洛特那杯牛奶並沒有放。
鳥夫庫克悄悄說道。博士臉色變得很驚訝。
“原來目標是芭洛特啊?他們到現在還想搞事件當事人失蹤這種把戲啊,真是有夠難纏耶——”
“店內連同酒保菜有七個人都做了輕度武裝。”
說完這句話便把手栘開.博士彈著肩手握酒杯說
“既然這樣就不需要我出馬了,剩下的就交給你們吧!”
他輕碰芭洛特的玻璃杯後就把酒杯裏的液體一口氣灌卜去。
“晤晤!剛剛我有吞抗衡劑的說,這下子胃好難過哦!”
看到博士一臉痛苦的樣子,芭洛特嚇得一愣一愣。
不久店門打開,有個體格壯碩的男人笑嘻嘻地走進來。
“你是伊斯特先生嗎?我是跟你聯絡過的萊茲比爾。”
“是奧克托巴公司的顧問律師?”
博士立刻用惺忪的眼神看那個男人,現在連芭洛特都無法確定他是否在演戲,萊茲比爾微笑著說:
“我隻是其中的一名顧問律師,主要是處理刑事案件、損害賠償事件,抱歉讓你們久等了。好了,我們到那麽坐下來談吧!”
“謝謝,你真是太周到了。”
博士像是漫遊雲端似的往包廂走去,芭洛特也隨後跟上。
最後自稱是萊茲比爾的男人把寬廣的身體塞進座位裏。
“給我跟他一樣的.”
酒保把芭洛特他們的杯子送過來,萊茲比爾對他這麽說。
“還想喝些什麽嗎?”
“不了,謝謝。”
博士已經開始語焉不詳了,從外表看起來他真的明顯很困的樣子。幾乎是無法工作,芭洛特悄悄拍了一下博上的肩膀,她的用意不是要他清醒一點,反而是催他安心睡覺,隻不過在萊茲比爾的眼裏是覺得她很惶恐不安。
“看來你好像很累,那我就長話短說。小妹妹妳放心,回去的時候就坐我們準備的計程車吧!”
“你是今天下午申請事前交涉的吧?”
博士打著好大的哈欠跟他確認.
“在你們取得法定手續時,我們早就準備好應有的文件了。”
“你也太周到了吧!”
“是的。不過,這麽一來就算我們的立場不同.也都是為了保護前途能量的市民,促進企業健全發展而工作。”
“是嗎?這個嘛,或許吧。”
“是的。以我們的立場來說,對於跟你們有官司糾紛的榭爾·塞普提諾斯——他的前途感到非常憂心。”
“那家夥應該從頭到尾都很清楚吧!然後呢?”
博士語帶諷刺說道,而萊茲比爾和藹可親的笑容就像銅牆鐵壁一樣厚,他麵帶難色聳聳肩,然後對著笆洛特笑。
芭洛特非常明白這個男人露出那種笑容時,接下來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對於他犯下的罪行,我們也無可餘何,不過要是連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都不給的話。那法律就會失去它的意義。對我們來說,我們將推動給他改過自新的機會,持續給他支持。當然,他無法全數支付的補償餘,我們也會幫他準備的,露恩·芭洛特小姐。”
揚起嘴角笑的萊茲比爾看著芭洛特.他的瞼上露出”這點錢我們會支付”的獨特刁難表情。
“這麽一來,榭爾就得在奧克托巴當一輩子的奴隸呢……換句話說,隻要在法庭不要多說任何對他不利的證訶,就送一筆錢給我們是嗎?”
“哎呀呀,伊斯特先生,你在法庭上也會那麽說嗎?”
“我會在心裏麵OS,基於應答責任的答複,請讓我在日後以正式電子文件傳送吧!隻不過那會是比密碼還要短的文章。”
“會是什麽樣的文章呢?”
“去吃屎吧!致親愛的吹牛大王。”
萊茲比爾的厚唇緊緊往上吊。
他的瞼煩泛紅.眼睛布滿血絲,不過他還是保持微笑,雖然他的心情其實很壞。
“我們的工作不過是解決事件的法庭戲其中一部份,你隻要努力瞞過法官.讓他做出有質疑空間的裁定,再依那個根據上訴就行了。”
博士揚起嘴角一笑,緊接著就往前麵的桌子倒下,還發出”砰”好大一聲,原來博士的額頭撞到桌子。
芭洛特這下子有點慌了,她擔心博士是否受了傷,不過萊茲比爾似乎做了另一種解釋。
“牛奶好喝嗎,小妹妹?”
萊茲比爾悶聲悶氣地說道。
“要恨的話就恨妳委托的這個笨蛋吧!”
鼓起紅黑色臉頰的萊茲比爾探出身子,翻臉的他露出喜怒夾雜的表情,這時說快流下口水都不為過的他伸出肥厚的手,芭洛特皺著眉頭輕鬆閃過。
“我已經用X光線確定妳沒有攜帶武器,應該隻有那男人的口袋裏有吧?”
萊茲比爾咯咯笑著說,原來那就是她在入口感到不協調感的真正原因。
而且她發現不知不覺中有人從桌位慢慢聚集過來。
——鳥夫庫克,這些人都是敵人吧?
芭洛特在行動前仔細做確認。
“沒錯,他們打算拿妳的性命安全威脅我們放棄芯片。”
鳥夫庫克斬釘截鐵地提高聲調,忽然間萊茲比爾露出不解的表情。
“誰在說話……”
——可以開槍嗎?
“用最低限度的能力,我們沒必要配合對方降低自己的風度。”
芭洛特的左手手套在桌子底下產生鋼鐵的重量,然後擺好架勢。
此時爆裂聲響起,萊茲比爾發出淒厲的叫聲並把身子往後仰,其實芭洛特想瞄準他的胯下,但鳥夫庫克不表讚成,因此隻射穿對方的腳背。
芭洛特迅速抬起桌子,那是鳥夫庫克幫的忙,它變化成緊身衣的一部份並形成骨酪,因此就能把桌子像紙糊的道具輕而易舉翻倒。
芭洛特把博士丟到沙發,玻璃杯全散落在地板.冰塊跟玻璃碎片一起散得整個都是,她總覺得這景象好像在哪兒看過,仔絀想想果然是西部片。
“盡最大能力降低殺傷力,知道嗎?”
——知道了。
芭洛特隔著紅色窗簾站著連續開槍,這時有慘叫聲發出,在桌子那邊有三名正依序掏出手槍跟電擊彈的男人,肩膀被打穿後使痛苦的昏過去。
其它男人見狀便連忙開槍,翻倒的桌子被子彈打得不斷震動,芭洛特則躲在後麵輕輕伸手開槍,彈無虛發的她讓兩名男人手中的槍突然炸裂,還沒發現彈倉被擊中的男人們,手指已經破炸碎,緊接著兩人的膝蓋上也中彈而倒地不起。
芭洛特把桌腳夾在腋下從包廂跳出去。
看到芭洛行抱著跟自己體重差不多的木塊當盾牌,男人們不禁感到錯愕而拚命開槍,但芭洛特卻準確無比擊中他們每個人的鎖骨。
這時酒保從吧台後麵舉著槍出現。
芭洛特連看都不看就迅速把槍往旁邊一指,酒保的雙肩已經中彈,一臉無法相信的他就跟著排排站的酒瓶一起翻倒。
最後一個人則呆呆舉著槍,看到手持桌子的笆洛特突然露臉,他嚇得開槍,雖然雙方距離超近,伹子彈連擦都沒有擦過去,反而因為跳彈而擦過男人的手臂,他發出慘叫聲,而跳走的子彈則直接將吧台旁的鏡子打到龜裂,原以為它會整個粉碎,想不到這鏡子挺耐打的。
這時候芭洛特揮動手上的桌子,然後往男人那兒丟過去。
男人發出尖銳的叫聲,跟著桌子一起飛進包廂後就動也不動了。
至於店內優秀的空調設備已經慢慢將彌漫硝煙的白濁空氣清淨過,雖然現場沒有人死亡,但是能充分行動的卻沒有半個,芭洛特退出彈倉,從內部裝填新的整組子彈,然後又走回原先的包廂。
那裏有多虧被嗚嗚呻吟的萊茲比爾壓住而幸福打呼睡覺的博士,芭洛特拍拍萊茲比雨的肩膀,他立刻發出慘叫聲並把龐大的身體退到牆壁,他當下的反應好像是希望直接穿牆逃走。
“我隻是受雇於人,拜托饒了我吧!”
“想到這就是從事這城市最熱門行業NO.1的男人,真不禁替他感到丟臉。
——怎麽辦?要放他走嗎?
“先確認他的雇言吧!”
芭洛特的右手手套立刻扭曲變成一支手機。
芭洛特把它放在萊茲比爾的膝上。
“打電話給你的雇主,我想直接跟他說話。”
手機傳來鳥夫庫克的聲音,萊茲比爾嚇得連忙照它的話做。
電話打了好幾次後才通,萊茲比爾”咕嚕”咽著口水說:
“……我……我是萊茲比爾,交涉對象說,那個,想跟你直接談……是的,好。”
他戰戰兢兢地把手機還給芭洛特,她根本不需要把手機貼近耳朵。隻要緊身衣裏的烏夫庫克”接通”對方的電話就行了。
“克林威爾先生嗎?你是奧克托巴公司娛樂集團常務董事嗎?我是委任事件負責官的鳥夫庫克·潘迪諾。”
烏夫庫克用連萊茲比爾都聽得到的聲音說話,芭洛特不想看到萊茲比爾害怕的表情.於是走到吧台找牛奶喝。
電話那頭傳來克林威爾·約翰·奧克托巴的笑聲。
《在賭場你們讓我見識到很有趣的遊戲,最後那一萬元你們怎麽用呢?是花在平日無法吃的美食呢?還是去做一趟散心的旅行呢?》
“遊戲已經結束了,我們將以恐嚇的罪名逮捕你。”
《又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是我指使的,而且也沒有半個證人,你是抓不了我的。》
芭洛特聳聳肩,心想。幸虧不是自己跟這種人講話,然後她把槍放在吧台,從下麵的冰箱拿出牛奶盒,並倒進沒有破損的玻璃杯裏,這個行徑雖然跟強盜不無兩樣,但除此之外她沒有再做什麽事。
她加了冰塊之後便坐在吧台喝她的牛奶。在烏夫庫克他們談話這段時間無所事事的她,隻好盯著擺在吧台旁的大鏡子看。
《倒是和解交涉談得如何?判決將會變回一張白紙哦!》
“白紙?你們想設定對抗事件來瓦解我們的事件,已經是不可能了。”
《我們早就提出申請,準備控告跟你們一樣的人。》
“你說要”控告跟我們一樣的人”?”
《榭爾·塞普提諾斯對我們旗下的賭場造成不當的損害,他有損賭場的形象,接受非法融資。甚至主張要割讓遺產。》
“你這些話還真會替自己著想,但既然他有婚姻關係。分配遺產是理所當然的事吧?”
《婚姻?對喔,說的也是。》
這時約翰發出詭異的笑聲。
《組織堅強的家族企業是本公司最大的強項,能夠把”那個女兒”讓給不錯的男人照顧,我也是很開心呢!》
芭洛特緊緊握著玻璃杯,而且忽然對這棟建築物有種不協調的感覺。
《我並沒有很討厭榭爾這個男人,他腦筋轉得很快,也具備我們所沒有的執著心,就連他非常憂心自己的前途這點也是無庸置疑,》
芭洛特心裏的不協調感忽然化成形體的模樣,約翰說的話似乎有什麽不對勁。她開始仔細思考究竟是什麽不對勁。
《本公司也是”受害者”喲!現在就看你們要跟我們共同控告榭爾?或是雙方要繼續鬥下去?你們不覺得這有很大的討論空間嗎?》
“你打算讓他坐牢之後再送到某個有死刑製度的州,就能夠合法殺掉他是吧?”
約翰笑了,芭洛特覺得自己沒有透過手機,好像直接聽到那個笑聲。約翰剛剛說樹爾非常憂心自己的前途是無庸置疑的事,”憂心”這句話是誰說的?是萊茲比爾。
《他坐牢後有什麽樣的判決,現在沒必要告訴你,現在隻是根據現行事件,請事件負責官接手”婚嫻關係者”受害的案件而已。》
“你說接手?”
《榭爾已經失去委托事件的權利,我們重斬雇用他之前雇用的優秀事件負責官。迪姆茲迪爾·鮑伊德——已經完成契約的事前交涉了。》
烏夫庫克難得大叫地說:
“你這家夥……想叫鮑伊德殺了榭爾?”
《就讓同樣是Scramble-09的同誌互鬥吧!正確繼承”三博士”的理念並得到這城市的愛戴,應該是我們家族經營的奧克托巴公司。》
“你說”三博士』的理念?你敢在這段談話提你們的創始人嗎?”
《”她”是不會蘇醒的睡美人。你應該知道她已經早現腦死狀態吧?》
“奧克托巴公司利用創始人意識不明時扭曲”三博上”的理念,並且”濫用”其技術,“三博上』根本就沒有人希望那麽做。”
《是嗎?但是這城市大部份的人都希望那樣,我們家族身為”三博士”的接班人,也是她的子孫,有義務讓奧克托巴公司發展下去。》
“你這是欺騙的行為,你想用發展的名義讓犧牲者的產生變成正當化嗎?”
《你知道”天國的階梯”的由來嗎?》
“什麽?”
《馬杜克原本是女神兒子的名字,這個兒子殺死女神後,便奪走創造天地的行為變成神明,我們隻是把”三博士”在這世上創造的技術有意義地使用,因此才拋棄古老的道德觀念,致力於社會的發展。》
“那是你們擅自捏造的幻想。道德觀念有分什麽新舊嗎?”
《這很像是自己進入以緊急時刻(ScrambIe)為名義的柵欄,逃避遭到廢棄的野獸才會說的話.你們這群被社會視為危險人物的Scramble-09,不過是想設法糾正大家對你們的看法而已,但是”奧克托巴公司至今都還不曾被當做危險的產物”呢!》
約翰傲慢地說道,芭洛特正確察覺出”聽得到那聲音的方向”。
“不把自己當成危險存在的人,沒資格談論什麽道德觀念!”
烏夫庫克勇敢地說道,同時,芭洛特也迅速移動。
她把手上的玻璃杯往吧台旁的鏡子狠狠砸過去。
就是剛才最後一名男人開的槍跳彈,被打得龜裂的那麵鏡子。
玻璃杯發出尖銳的聲響後破碎,純白色的液體噴濺在整麵鏡子上。
這時候手機另一頭的人有屏住氣息的感覺.這下子確認自己的想法的芭洛特更是積極行動.她一手抓起吧台上的槍,隻用一個動作就把裏麵的子彈全射光。
那麵鏡子很堅固。開了十多槍之後才整個變形,鏡壁四處剝落,也露出哈哈鏡後方的景象。
芭洛特把槍丟在地上,再度幹擾左手握住新的手槍。
然後把槍往前指,站在變形的鏡子前麵。
“哈哈哈……真是想不到,你居然在那種地方.”
鳥夫庫克用難得使用的嘲諷語氣說道,不過烏夫庫克也不是什麽省油的燈,這時候的它好像相當生氣。
“你這似乎不是什麽好興趣耶,稍微一看就已經觸犯好幾條法律。”
鏡子後方有五、六名衣衫不整的男女,除了約翰外,其它人都很年輕,不過用”年幼”來形容可能比較恰當。位於正中央那遠超過萊茲比爾的龐大身軀,正拿著電話穿著睡袍躺在沙發上。啞口無旨往芭洛特他們看。
“這……這裏可是私有地耶!”
在賭場見到的壯漢——克林威爾·約翰·奧克托巴嘴巴一張一合的,好不容易擠出這句話。
“既然這樣,那我們就不進去,隻是在警方抵達之前,我們不能讓你離開這裏一步,克林威爾·約翰·奧克托巴,基於委任事件負責官的權限,我要以涉嫌恐嚇跟——這個嘛,其它則是現行犯的名義逮捕你。”
烏夫庫克很理性,直到最後都沒有解除槍的安全裝置。
“芭洛特,向警方請求支持。”
芭洛特用力搖頭,她很想不管三七二十一射殺眼前的男人跟那些少年少女們,一想起萊茲比爾那齜牙傻笑的模樣。她察覺到其中應該有什麽含意.並且有血從心髒倒流的感覺。
“芭洛特!”
烏夫庫克加強語氣,就在這時。
“哇——”
突然一陣尖叫響起,芭洛特跟烏夫庫京都很了解發生了什麽狀況。
在包廂顫抖的萊茲比爾爬出來還手拿著槍.
芭洛特頭也不回用左手的槍瞄準肩膀後的位置開槍。
剎那間雙肩跟雙膝被打穿的萊茲比爾發出淒厲的尖叫聲。
芭洛特的眼睛直盯著鏡子後方的龐大身軀,克林威爾·約翰·奧克托巴被芭洛特迅速的槍法嚇得完全失去抵抗的力氣。
“有話好好說……有話好好說。”
然後舉起雙手抖個不停。
芭洛特壓抑著想把那個男人碎屍萬段的心情,從被打破的鏡子慢慢往後退,並幹擾手機聯絡警方。
剩下來的全交給鳥夫庫克處理,除此之外她也幫不了任何忙。
芭洛特隻是站在一旁,她必須學習的事情太多了,多到連她自己都覺得厭煩。
不一會兒巡邏車的警笛聲在PUB周邊響起,芭洛特在紅色敞篷車的副駕駛座茫然地看著身披毛毯,受到警方保護的少年少女。
約翰·奧克托巴則是跟那些持槍的男人一起被帶回警局。
“想不到奧克托巴的高層之一會這麽輕鬆就落網。”
博七發出有氣無力的聲音,雖然他的困意還很濃,不過比來這兒前有精神多了,如此一來二次事件就更有進展了。
鳥夫庫克把跟約翰的談話內容轉達給博士聽,他愁眉苦臉地說:
“鮑伊德那家夥!這樣他不就成了奧克托巴公司的手下?”
“現在鮑伊德有可能打算抓榭爾當人質,我們就假裝答應跟奧克托巴談和解事宜來爭取時間吧!”
“那些家夥比你想象中還難纏,現在就是我們主動出擊或等被對方攻擊了,對我們來說.榭爾跟他的記憶是唯一可用的材料,把那個榭爾——”
忽然間鳥夫庫克跟博士都沒有把話說下去。
“榭爾現在在哪裏?”
烏夫庫克語氣尖銳地說道,博士連忙確認筆記本。
“結案前他獲得了保釋,允許在飯店半徑兩公平以內的範圍移動,檢察局的專家應該有鎖定他的行蹤……”
“你覺得PUB發生的這件事耍多久才會傳到鮑伊德的耳裏?”
“他一定早就知道消息了。”
“動作快!”.
博士迅速發動車子.原本在發呆的芭洛特被突然啟動的車子嚇到而連忙係上安全帶。
《怎麽了?》
她幹擾汽車音響問道,博士用力搖頭。
“是鮑伊德。雖然沒有奧克托巴的”命令”,不過他很可能準備幹掉榭爾,如果真是那樣,雖然好個容易逮到奧克托巴的重量級人物,但也會失去交涉材料。”
《那現在該怎麽辦?》
回答這個問題的不是博士,而是鳥夫庫克。
“博士到法務局大樓,我們趕去榭爾住宿的飯店,用委任特權確保他的安全。”
——要我救榭爾的命?
這次她不是下擾汽車音響,而是直接幹擾烏夫庫克。
“沒錯。”
——這太奇怪了。
芭洛特嘔著氣回答。
一抵達法務局,博士頭也不回地跳下車。
芭洛特則直接對顯示器輸入指令,讓車子駛往榭爾所在的飯店。
在抵達飯店地下停車場時,烏夫庫克對她說:
“博士傳來情報,他在663號房。”
芭洛特拔下車鑰匙並放進口袋,大步通過飯店大廳,走進電俤後才發現麵板並沒行四十樓以上的按鈕.
“這是緊急狀況,必須最優先確保榭爾的安全.”
芭洛特還沒開口詢問前,鳥夫庫克先這麽告訴她,接著她操縱電悌到六十六樓,無論是電梯裏,或是走出電梯後來到的大廳,都沒看到半個人影。
忽然間,左手手套在沒有操縱的情況下就扭曲變身成沉重的鋼鐵物體。
“小心點!”
這時芭洛特一下子警覺起來,她幾乎沒發出腳步聲走莊走廊上,到了目標的房門前便停了下來,她試著感覺門後,伹沒有人移動。
於是她操縱門的電子鎖,再藉由鳥夫庫克的幫助把鎖打開。
門一打開就有一股暖和的空氣襲來。
裏麵的空調沒有開,入口旁邊的大鏡台,表麵則充滿熱水的霧氣。
聽到水流聲的芭洛特慢慢往浴室走去,在閃著橘光的那個地方,不斷冒著熱氣,彌漫了整個房間。
芭洛特舉著槍走進浴室,雖然她知道沒有人在周圍的空間移動,但就是有一種厭惡的預感,她從大鏡子的前麵通過,走在磨得晶亮的大理石地板.往熱水溢出的那個方向走去。
芭洛特的鞋子踩在流出的熱水。
然後一口氣拉開浴室裏的簾子。
不過映入眼簾啊景象卻讓她發出很大的心跳聲。
是一個女人在熱水裏搖擺,對著虛空張著大大的O字型嘴巴,沒有發出聲音地慘叫。她的臉浮在水麵,水在她嘴巴啪嚓啪嚓發出聲響,感覺要往芭洛特這邊看的眼睛,因為熱水近乎滾燙的關係而開始變白濁。
她沒有穿衣服,金色長發蓋住她浸在不斷流出的熱水裏的白皙身體。
她的身上到處可見藍黑色的瘀青,有些應該是抵抗而產生的瘀青,也有些是無法抵抗就產生的瘀青吧!
芭洛特終於吐氣,處在悶熱的空氣裏。她卻冒出冷汗。
“是榭爾的結婚對象啊……”
鳥夫庫克喃喃說道。
就在那一瞬間,有股衝動貫穿芭洛特全身,她立刻衝出浴室來到客廳,直盯著電視機看,她在一瞬間讀取到那個機構,並且連接網絡。
“妳想做什麽,芭洛特?”
芭洛特沒有理會慌忙叫她的烏夫庫克,自顧自打開電視機,不一會兒上麵濘現出都市的街道圖.瞪大眼睛的芭洛特登入好幾處中心的賬號,然後一一解開它們的密碼。
“住手!妳想找榭爾是嗎?私自入侵公共機關是有罪的,一切要照正當手續來。不要連妳也失控了!”
盯著電視機的芭洛特開始流淚,淚如雨下的她癱坐在地上,沒有發出聲音哭泣的她,捧著手上的槍說:
——讓我殺了榭爾。
滿瞼悲傷的她幹擾烏夫庫克這麽說。
——也讓找殺了剛剛那個叫克林威爾的男人。
“芭洛特,不可以……”
——求求你,讓我那麽做,之後就算要我死也無所謂。
“芭洛特……妳在生氣嗎?還是感到悲傷?”
芭洛特搖頭,也就是兩者都有,她覺得自己被卷入因緣的旋渦.而且是可怕的因緣。榭爾殺的”為什麽是那個女孩”,那個浮在浴缸的女孩,”我會把妳變漂亮,把妳變漂亮”,那句話一直在她腦海裏盤旋。
——我想那女孩一定”跟我一樣”。
芭洛特說道,語氣像快吐血的她對著烏夫庫克越說越激動。
“一樣?那麽,也就是說……”
鳥夫庫克沒把話說完,彷佛它十分明白其中的含意.在浴缸裏的女孩被父親怎麽了,或者被父親以外的男人或女人怎麽了。
——求求你。讓我把他們都殺了吧!就算要找死也無所謂,要我死也無所謂。
“冷靜點,情緒不要被牽著走。妳冷靜下來,調整自己的呼吸。”
芭洛特緊握著槍,顫抖著身體哭泣,沒有聲音但氣息紊亂。
所有令人厭煩的因緣在這個房間有了結果,芭洛特幾乎在這裏初次體驗到沒有憤怒但令她悲痛的殺意,榭爾是個該死的人,所以奧克托巴公司的人都該殺,她甚至想殺死跟這次事件有關的鮑伊德跟博士,最後還想開愴自盡。
——我無法再忍下去了。救我,救救我。
忽然間左手出現一股暖暖的體溫,她知道鳥夫庫克出現了。
苦苦哀求的芭洛特兩手捧著隻出現上半身的烏夫庫克。或者可以說她是緊握著烏夫庫克,希望能答應讓她控製一切。
烏夫庫克用它老練的紅色眼睛凝視著芭洛特。
芭洛特止不住的淚水不斷滴在它嬌小的頭上,鳥夫庫克淋著暖呼呼的淚水喃喃地說:
“很好的味道。”
芭洛特瞇起眼睛看著自己手上那最強的武器,也是最後一個有道德觀念的老鼠。
“那是妳靈魂的味道,如果說其中有我能夠信任的事物,我敢確信就是它了。我希望妳能夠相信我,現在榭爾跟鮑伊德就在”鏡子的後方”,就像克林威爾在那兒一樣。那裏或許沒有任何迷惘或煩惱,卻但同時也是毫無希望的場所,我並不希望去那裏。”
然後又像兩人第一次見麵時那樣.把雙手張得大大地說:
“我將把我自己托付給妳。”
芭洛特的眼睛冒出大顆大顆的淚水,她知道鳥夫庫克說的都是真心話。
它打算接下來都交給芭洛特全權處理,隻要芭洛特有那個意願,應該能夠在一瞬間充分操作烏夫庫克所有的一切,就算要怎麽”濫用”都行。但是唯獨那一點在最後製止了,烏夫庫克挺身製止了芭洛特。
芭洛特不久輕輕點頭,浴缸裏的熱水不斷發出溢出來的聲響。
芭洛特用力倒吸鼻水後便回頭往浴缸看,
就在這時,鳥夫庫克不發一語扭曲變形再度消失在槍的內側。
雖然沒有許下任何承諾,不過烏夫庫克再次消失在她的掌心。
芭洛特大大吸了口氣,像是用全身感受包裹自己身體出自鳥夫庫克的緊身衣,她吸氣到胸口鼓起後再慢慢吐出,然後慢慢站起來往浴室走去,把水籠頭辟起來。
接著轉身背對在水裏麵飄搖的女性屍體,往地下停車場走去。
她搭上車後就幹擾方向盤旁邊的顯示器讓車子發動行駛。
外麵已經日落黃昏,冰冷的夜晚開始降臨。
芭洛特拭去淚水看著前方.她要學習的事情很多,真的還很多。
“還沒通知檢察官耶!會不會讓奧克托巴公司的人先下手為強了?”
烏夫庫克在芭洛特握在手中的手機裏說道:
“……對了,現在立刻用榭爾的名義調查看看。”
間隔沒幾秒鍾,博士發出訝異的聲音說:
《榭爾以即將收到那名女性的壽險保險金為前提,貸了大筆的款項,事實上,女人”又”成了他的金錢來源.死亡證明是兩個小時前開的,是哪裏的醫生開這種證明呢?》
敞篷車筆直往博士所在的法務局行駛,不過他們也做好途中一接到新的情報就隨時改變路線的準備,新的情報——就是榭爾目前的所在地。
芭洛特茫然望著前方,腦海浮現出那名女性死亡的臉孔。
“恐怕克林威爾早就料到榭爾會殺害那名女性,原來他說榭爾失去委托事件的權利就是指這件事,隻要把這件事對外公開,鮑伊德就正式成為奧克托巴公司的事件負責官。進而逮捕榭爾。”
《真叫人下敢相信……再怎麽樣也沒必要犧牲自己的女兒吧?》
“應該是對方的倫理觀念出了問題,奧克托巴公司正式對榭爾提出控告隻是時間的問題,他們一定會設法找到榭爾的棲息處.而且是用掩人耳目的方式,速戰速決。”
《鮑伊德現任也是下落不明,或許他正跟榭爾在一起。》
“以公開情報責任為名義徹查雙方的住所,找警察沒有用,由於二次事件還處於事前交涉的階段,這是唯一突破的關鍵。”
《你打算讓芭洛特保護榭爾嗎?》
這時候芭洛特眯起眼睛,保護榭爾——那句話讓芭洛特想起某些事,就是今天開庭前博士曾說過的話。
“隻要一確保住榭爾,再找警官或特殊部隊包圍那一帶就行了。”
《隻要恢複記憶,榭爾就不會死在任何人手上了。》
《了解了——什麽?剛剛說什麽?榭爾的記憶?是芭洛特說的嗎?》
《博士在開庭前曾說過,榭爾就是沒有記憶才無法控製自己。》
《沒錯……喪失記憶助長了榭爾的衝動,妳是指那個嗎?》
《他有東西希望我代為保管,我現在要還給他.》
《什麽?保管?難不成……》
博士屏住氣息,這時候烏夫庫克連忙再推一把。
“博士,我已經毫不猶豫地把芭洛特判斷派得上用場的東西全交給她了。”
博士有點悶聲悶語的,但不久又拉開嗓門說:
《有關保護榭爾的事就交給你們.一人組去負責,到法務局來拿——》
接著他突然轉成緊張的語氣。
《來了哦!收到來自鮑伊德的第一次公開情報,榭爾從東河沿岸的公用電話聯絡鮑伊德,就在今天的十七點左右,那我們也要公開剛剛在PUB與奧克托巴公司人”交涉”的事情囉》
“就這麽做,博士,徹底向對方公開情報吧!”
《這暗示他很可能就躲在那支公用電話的附近,我們就以有可能遭到槍擊的名義讓法庭宣布具體的棲息場所吧!加上檢察官有保守秘密的義務,就讓他們去收集情報。那麽……芭洛特,我會幫妳準備好妳想要的東西,到法務局來拿吧!》
《謝謝。》
掛上電話後,車子往法務局疾駛,顯示器很快就顯示出榭爾可能在的某一帶區域的地圖。
3
榭爾來到鮑伊德指示的飯店房間,坐在床上他第一件想到的事情,就是這下子又能變成另一個人了。
所有準備都就緒,完美到滴水不漏,至少是榭爾認為的那種程度。
他抱著膝蓋上的波士頓包,從夾克拿出裝滿多幸劑的藥瓶,猛灌蘇格蘭威士忌,邊像鳥啄餌食那樣把膠囊一顆接著一顆吞下去,他兩手的七顆藍鑽依舊閃閃發光。
至於掛在臉上的變色墨鏡,現在閃著是朝氣蓬勃的小鹿色。
不久他手中裝有藥劑的瓶子掉落,蘇格蘭威士忌酒瓶也倒在地上把絨毯染了一片汙漬。
在湧上來的幸福感中,榭爾的腦裏浮現出自己怎麽會在這個地方的疑問,待在這裏究竟是好是壞?.想到如果贏了這幾個月來的大勝負.那待在這裏就是壞事.但是就算輸掉勝負.自己還能像自己平安無事地待在這裏,那就是非常好的好事。
但是自己成功甩掉對方,逃出恐懼的魔掌,抵達安全的場所。
一切再度成為白紙,厭惡的過去將消失得幹幹淨淨,儼然空殼(SHEEL)的自己沒有出現一絲裂痕,隻是將內容物拋棄。
湧起邁向新人生意念的榭爾緊緊抱著波士頓包。
正因為自己有個好朋友。要想拿到”這個”,就不得缺少那名勇猛的朋友.為了讓那個瘋狂的女人變成”這個”。正當白己讓”那個女人”溺斃在浴缸時,那名勇猛的朋友已經幫自己完成所有必要的手續,他覺得很得意,雖然”那個女人”老是緊迫在後,但自己總是能像這樣將她擊退粉碎,把她溺斃。
榭爾打開包包的一端,把一隻手伸進去攪動。
裏麵裝了滿滿的新鈔,他甩著整迭全新的鈔票說:”怎麽樣?很棒吧,再多賺一些吧!”
忽然間榭爾停下那隻手的動作,他慌忙地把手抽出來,原來指尖被紙幣的角角劃破,還滲出鮮血。
榭爾吸吮沾血的指頭,血腥味在他嘴裏散開,讓他回想起模糊又厭惡的記憶,照理說早就消除掉了,伹還是有些許過去還住記憶的空洞裏縈繞。
這時一道足以打垮無力少年的巨大黑影掠過,也湧起促使他做出所有卑鄙事情的念頭,但是自己隨時部能擺平”那個女人”,這一路走來,自己總是擊退、殺光所行的東西、讓肮髒的事物變幹淨。他感到很自豪,而那正是自己的人生。
他”嗬嗬”發出笑聲,像肺部抽筋似地”嗬嗬、嗬嗬”笑個不停,他摸索蘇格蘭威士忌的酒瓶,終於發現它就在自己腳下.
“看,被我找到了吧!我是不會看漏的,沒錯永遠不會。”
他開心地把剩餘的液體灌進胃裏,然後整個人往後倒,在幸福感中睡去。
榭爾的夢裏出現許多女人的臉孔,然後又消失。
其中有個女人的臉像是用蒙太奇的手法穿插拚貼而成,她有三隻眼睛,鼻子的正中央還長出乳房,女人在混沌中的部位突然聚集起來形成一張臉,榭爾覺得自己好像在夢中曾呼喚那少女的名字。
這時候有一股令自己驕傲得抬頭挺胸的戀愛心情湧上來,那是以前榭爾殺害母親後,有生以來真心愛過的女性。她稱不上是女性,應該是少女,但那段戀情卻從榭爾的記憶消失,隻剩下那場夢飄敵的餘香,香味充滿悲傷的情緒。真想把它清除幹淨,但兩人怎麽會結合在一塊?是基於討厭的過去嗎?
或者雙方隻是單純互有愛意?隻是悲傷的香味否定了一切。
衰弱又慢慢幹死的少女影子掠過,榭爾的憤怒發泄在少女她父親身上,他花了好幾年的時間找到她父親,並終於把他殺了,隻足當時少女的父親早就因為吸食毒品而腦筋變得不清楚,甚至想不起來過去曾對親生女兒做過什麽事情。
那情況就像現在的榭爾,他狠狠毆打少女的父親,並折斷他的頸椎。
在做那件事的同時,他覺得自己的記憶開始逐漸消失,那件事再次也早巳不存在於他的記憶裏。我會清幹淨,我會把它清幹淨。他做了許多方麵的思考,甚至是洗錢的方法,變成藍鑽的方法,把少女變漂亮的方法。
他放棄讓精神繼續存在,將幹死的少女變成鑽石,跟母親的鑽石一起戴在手上.就算記憶非常混亂,也能夠順利指揮人進行作業。
等鑽石完成時,一切都趨於穩定,榭爾的記憶也空蕩蕩的。
在虛空發出璀璨光芒的鑽石,是榭爾最後的希望。
忽然間,那鑽石的光輝在榭爾的夢境急遽改變。
那是原本要成為鑽石的人的亡魂,那個他早已忘記名字的少女鬼魂,她毫無表情的瞼孔反而顯得美麗亮眼,她一直用陰沉的眼神凝視自己的膝蓋,好像要把自己封閉在什麽地方。而榭爾要做的事情很簡單,他隻要指定封閉的地點就行了,隻需要那麽做,就能夠完全引導——
引導世上最美麗的事物,不過事情沒那麽簡單。
被火團團圍住的少女複活了,她拒絕讓自己變漂亮。
夢中的少女雖然有如火球,但她還是一步步地逼近榭爾,不久便緊緊抱住他。火焰無視謝爾的喊叫,以少女為中心熊熊燃燒,腐爛發黑的手指纏住無路可走的榭爾喉嚨.並且開始使勁掐。
榭爾大聲喊叫,少女噴出猛烈的火焰。並輕鬆使勁掐住榭爾的喉嚨。
榭爾整個人彈坐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喉嚨被掐住,於是連忙想揮開那股力量。卻反而壓迫到自己的喉嚨。
經過一瞬間的混亂後,榭爾才發現原來是自己掐住自己的脖子。
他露出僵硬的苦笑表情,全身已經是汗流浹背。
然後摘下蒼白如月光的變色墨鏡,把波士頓包擺在地上。
因為覺得喉嚨格外的渴,於是走到浴室邊洗臉邊喝水。
回到房間後有電話鈴聲響起,這房間並沒有電話,榭爾撲到夾克連忙拿出手機,緊張地把它貼在耳朵。
“鮑伊德嗎?”
《是的。》
響應的是可靠的聲音,榭爾揚起嘴角把墨鏡戴上。
“我做了個討厭的夢,那或許是不良幻覺吧!有個女人在火焰中掐住我的脖子。”
感到十分安心的榭爾如此說道。
“我請你做的事情準備好了嗎,我要逆著河流到其它州去,隻要越過州界,我就會變成截然不同的人,這次我會謹慎行事的,我要用這些錢當資本,成為一名實業家。找再也下碰賭博了,永遠不再碰。
《奧克托巴公司有委托進來,我想仔細向你說明,而且——》
“你在說什麽?鮑伊德?不用管什麽奧克托巴公司了,等離開這裏後,我就要跟這個城市說Bye-bye!我要同故鄉去了。”
鮑伊德沉默不語,然後輕輕問:
《聽說你是出生在這個城市的北區。》
“喂喂喂,那已經不重要了吧!隻要能讓我成功的地方,那裏就是我的故鄉,我往後”將回去某處”。我真的很感謝你,鮑伊德,如果沒有你,我早就被毀了,早被那個女人親手殺死,我真的很感謝你,你是我的麻吉。》
《——是嗎?》
“沒錯,你是我唯一的朋友,我再也找不到像你這麽值得讓我仰賴的人。老實說,你幫了我好大的忙,往後我們還要保持聯絡哦!好嗎。鮑伊德?”
《對抗事件的負責官或許找到你了,根據公開情報,大概已經在你周邊了,你必須盡量不引人注目。船的事情都已經幫你安排好了,在黎明前你最好不要有任何行動,要是被那些家夥發現的話——立場會整個逆轉的。》
榭爾皺起眉頭,一副不太明白對方說這些話的意思。
“你該不會把我的情報交給對方了吧?”
《這是基於公開情報的責任,要是無法公開最低限度的情報,對抗事件就無法成立,而我也無法再替你工作。》
榭爾愁眉苫臉把另一隻手貼在額頭上說:
“我頭有點痛。不太明白你說的話,雖說你是不會背叛我,最重要的麻吉……”
忽然間鮑伊德沉默不語,這次沉默的時間特別長,還依稀聽得見話筒那一頭的雜音,正當樹爾覺得好像聽到什麽念念有詞的聲音,電話卻突然掛斷,使得他一臉不可思議望著手機。
忽然間,手機鈴聲再度響起。讓榭爾感到十分訝異,
“鮑伊德?你到底在做什麽?”
《我不想死。》
是女人的聲音,榭爾屏住呼吸,他覺得全身的血管像凍僵似的。
《可是你卻殺了我。》
榭爾的嘴巴嚇得一張一合的,心跳的速度也非常快。
他慢慢回想起被烈焰團團圍住的少女身影,也是把自己重要籌碼帶走的那名少女——被火焰團團圍住的臉,她的名字突然在他腦裏蘇醒。
忽然間有雜音響起,讓榭爾眉頭一皺。
《謝爾先生——》
是鮑伊德,榭爾不由得淚流滿麵,好不容易鬆口氣的他幾乎腿軟。
“剛剛的聲音是怎麽回事?是故意嚇唬我的嗎?”
《透過這條回路你應該聽得到吧,鳥夫庫克?你在榭爾的周邊對吧?》
“……什麽?你說什麽?我都聽到了哦!鮑伊德。”
《我們來做個了斷吧,鳥夫庫克。你去取”餌食”,然後我走人。那樣很合乎情理吧!》
榭爾搖著頭,他覺得從脖子到後腦勺有種麻痹的疼痛感。
《那麽我會確保榭爾在我們這邊。》
這時候他從未聽過的聲音響起,榭爾大聲尖叫.而且嚇得全身大量冒汗。
《那家飯店的房客全都疏散完畢,我們將遵循正當手續解決事件,因此要確保住榭爾,我無意跟你戰鬥,鮑伊德。》
《我們是為了衍生更多虛無而創造的道具,你是具有個人意誌的道具,而我是希望變成槍的人類,現在你的”使用者”應該也衷心希望能合法殺人,因為我感受得到。》
《你少胡說了,殺了榭爾有什麽用?就算把眾人都殺光,會創造什麽嗎?》
樹爾的表情極度扭曲。
《創造事物並不是我的工作,烏夫庫克。》
《你想當奧克托巴公司的一份子嗎?那就是你的選擇嗎,鮑伊德?》
“鮑伊德.你想殺我,你想殺我是吧!”
《……榭爾先生,我覺得自己能夠跟你有超過雇主關係的交情。》
榭爾的臉部僵硬,鮑伊德輕輕告訴他。
《很遺憾情勢轉變了。》
就在這時候又有雜音出現。夾雜好幾種聲音後便消失,聯絡也就此中斷。
變色墨鏡的顏色從淡藍色變成暴風雨夜晚的顏色,這中間榭爾一直杵在原地,他陷入一切有如夢境的非現實感,不久忽然驚醒並拿起巨大的波士頓包,急急忙忙從旁邊的側袋拿出一樣硬物。
他緊握自動式手槍,肩背著波亡頓包,連彈倉也沒有確認就頂在腳上,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是站著的。
忽然間手機大響,榭爾咬牙切齒地接聽電話。
《我是委任事件負責官的烏夫庫克·潘迪諾,我們將對你進行保護,在確保安全的逃走路線前,請不要離開那裏,也請在我們抵達之後解除你的武裝。》
“別開玩笑了!”
榭爾大聲喊叫,把手機丟到地板並踩爛,手機損毀後,聲音也就此中斷。
他氣喘噓噓環顧四周,然後立刻把房間的燈關掉。
房間是在二樓,榭爾躲在窗簾後麵窺視外麵的狀況。
忽然間房間的電燈亮起,而且是自動亮起.榭爾目瞪開呆地望著這副景象:夜燈是亮的,
浴室的燈是亮的,通風扇也開始發出轟隆隆的聲音回轉,榭爾已經不知道滑落在瞼上的是汗水還是淚水.
這時候,有個聲音響起,是榭爾眼前的舊型電視機。它發出”沙沙”的雜音。不久出現一名女子的畫畫,她的嘴巴呈O字型張開,瞪大的眼睛與僵硬的手指彷佛正朝謝爾的喉嚨伸過來。
《我不想死。》
那女人的聲音是針對榭爾說的,榭爾充滿血絲的眼睛直盯著電視看。
《可是卻被你殺了。》
他舉槍開了好幾次,這使得屏幕破裂。火花四起,女人的聲音跟影像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清得一乾二淨,非常幹淨——就在這時,他覺得胃有絞痛的感覺,嘴巴也充滿酸味,他反射性地彎下身子,然後拚命嘔吐。
他抖動好幾次身體,嘴巴不斷流出黏呼呼的黃色液體。
接著他射擊天花板燈,也射擊浴室,然後緊緊握住門把。
這時候的他像被恐懼嚇得全身毛發豎立,因為門後出現可怕的黑影,他不斷擊退。但是消失後有出現過的”物體”在蘇醒後便站在那兒。
榭爾硬鼓起勇氣把門打開,手上不忘拿著槍,但是映入眼簾的是空蕩蕩的走廊。
難得還殘留的理性則在他腦袋的角落通知他這是異常情況。
畢竟剛剛槍聲響得那麽厲害,周遭的房間居然都無動於衷。
突然他覺得不管接下來要去什麽地方,抵達的場所應該都一樣。
那是自己真正討厭的場所,記憶重現——想到自己可能無法離開那裏一步,他不禁全身痙攣地顫抖。
《你要是不照我的話去做,會給我們添麻煩的。》
這時候有聲音從背後傳來,榭爾宛如乒乓球似地跳起來,體內發出悲鳴,彷佛隨時會苦悶而死的榭爾開始尋找聲音的主人。
《從那裏麵的——202號房的窗戶,好像能跳到隔壁棟的建築物。》
聲音是發自剛剛還在的房間的對講機。
他近乎本能地開槍,隔著門他開了好幾槍,然後瞄準對講機拚命射擊,子彈很快就用盡,榭爾又連忙在包包裏摸索。
結果掉出幾迭鈔票,紙鈔敵得整個都是。榭爾拿出預備的彈倉後一邊顫抖著手設法換掉彈倉,邊急忙跑向電梯。
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隻知道一發現什麽移動的物體就立刻開槍,反正整個腦袋隻想著殺無赦這件事。
按下電梯鈕後,電梯很快就來了,他忍住嘔吐感搭乘電梯,但是想按麵板上按鈕的手卻抖個不惇。榭爾好不容易按了一樓,但是電梯門就是不關,敞開的電俤門前方是左右並排著房間又空蕩蕩的走廊,正當這副景象讓他感受到可怕的閉塞感時……
《真是個找麻煩的家夥,飯店一樓已經封閉了,如果是走太平梯還無話可說,想不到你居然是搭電俤。》
這次聲自是從電梯裏麵發出來的,榭爾嚇得屏住呼吸,剎那間他覺得有一股酸意又湧上來,不過他還是忍住舉著槍說:
“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從哪裏說話的!”
不一會兒,他知道聲音是從哪兒發出來的,是電梯的緊急通話用回路。
《我在這飯店後門的某棟建築物裏。你隻要逃進那裏就有多重退路可選擇。》
“你到底是誰?”
《我是委任事件負責官。你隻要把我當成是你的交易對象就行。》
“原來是私家偵探啊——”
他大大地吐了口氣.太陽穴下斷刺痛的鼓動,他緊握著槍問:
“你打算殺了我嗎?”
《正好相反,希望你現在能把我當成這周圍幾公裏以內唯一的自己人。》
“你說交易是什麽意思?到底要我做什麽?”
《等你照我說的逃走路線到我們這裏之後再說吧!嗯,202號房已經不行,找感覺到鮑伊德已經鎖定那裏.總之我會保障你的生命安全,不過條件是你必須當我方的有力證人,當然也希望你能夠補償自己犯下的罪行。》
“你在說些什麽?究竟要我逃去什麽地方?”
《冷靜一點,你應該可以從207號房的浴室窗戶跳到隔壁棟的窗戶。》
聲音在說完這句話後就中斷了。
謝爾吐著紊亂的氣息.不久閃著銳利的目光步出電梯。
他直接走向207號房,他的手還沒有碰到門把,就先發出”卡嚓”的聲音,是電子鎖解除的聲音,榭爾用槍口抵著門,門輕輕往室內打開。
房間裏麵沒有任何動靜,榭爾走進去,裏麵沒有解除電子鎖的人物任何蹤影,榭爾聽對方的話往浴室走去。
那兒的確有扇窗戶,往外麵看,似乎是能跳到對麵的建築物。榭爾敲打裔欞,結果整扇窗戶被踢出建築物外麵,充滿黴味的風立刻吹進室內。
謝爾把頭從四角形虛空的窗欞探出去,抱著波士頓包的他費了好大的勁才把腳伸到對麵建築物的窗戶,那邊的窗戶早就打開了。
他腳踩在窗欞,順便把握槍的手搭在上麵,然後一口氣爬過去。
隻是從窗戶進去裏麵之後,他所在的位置比想象中高。所以跳到地麵的時候,腳還”咚”地感受到衝擊力。
波上頓滑了下去,他忍住不讓自己癱坐在地上。
裏麵並沒有燈光,因此透過窗外照進來的光線才好不容易了解屋內的狀況,那是一間空蕩蕩的廢棄出租公寓,混凝土不僅露出還四處龜裂,另一麵牆壁有一扇大窗戶,上麵還用膠帶貼著大X。
榭爾覺得自己好像跺到什麽柔軟的物體,似乎有什麽東西散落在水泥地板,於是他用槍口把其中一塊勾上來。
結果是素麵的布塊,他仔細端詳後才明白那是裙子。
另一邊則掉下罩衫,接下來映入眼簾的更讓人震驚。
一件像白色大衣的物體在黑暗中飄蕩。
這時候裙子正好落在他連忙對準過去的槍口。
槍口的前方是一名少女。
她全身做著像被白色刑具五花大綁的裝扮,一直盯著他看。
“……露恩·芭洛特。”
榭爾喊出那名應該早就死在他夢中的少女的名字。
變色墨鏡的顏色慢慢從藍色變成紅色。
“為什麽,會在這裏……妳怎麽,會在這種地方?”
榭爾依舊舉著槍對準她,墨鏡後的眼睛已經激動得充滿血絲。
芭洛特不發一語,慢慢地舉手。
她手上握著一支手機,然後輕輕將它放開。
手機剛好掉到波士頓包上,榭爾反射性抓住,屏幕上的通話時間正一秒秒流動,很明顯是通話中的狀態,榭爾皺著眉慢慢把手機貼到耳邊。
《我是委任事件負責官的鳥夫庫克,把你身上的武器全交給眼前那名女性.如此一來你就能以二次事件的有力證人之身分啟動生命保全係統。》
“你在哪裏?為什麽不現身?”
《我在離你”不遠的地方”,勸你還是安份點。還是要拜托契約已經中止的前事件負責官?不過他應該會依據奧克托巴公司的契約,立刻要你的命吧!》
“你說就在離我不遠的地方是吧?那麽,你知道我正在做什麽嗎?”
榭爾閃閃發亮的眼睛看著芭洛特,才剛看到他臉上浮出僵硬的笑容,手就立刻伸向芭洛特,把槍口抵在她頭上。
芭洛特一臉醒悟望蓍槍跟榭爾。
《事到如今你這麽做有什麽用?不想要命了嗎?這對你來說是最後的機會.》
“沒錯,是最後的機會!賭博師的手氣如何,全看他身邊的女人如何!”
榭爾大叫,聽起來像是溺水者努力讓臉部浮出水麵的呼救聲。
“你是烏夫庫克,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鮑伊德說的那隻會講話的老鼠。你現不現身已經不重要了,你這個白癡居然派這女人出馬,讓我教你交涉的方法吧!”
《交涉並沒有成立,況且我們跟你之間的武力有壓倒性的差異。》
榭爾的臉扭曲了,感覺瞼上的笑容被人直接踩扁似的。
“別開玩笑了!這是一對一的賭博!要是你敢輕舉妄動,我就轟掉這女人!”
《烏夫庫克,我性命受到威脅.》
忽然間,手機傳出女性的聲音,是非常冶淡,語調又平的聲音。
芭洛特的左手伸向榭爾,隻見純白色的手套扭曲變形出現了什麽東西,在一瞬間,芭洛特的手像變魔術似地握了一把槍。
榭爾驚愕地僵住,芭洛特手上那把槍的擊鐵發出”卡嚓”的聲音自己往上扳,這個契機讓某人忍不住開了槍,開槍的是榭爾。
工洛特則絲毫不動,隻是靜靜扣住扳機。
這時空中火花四射,隻見雙方的子彈在空中撞擊,鋼鐵粉碎飛濺,空氣中彌漫著焦臭味。
芭洛特繼續開槍,榭爾也急忙反擊一槍,但是沒什麽效果。芭洛特還刻意用肩頭去擋.結果噴出火花,她身上有如刑具的白色大衣,看起來就像保護現在的笆洛特的堅固外殼。
接著芭洛特淡淡對榭爾持續扣扳機。
被打中的榭爾身子往後仰,跳著奇怪的舞步,他的波上頓包被打破,一迭迭厚厚的鈔票保護著榭爾的性命,唯有那些東西到最後還繼續保護榭爾。
芭洛特確認著那鈔票堆棧的地方,一麵持續開槍。
榭爾則像一袋不允許倒下的沙包,不斷挨子彈的衝擊。
雖然子彈是取之不盡,不過紙鈔並沒有那麽多。
槍聲好不容易停止,榭爾也翻了僩筋鬥後倒在地上,化為紙層的鈔票在空中飛舞,跟著破爛到不見蹤跡的波士頓包一起散落在四周。
芭洛特慢慢走近呼吸有如啜泣聲斷斷續續的榭爾。
忽然間榭爾抬起頭來,咬牙切齒地把槍指著她。他的臉跟手因為汗水而黏滿鈔票的碎片,他用顫抖的手指扣扳機的動作在芭洛特的眼裏有如慢動作一般。
芭洛特像是拿針刺眼前的汽球,擊中了他發射的子彈。
雙方的子彈互相撞擊,紅色與黃色的熱光照亮了四周。
芭洛特在亮光消失前又連續開了三槍,它們穩穩地貫穿謝爾右手的食指、中指、無名指及槍把。
隻剩下彈倉的整個炸裂,把房間照得通亮.那些裝飾在飛散的指頭的藍鑽,在亮光中像淚水般地掉落在地上。
榭爾突然倒在地上。
閃著深紅色的變色墨鏡整個破碎,像鮮血散落一地,顫抖不已的右手已經沒有任何手指在上麵,這對職業賭博師來說,跟死掉不無兩樣,至於他的右半臉也被飛散的碎鐵片傷得狼狽下堪。
芭洛特直盯著那樣的榭爾看。
榭爾一副呼吸不順的模樣,右側的臉已經染成黑色,還反射著光芒。或許他正在哭泣。
芭洛特蹲在榭爾旁邊,輕輕伸出握槍的左手。
榭爾虛弱地扭著身體。這時候芭洛特握在手上的槍扭曲變形消失不見。取而代之出現的是不同的東西。
榭爾戰戰兢兢地看著那個東西。
那是在法務局的博士交給芭洛特保管的東西,四個記憶媒體——是榭爾用來”保存記憶”的芯片。榭爾的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
《這些要還給你。》
芭洛特說道,榭爾的視線慢慢從芯片轉疑到芭洛特身上。
這時芭洛特的右手觸碰榭爾的太陽穴,那兒藏著端子,電子回路的另一端連接苦榭爾的腦部.芭洛特開始幹擾那裏——進行操作。
隻見榭爾的身體抽動一下往後仰.然後整個人變得僵硬,他眼皮像是破扯開而使得眼睛張得好大,然後眼球不斷抖動。
芭洛特拿著四枚芯片的左手在不知不覺中握得緊緊的。
不久芭洛特透過右手感覺到通往榭爾腦部的回路。
《你以前失去的東西……現在還給你。》
芭洛特慢慢將握在左手的大量情報輸入移植在榭爾腦部的回路,並且小心不要對他的腦部造成負荷,起初榭爾並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但沒多久他的臉部開始僵硬。並發出不自然的聲音。
“住手……”
他的眼球轉個不停還翻白眼,驚人的叫聲從榭爾的嘴巴發出來,那根本是慘叫,他口吐大量的白沫,兩邊的鼻孔也流出鮮血.
但芭洛特隻是靜靜把榭爾的記憶傳回他腦裏,崩潰的肜態重新構造,早巳麻痹的神經回路即以電子方式慢慢重現.
要操作神經細胞雖然是不可能,但她似乎還是能把大批事情的因果關係、許多視聽情報全輸入榭爾的頭部。
榭爾持續發出慘叫,這個自以為有如空殼(SHELL)的男人,芭洛特毫不留情地把他一直否定的腐敗內容物灌輸進去。
即使榭爾的慘叫聲中斷了,作業依舊持續進行,經過約三十分鍾後才全部結束。那是芭洛特的能力才有辦法達到的速度。
這時手套扭曲變形,並再次把芯片收納保存起來。
芭洛特最後撫摸休克的謝爾的頭,幹擾他腦內的回路說:
《就算是腐爛的雞蛋內容物,隻要小心翼翼幫它取暖.或許哪一天會複活呢!》
榭爾睡著了,從最初到最後都沒有看芭洛特一眼,就像過去榭爾看著困在車內的芭洛特那時一樣,他看的隻是鏡子裏反射的自己。忽然間她覺得這一切——包括自己在內——都是自作自受,芭洛特沒有愛過謝爾,隻是希望能得到他的愛而已。
她覺得極度空虛的悲傷讓自己的身心慢慢下沉到某處。
不過在下一秒鍾便感覺到有人接近這建築物,她訝異地屏住氣息。
那是個充滿威脅的人物,冷酷的殺機化成壯漢的模樣正逐漸接近。
“鮑伊德來了……”
鳥夫庫克敏感地嗅出這個危機,喃喃地說道。
芭洛特點頭回應,感到這巨大壓迫感的她打了一陣哆嗉,剎那間,榭爾的事、自己的事、還有死去女人們遭到詛咒的人生,全都從她腦袋消失得一乾二淨。
芭洛特不由得感謝發生了這樣的情況。
《航空路線遭到阻斷,是鮑伊德幹的,他接了來自航空調查機關堆積如山的委托。》
博士大喊的叫聲從芭洛特手上的手機傳出來。
“調查——這時候還做什麽調查?”
《調查本身並沒有意義,不過卻利用空中攝影師或調查氣象報告用的直升機填滿那一帶的空域,不讓”蛋頭憨弟”進入,現在就算動用事件負責官的搜查特權讓他們閃開,出要花上不少時間。我們算中了對方的圈套,該怎麽辦才好?》
“現在隻的防衛跟撤退,除此之外別無他法,就算警官隊闖進這裏保護我們,也無法把榭爾交給我們處置,要是他們聽奧克托巴公司的話行動,就會當場把榭爾滅口的。因此我們隻能夠自力救濟了。”
烏夫庫克語氣平淡說道,個過聽得出那些話充滿了焦慮與沉痛。
芭洛特邊聽手機的對話,邊讓自己的感覺變得敏銳。
她感覺到鮑伊德在建築物的周遭移動,他用手觸碰建築物每一處的模樣,彷佛像在觸碰自己的身體,她掌握我方的行動,像棋士般窺探將軍的機會。
烏夫庫克跟博士滔滔不絕的對談,但鳥夫庫克很容易猶豫不決,它絕不會隨隨便便就做豁出性命這種事,那對芭洛特來說是一種救贖,也是告訴自己該怎麽做的唯一答案。
在建築物外頭的鮑伊德有微妙的行動,他正在確實阻斷他們的退路。
對方隻有一個人,雖然能逃的地方很多,但實際上又無處可逃,感覺像是被百人軍隊團團包圍似的,然後那又出現了另一個答案。
《我試著保護看看。》
芭洛特幹擾手機說道,鳥夫庫克跟博士突然陷入沉默。
《你到這裏來需要花多少時間呢?博士?》
《兩個小時——不,我試試看一個小時內趕到,相信我!》
《放心,我相信你,我不會逃走的。》
《不不不,真的危險的話還是逃吧!算我求妳。》
《嗯。》
《我相信你們哦——芭洛特、烏夫庫克,我馬上就過去接你們。》
會話就此中斷,手機屏幕也變黑,然後芭洛特將它放在地板上。
“妳打算怎麽做?”
——幫我。
芭洛特幹擾緊身衣說道,並站在榭爾旁邊。
榭爾經過大概的治療後就被束縛起來躺在水泥地上。
他是呈現被層層捆綁的狀態,身上淨都是鳥夫庫克做的繃帶、紗布、手銬、繩索——芭洛特隻是把手貼在榭爾身上,其餘的都是烏夫庫克幫她完成的。
可能是記憶回複受到衝擊的關係,榭爾一直錯迷下醒,癱在地上動也不動。
原以為他正沉溺在夢口糜爛不堪的過去,但是他的睡臉卻十分安祥.看來謝爾恢複記憶就會消除殺人衝動的說法似乎是正確的,不禁讓他們鬆了口氣。
烏夫庫克立刻幫芭洛特把捆成地毯的榭爾舉起來,緊身衣各部位變形成鋼鐵骨架.好支撐榭爾的體重。
芭洛特輕鬆地把沉睡的榭爾扛到肩膀往房間的角落走去,並且打開垃圾滑槽的蓋子。在確認過底下沒有粉碎機或切割器之類的危險物品後,她便把榭爾推到垃圾滑槽的入口,先抓住他的衣領下讓他滑下去。
“不是要把他往下丟嗎?”
——還沒。
芭洛特說道,烏夫庫克了解她這句話的意思後,不禁在心中感到訝異。
原來她是在等待時機。如果鮑伊德真想抓榭爾,那我方就能立刻在他背後行動。她敏銳等待將他一軍的時刻。
這時候她知道鮑伊德接進建築物入門附近。就在那一瞬間。
——掰掰,榭爾。
芭洛特幹擾榭爾的腦袋說道,然後輕吻了他的太陽穴。
同時”啪”地鬆手,榭爾的身體往下滑落的聲音在垃圾滑槽響起,不久發出”咚”的低沉聲音。
在大門的鮑伊德突然停止動作,他把子貼在建築物掌握狀況.進行思考的模樣,對芭洛特來說都是隨手可得的信息,不一會兒鮑伊德似乎也察覺到芭洛特的意圖,還有她的覺悟,鮑伊德開始慢慢往大門走過去。
忽然間芭洛特的膝蓋開始發抖,她被自己舍棄逃走的恐懼襲擊,失去聲音的嘴巴大大地張開並深呼吸,她拚命安撫接近恐慌狀態的自己。
“芭洛特……”
烏夫庫克叫她的名字。芭洛特用力抱住衣服的肩頭。
她用全身去感覺鳥夫庫克的存在,告訴它自己的意誌跟勇氣。
——接下來要迎戰的是你過去的朋友,我會努力對付他,直到他無法動為止。
鳥夫庫克一直嗅著芭洛特的真意,不取對方的性命,隻是封鎖他的行動——麵對鮑伊德那樣的強敵,做那樣的嚐試無非是自殺的行為。況且鮑伊德會毫不留情攻擊他們的空檔。並且殺死他們。
芭洛特更用力抱住身上的衣服,這個覆蓋她全身的武器,既用力,又緊。
——我不殺他,也不要被殺,我會設法不讓他殺我的。
那是芭洛特從鳥夫庫克身上學到的,也是她現在擬出的答案。
“……我們不殺人,也不要被殺,我們不會被殺的。”
烏夫庫克像在說暗語地重複。
“這是非常困難的事情……不過……有挑戰的價值。”
芭洛特慢慢鬆開緊抱白己肩膀的手,然後垂放在身體兩側。
“我遇見了最好的夥伴……”
這句話讓芭洛特明白烏夫庫克在最後把自己完全交給她,它將成為包裹、守護芭洛特的武器.也進入在瞬間反應芭洛特所有操作的狀態。
芭洛特幹擾左手手套,馬上就扭曲變形出現鋼鐵的團塊,她輕輕握著,讓槍的重量化為手的一部份,芭洛持與鳥夫庫克已經完全融為一體。
這時候芭洛特想起自己過去是怎麽活過來的。
還有跟討厭的客人以及好客人在一起的情景,不過那些時候她都隻是屏住氣息忍耐。
她在等待自己有一天習慣這些事情,她把自己放空到九霄雲外,讓自己的心找不到靠岸的地點,要做到那樣並不閑難,她還慶幸自己真能忍耐。
伹是這次不一樣,不過也算一樣,她必須自己摸索該怎麽做才好。也知道就算屏住氣息,這條命還是會不見,她更知道意識一但被對方奪走也一樣會被殺,現在自己無法從所在的地方逃走,要是心髒一停止,身體就無法動彈,所以絕不能讓心髒停止。
芭洛特不斷做讓自己活命的呼吸動作。
她保持全身的節奏,來尋找戰勝的方法,也拓寬、解放感覺。
她靜靜吸氣,然後吐出來,她感覺到鮑伊德在爬樓梯.也發現房間的溫度急遽變冷,而那個存在正站在隔著一道門的位置。
“我好失望……”
門後有聲音傳來,既粗又低沉,而且到處都聽得到這個聲音。
“我還滿心期待,妳把榭爾殺了呢!”
忽然間,芭洛特對那個語氣有種奇妙的感覺。
“妳應該聽說過我的做法吧?”
那句話沉重地壓過來。雖然呼吸變得有些紊亂,芭洛特連忙調整節奏,並且明白剛剛為什麽會有那種奇妙的感覺。
“八兩很高興找到像妳這樣的同類。”
鮑伊德說道,這時候他是對單獨一人的芭洛特說話,過去的他都隻是針對烏夫庫克說話的。
“我也感同身受一樣高興。”
忽然間,室內的空氣像是凍結似的,那股壓迫的空氣想製住芭洛特所有的動作,不過芭洛特熬了過去,她感覺到節奏裏的一瞬間,而她知道鮑伊德也同樣感受到,她把一切全賭在那熾烈的一瞬間,並且舉槍擺好架勢.
芭洛特大膽把那一瞬間給了鮑伊德,遊戲應該從鮑伊德中大獎開始,畢竟不管她怎麽射擊,彈道都會被彈開。
因此她隻能鎖定重力無法產生那一瞬間——也就是鮑伊德自行開槍的那一瞬間。
接著芭洛特突然開槍,而且是連續開槍,她瞄準的是對方常用的那隻手.
照理說子彈會彈開對方的子彈,筆直往前命中目標才對。
這時候她有種一股不協調的感覺,不僅是空氣,連自己的心髒都凍僵的感覺。
鮑伊德並沒有開槍。芭洛特完全上了這個假動作的當,門開了一個又大又圓的洞,照理說應該隻是集中在一點的彈孔而已。
芭洛特突然交叉雙手護住頭部,緊接著有一股衝擊龔向她。
鮑伊德釋放的子彈不斷打在她雙手重迭的中心位置。
芭洛特的身體往正後方彈開.
那股讓人失去意識的衝擊,遠勝過對內體的打擊。
門被刮走,鮑伊德跳了進來。
那壯碩的身體所帶來的壓迫感,喚醒被先發製人而大驚失色的芭洛特的意識。
就在她往後倒在地板的同時,又受到來自後方的衝擊讓她起身,讓她出現像頂尖舞者的動作,那是她把身體——交給覆蓋在全身的皮膚所帶來的感覺,而做出的本能動作,她已經放棄讓腦部做任何思考。
她起身後了解自己兩隻手都還完好無缺,是距離救了她一命。
是烏夫庫克的緊身衣能在緊急狀況下勉強保護她的距離。
不過現在鮑伊德縮短了那段距離,充滿殺機的巨大身軀占滿她的視野。
芭洛特忍住恐懼感,直盯著他看,她像露出爪牙地對鮑伊德體內的裝置釋放”電子攪亂”的力量,隻可惜鮑伊德在她釋放力量前察覺到這個動作。
鮑伊德的身體像受到地心引力影響似地”往上降落”,他扭著身子降落在勉強不受芭洛特幹擾的位置,也就是天花板,雙方隻有幾公尺的距離。
但是要穿透鮑伊德的防衛,操作他體內的機器就太遠了。
同時,這距離要讓鮑伊德的槍射穿芭洛特的緊身衣也太遠了,雙方都住等待時機,希望在最短的時間內,就算縮短一公分也好,能夠從遠方取對方的性命。
這次換芭洛特連續開槍,鮑伊德在天花板奔跑,並躲到柱子後麵。
她反射性往柱子另一邊開槍,就在那時,她發現那是鮑伊德第二次的假動作,沿著柱子“往下走”的鮑伊德正伸直手臂開槍。
盡管她感覺到鮑伊德的”位置”,卻無法判定鮑伊德的三次元”動作”。
縱使腦筋一片空白,芭洛特仍利用全身的彈性跳到旁邊。
這時候像戰車炮彈的槍彈擦過她肩膀,劃破的緊身衣有一部份因為子彈的熱度而燃燒,冒出小小的黃色火焰.但是那並沒有燒到芭洛特的肉體。
當芭洛特滾進安全區域的同時。鮑伊德踢了一腳柱子,跳到旁邊去——應該說他”降落”到另一邊的牆壁比較貼切。
她拚命壓抑無法判斷鮑伊德的動作,而對自己的感覺能力產生的不信任感,並且立刻感覺房間全貌,取回對自己的信心。
不管對方怎麽移動,”自己身在哪裏才是最重要的”。
芭洛特接連找出對自己最有利的位置,她幾乎不用花到一秒的時間就能鎖定某一點,然後跑向那裏。
互相取對方的性命,有如互相奪取對方的意識,隻要奪走意識,對方就無法動彈,更悲哀的是連一根手指頭部動不了,而這是她最不想再次嚐到的體驗。
芭洛特跑著,也放棄事先判讀鮑伊德的行動,這舉動就像是廢棄敗北的牌,再開始另一場新的遊戲。不過取而代之的,是她持續鎖定鮑伊德的”位置”,然後感覺對自己最有利的”位置”,接下來她拚命尋找、持續感覺有利的位置,而且為了尋找位置而開槍牽製對方。
接下來芭洛特找尋僅有一瞬的機會,一支名為意識的箭早巳搭住名為芭洛特之意誌力的弓上,鎖定最佳的距離與時機蓄勢待發。
另一方麵鮑伊德判讀芭洛特的”行動”,伺機想斷她的後路。
就這樣,鮑伊德在芭洛特準備躲到柱子後麵的前一秒事先預知她的行動,他在牆壁上奔馳、跳躍,就像預測花鹿逃跑的行動,並緊跟在後、撲上去的美洲虎,他要跟芭洛特進行死亡纏鬥的舞蹈,當他一降落在天花板,就像踩了既定的步伐跑三步.然後在最後一步將上半身往後仰,像舞者做ENEING似地穩穩定住槍口。
他瞄準完全沒有防備且背對他的芭洛特背脊正中央,然後扣下扳機。
剎那間——黑暗突然白熱化,光芒猛烈刺著鮑伊德的眼睛。
鮑伊德眉頭深鎖地瞇著眼睛,他闖進的地點正下方放出白光,身穿白色緊身衣的笆洛特也完全不見蹤影。
準備扣下扳機的鮑伊德在不知不覺中用模糊的視線左顧右盼,就住那時,他頭上某處——房間的地板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槍口正確無誤往那個聲音發射子彈,那一瞬間,鮑伊德發出大叫聲,那完全是基於反射性,沒有經過任何思考或確信的動作。
接下來鮑伊德的槍彈把芭洛特剛剛放在地板的手機轟得粉碎,那支手機隻是靠芭洛特的操作才發出來電鈴聲的,當然他並沒有看到芭洛特的身影。
知道自己上當並立刻閃躲的鮑伊德,整個人消失在黑暗中.因為芭洛特再三操作,將室內的燈光關掉。
視野被黑暗遮蔽的鮑伊德突然不知道該往哪個方向跳躍。
就在這個同時——鮑伊德明白芭洛特的”行動”。
芭洛特就在正下方,她把槍高高舉在頭上,穩穩地瞄準鮑伊德,那是放棄事先預測對手的行動,拚命找尋有利”位置”的芭洛特所做的加倍下注,但就在那時候被亮光與黑暗而無法運用視覺的鮑伊德,還是靠長年戰鬥的經驗法則正確判斷出芭洛特的”行動”。
芭洛特開火了,不過鮑伊德幾乎在同時往下蹲.全身還覆蓋著重力盾。
最初幾發在好不容易展開隱形擋箭牌以前貫穿鮑依德的右手與右腳,還把他夾克的質料打成碎片。但是隻有如此而已,後續的子彈全都偏離軌道,隻在蹲下的鮑伊德四周留下貫穿天花板的圓形彈孔。
盡管受到子彈的攻擊,鮑伊德仍舊將左手的槍從右側下方穩穩舉著.縱使他沒有看對方的位置,槍口還是正確瞄準芭洛特的胸部,這時候一股戰栗感襲向在黑暗中感覺到鮑伊德那個架勢的芭洛特。
要是剛開始先對隱形盾開的那幾槍瞄準的不是手腳,而是頭或心髒的話,或許會出現截然不同的結果,或者用更大門徑的子彈,足以轟掉鮑伊德他手腳的話……但是那些都不是適當的借口,當鮑伊德從芭洛特的”行動”推斷其”位置”時,芭洛特的”加倍下注”手段早就徹底失敗(BUST)了。
芭洛特連忙往後跳,設法拉長雙方距離,那時候她在無意識情況下操作手上的槍,將它變成更大的口徑,那是她對鮑伊德的戰栗所產生的反應。
充滿殺機的槍聲襲擊這時候的芭洛特,子彈命中她左胸。衝擊的力道把她彈到後方,整個人像隨著槍聲一起彈開,不過幸虧所在的”位置”救了芭洛特一命,因為她整個人是撞向貼有×字膠帶的玻璃窗。
剎那間玻璃窗整個粉碎,外麵的光線”啪”地四散,如果那兒是牆壁的話,她可能就無法分散子彈的衝擊力道而導致肋骨斷裂,但是當芭洛特被彈到半空中時卻抵消子彈帶給她的衝擊。
剎那問硬化的緊身衣胸口部位被打碎而散落著碎片,但是衣襬卻整個往上翻,很快住空中將抱膝的芭洛特包裹成蛋形。
隻見一顆純白又大的蛋狀物體有如橡皮球在馬路上彈跳。
跳了兩三下後撞到對麵大樓的牆壁,蛋狀物體裂開,飄揚著白色防彈布幕之後芭洛特才現身,接著衣襬恢複原狀,還散落著吸震材質的碎片。
這時她感覺到鮑伊德的槍口正從窗戶那頭對準自己,於是她幾乎憑著反射的本能開槍,鮑伊德也朝她開槍,雙方的子彈互相撞擊,鮑伊德被彈開的子彈把路燈的燈柱打斷,青白色的路燈倒在馬路上,上麵的玻璃碎得滿地都是。
至於芭洛特則趁那個時候尋找擋箭牌,芭洛特隱身在閃著大燈行駛的車輛中,但是立刻就遭到槍擊,車門不僅嚴重凹陷,擋風玻璃也被射穿,當芭洛特迅速從車內跳出來,前方的油箱已經開始冒火了。
芭洛特感覺到鮑伊德準備從室內跳到火焰的後方。
在那之前她又找來新的車子。這次不是拿它當擋箭牌,而是朝鮑伊德亮著猙獰的大燈逼近他。
鮑伊德一著地就對著車子開槍,他一槍就把輪眙打飛,結果車子打滑翻覆撞倒公用電話亭,而且筆直衝進雜居公寓的玄關口。
芭洛特以火焰當偽裝,還去感覺鮑伊德受傷的狀況。
鮑伊德的右上臂中二槍,右腿一槍,中槍的傷口在流血,正滴在他手腳上。
盡管如此,名為鮑伊德的威脅依然健在。
忽然間街上罵聲四起,原來有一名老人不知道在大喊什麽,然後握著手槍從車子衝撞的雜居公寓跑出來。
鮑伊德的左手無視愕然失色的芭洛特,隨即瞄準老人那裏。
芭洛特連忙開槍牽製鮑伊德,隻是他展開的重力,還是打穿距離老人不遠的大樓牆壁,嚇得當場腿軟的老人漫無目的地開槍,結果打碎了其它大樓的窗戶,這時有幾名年輕男子衝出來把腿軟的老人拉進大樓陰暗處。
“怪物同誌的戰鬥……那些普通人隻會礙手礙腳而已。”喃喃自語的鮑伊德對衝進雜居公寓的車子開槍,一槍就打飛另一邊的一般氫氣引擎,驚人的爆炸聲震撼著雜居公寓。
周圍的人們也因此躲在室內不出門,這條街簡直像是他們兩人的天下。
這時有丟棄用過的彈殼發出細微金屬聲,鮑伊德用鮮血淋漓的右手從口袋取出快速裝彈壓床,他迅速裝彈並說:
“隻要槍聲持續下去,這一帶都不會有警察過來的。”
他的語氣從頭到尾都很平淡。
“繼續吧!”
然後把左手往旁邊一揮,手槍輪盤敏銳地回到原來的位置。
剎那間芭洛特透過他的模樣看到有別於人類的什麽東西,平板又麵無表情的臉孔,比槍口還空虛又毫無慈悲的眼睛因為火光而發亮,強壯的四肢像鋼鐵一樣不知痛楚,他的心髒則是用殺意當燃料,爆發著虛無火焰的引擎。
芭洛特緊咬著唇,並設法擺脫受到”怪物同誌”這句話影響的自己。
的確芭洛特跟鮑伊德都是類似機器與人類的合成生物,但鮑伊德連內心都像機器那麽冷靜,即使互相廝殺也沒有抱持任何感情,反而是期待自己能產生什麽情感而進行廝殺的,那才是怪物的行徑。
芭洛特拚命調整步調,調整呼吸,她的身體發熱,心髒好像快燃燒起來。
滾燙到連她自己都懷疑從手槍棄置的彈倉是不是也灼燒到又紅又燙。
芭洛特拿開右手的槍,這時候右手套變形.又出現另一把槍。
她雙手緊握著槍,重新感覺自己與鮑伊德的”位置”。
她在前一秒就明白鮑伊德已經衝出來,這次她同時掌握對鮑伊德有利的位置.跟對自己有利的位置,雙方的行動全在於兩人時時刻刻在變動對自己有利的位置。
槍聲聽起來幾乎隻有一聲,鮑伊德開了一槍,芭洛特則是在一瞬間開了好幾槍。
開火的是右手的槍,左手的槍是用來以防萬一的重要資金。
子彈在空中撞擊壓扁,然後彈開,其它的則是偏離彈道。
接著雙方繞到右邊互相逼近,而且在轉瞬之間接近。
芭洛特一露出”電子攪亂”的利齒,鮑伊德便踢了地麵一腳,他巨大的身軀躍到難以置信的高度,並”降落”在芭洛特背後的建築物牆壁——根本是”一躍而上”。
不過芭洛特早就透過先前判斷的位置知道他會有那樣的動作,她發揮比剛才在室內戰鬥還要快數倍的速度,對準牆上鮑伊德開槍。
鮑伊德並沒有反擊,但他的右手突然從口袋拿出什麽東西。
“人麵說的沒錯……妳的能力會隨著戰鬥發達到未知數的程度。”
鮑伊德喃喃說道.他看出芭洛特能力會在戰鬥中逐漸發達,來設法進行牽製,不——或者對鮑伊德來說,那隻是他能跟別人親密對話的唯一時刻,隻有在這個互相廝殺的決定性瞬間時刻。
“讓我封住妳那股力量吧!”
他手上的”那個”咻地掉落,一瞬間還以為是他丟掉要裝填的子彈。
她自然而然期待出現那樣的失誤,隻可惜鮑伊德的戰鬥行動正確無比,沒有一絲白費,也就是說鮑伊德的行動對芭洛特來說隻是有害無益。
芭洛特反射性地射擊”那個”——約手掌大小的黑球。
如果是像手榴彈那樣的爆裂物。烏夫庫克的緊身衣就能夠充分抵擋。
但”那個”沒有噴出爆風或金屬片,隻是發出清脆的聲音落莊馬路上,然後滾到距離芭洛特隻有幾公尺的地方,那一瞬間——”那個”放射出肉眼看不見的東西。
芭洛特突然覺得全身的皮膚奇癢無比,緊接著那搔癢的感覺突然變成背部、腹部、手腳及臉部的皮膚有如被剝下來的劇痛感。
芭洛特整個人往後仰,因為過於疼痛而讓她的意識開始模糊,精密的感覺飄得遠遠的,她無法判別周遭的情況,不一會兒恐懼開始襲擊她。
“是活動抑止武器(ADW)!”
黑球釋放的並不是爆風,伹對芭洛特來說,它帶來的可怕遠超過爆風。
“那是釋放電磁波,讓人類皮膚感到疼痛的非殺傷武器——”
烏夫庫克說道,但芭洛特已經無法響應,隻能拚命搖頭。
“他來了!就在妳的正上方!”
這時芭洛特的手臂自行迅速往上舉,是烏夫庫克促使的,鮑伊德發射的子彈直接命中芭洛特的手,她痛得眼睛感到一陣暈眩,那痛楚有如全身被刀割,還讓鉤針往傷口刺進去將皮剝下來。
“用身體感覺操作啊,芭洛特!”
鳥夫庫克大叫,同時防護壁再次覆蓋芭洛特她全身。
緊接而來的槍擊雖然破壞了防護壁,伹芭洛特仍振作意識操作自己的身體,曾幾何時有人說過——把吃苦當做吃補。
她幹擾自己的感覺”消除痛苦”,”讓心情飄在半空中,就像過去自己都是那麽做”。
對於父親的行為,剛開始她還無法完全容忍.父親長滿胡子的臉掠過腦海,讓她感到極度惡心,他總是用失去一半指頭的手,脫下放學回來的芭洛特身上的製服。
消失消失——”我會把妳變漂亮。把妳變漂亮”,死了還比較好,這雜音是來自城市閃爍的燈光。消除痛苦——隻要按下開關,無論是親人或是他人都像被大型碎紙機切碎的物體,所謂的人類——隻有痛苦,隻是一昧想得到愛,那是獵物,獵物。我要侵犯妳——好痛好痛好痛!
她懷抱迎麵襲來的絕望,跟拚命抵抗的意誌,胃開始抽筋,喉嚨上下震動,口中充滿酸味,下巴則滴著嘔吐物.她哭了,邊吐邊哭——我不想死——那是從未得到無條件愛的人拚命嘶喊的聲旨。我不想死。
——ASH(灰燼)、CASH(現金)、TRASH(垃圾)、CRASH(破壞)……
芭洛特不想在這麽悲哀的狀況下死去,硝煙的味道清楚出現在她嘴巴。
——BASH(痛毆)、RCSH(鞭策)、MASH(搗碎)。GASH!(王八蛋)……
耳朵深處傳來押韻的歌曲,芭洛特的眼睛像睡覺似地閉上。
——DISH(盤子)、WASH(清洗)、BRCSH(刷洗)、FLASH(掠過)……
她知道強力的電磁波穿過鳥夫庫克.不斷刺激皮膚的痛覺,讓她感覺那不是痛楚.而是一種現象。
——FLASH(閃光)、FRSH(新鮮)……
痛楚逐漸遠離並回歸理性,腐敗的過去沉到內心深處,然後生存的意誌蘇醒。
——WISH(希望)……
芭洛特毅然張開眼睛.
她清楚明白自己已倒在地上,白色的防護壁雖然遭到鮑伊德的子彈破壞,伹還是將芭洛特的身體像蛋一樣的覆蓋著,其實她倒地之後還不到五秒。
因為痛覺消失的關係,讓她感覺到周圍的狀況清楚得嚇人,就連從牆上開槍的鮑伊德每根頭發的動作都非常清楚。
她再次緊握兩手的槍,而且瞬間想起哪一把槍要在什麽樣的時機使用,哪一種籌碼是用來引好牌過來,哪一種籌碼是用來獲得確實的勝利。緊接著左手的槍,口徑變得更加巨大。
芭洛特站起來,跟著覆蓋她全身的外殼都粉碎,那是因為鳥夫庫克解開防禦。也是鮑伊德開槍射擊的關係。
鮑伊德正站在手幾乎構得到的位置。
那子彈掠過起身的笆洛特右側腹,轟隆隆地衝過去。
純白的吸震材料碎片飛散,芭洛特的右手有如啄破蛋殼的雞喙,雖然顫抖卻抱持堅定的意誌探出頭來。
一瞬間,鮑伊德的眼睛因為驚訝與喜悅而睜得大大的。
裝填在芭洛特右手那把槍裏的十幾發子彈,在三秒半全用盡了。
另一方麵,”電子攪亂”的利齒緊咬著鮑伊德的左腳不放,而且盡情撕裂。
覆蓋鮑伊德身體的重力防護罩全部消失並亂了步調,好幾發子彈貫穿他的手臂跟肩膀——從他的左大腿冒出鮮血與火花。
鮑伊德的身體飄在半空中,結果卻是他失去持續站住牆壁的力量,因此巨大的身軀朝芭洛特的方向墜落。.
芭洛特在這一刻找到使用左手那把槍的時機。
緊身衣的左袖扭曲變形,變成能夠耐住大口徑槍械開火的鋼鐵並撐住她的手臂。
但鮑伊德的可怕就在於連那一瞬間都隻是假動作。
他的雙腳突然踏著牆壁,整個人站在牆麵,轉眼間空氣嗖嗖發響,然後用槍底對準芭洛特的頭部掃下去。
芭洛特立刻把頭閃到旁邊,那有如鐵錘的一擊僅以些許的差距掠過她的太陽穴,卻讓她的皮膚裂開,頭發被削掉。照理說她會感到灼熱般的疼痛。
但是芭洛特已經放棄感覺所有痛楚,不僅如此,就算頭蓋骨破裂,她也有自信持續做好決定的動作。
鎖定發動攻勢的鮑伊德在剎那間的可乘之機,芭洛特開始一連串冷酷的攻擊。
肉眼看下見的”電子攪亂”利齒對鮑伊德的重力防護罩猛烈攻擊並撞問了一個洞。
雖然是僅有的些許空隙,不過對芭洛特來說卻是綽綽有餘,就像一張牌之差就能創造必勝的牌麵組合那樣,芭洛特的左手瞄準那個空隙開火。
衝擊力讓覆蓋在左手的鋼鐵製品彎曲裂開,它的口徑正具備那樣的力量,而且那股力道頭一次完全貫穿鮑伊德的肉體。
子彈打穿鮑伊德的左大腿,也準確貫穿鮑伊德的四肢跟移植到腦部創造電力的裝置核心之一。
鮑伊德的左腳在一瞬間像汽球那樣從內部膨脹——然後破裂,他腳化成零零碎碎的肉塊、骨頭跟血滴,在芭洛特的頭上變成四處飛敵還夾雜鮮紅色與白色的雨水。
接著下一秒鍾——鮑伊德”揮動”著膝蓋以上消失的左腳。
而且有什麽隱形的東西以猛烈的力道”踢開”芭洛特的胸口。
以背部從人行道撞向車道的芭洛特連忙彈起來。
她全身上下都沒有任何痛楚,感覺經過清除之後,內心顯得冰冷透徹。
但是呈現在眼前的景象卻讓她感到愕然.
因為鮑伊德從牆壁”走”向人行道,雖然他左腳從膝蓋上方都消失了,但他還是用”肉眼看不見的左腳”步行,走下來到車道。
鮑伊德讓剩餘的裝置發揮最大極限的運作功能,利用重力”化成左腳”來支撐身體,他幾乎沒有流什麽血,芭洛特感覺到他借著重力壓迫血管來止血。
“不過是轟掉我的手腳而已,這點程度是阻止下了我的。”
鮑伊德低聲念道,然後突然”衝過來”。
感到一陣戰栗的芭洛特連忙開槍射擊,是用右手的槍.要不是無法發出聲音,持續開槍的她可能會一麵發出無法判別是慘叫或吶喊的叫聲,鮑伊德的重力彈開子彈的彈道,但效果並不完全,重力出現些許空隙,有幾發子彈還穿過那道縫隙擦過鮑伊德的身體。
但鮑伊德仍舊沒有停止,他筆直逼近芭洛特,揮舞著鮮血淋漓的右手。
這時候重力團塊伴隨著空間扭曲的感覺撞向芭洛特。
令人無法喘息的衝擊從左右及前方同時襲來。
當鮑伊德一揮動手臂,芭洛特的身體便往正後方彈開,直接越過車道撞到對麵大樓的櫥窗,剎那間烏夫庫克覆蓋了她的身體,但是在芭洛特的操作下卻無法覆滿全身,隻住身體的主要部位做重點式的防禦。現在鮑伊德已經半放棄他的防護軍展開攻擊,不過芭洛特全身的皮膚感覺到她要是沒有采取攻勢的話就會被排除。
站起來後沒多久,芭洛特四周的櫥窗玻璃整個碎裂,排放在裏麵的收錄音機跟大人取向的玩具散落滿地。
鮑伊德展開重力防護罩,壓迫芭洛特周圍的空間。
當他慢慢逼近並舉槍的那一瞬間,這次芭洛特操作讓背後大樓的所有燈一起點亮,那些燈光再次燒灼鮑伊德的眼睛。
然而鮑伊德沒有鎖定目標就開槍射擊宛如背負光之殿堂的芭洛特.
槍聲進出,就在芭洛特旁邊的收錄音機粉碎消失的同時,她從櫥窗衝出來.站在人行道用右手的槍往上連續射擊。
她沒有用肉眼看,隻是感覺對方的”位置”——感覺他的”存在”.感覺自己的”存在”,感覺”存在”的兩人創造的生死”激流”.
對方突然跳到半空中,”降落”在櫥窗上方的牆麵。
芭洛特緊追著目標射擊,迅速跳起來。
鮑伊德發射的子彈轟隆一聲擦過她肩膀,用烏夫庫克做的緊身衣驟然裂開,吸震材質的碎片因為子彈的熱度著火,在空中飛舞。
接著,她感覺雙方的存在與戰況,毫不猶豫地做出當下應該做的事情。
她筆直走向對手開槍,鮑伊德也筆直走在牆麵,
“——好奇心。”
他一開口就緊接著開槍。
“我隻是,想跟妳——跟你們這麽做。”
他的表情雖說是毫無畏懼,卻充滿了暴虐的笑容.
芭洛特突然瞪大眼睛,緊身衣右邊的袖子扭曲變形成過去從未出現的武器,從她的右手腕有好幾道光線畫著弧形猛烈撲向鮑伊德,那是過去曾襲擊過芭洛特的殺手之一,曾使用的武器——她使用後才想起那是叫做WIRECUTTER的武器。
那把鋼索在鮑伊德的重力防護罩激起火花後反彈回來。
同時有一條鋼索在芭洛特的操作下筆直往上空延伸,纏住剛剛老人擊中的鋁製窗框,窗框冒著火花被折斷一半.
鋼索迅速回卷,這股力道拉扯著芭洛特的手臂,使她整個人浮在半空中。
芭洛特的腳用力踢大樓牆麵一下,她整個人往上衝,宛如在空中飛翔。
她翻身飛翔,感覺對這充滿殺戮的世界發出鋼鐵般咆哮並互瞪對方的兩人的”存在”,以及兩人衍生出來的”勝算”。
最後——感覺開始擴散,宛如自己的存在融入空氣中,好像完全消失不見,盡管如此.雙方依舊是持續存在。
現在芭洛特的感覺就是”勝算”,芭洛特本身就化為”勝算”。
鮑伊德釋放的子彈猛然通過距離芭洛特不遠的地方。
下一秒鍾,她的身體跳到比站在牆壁的鮑伊德還要高的位置。
鮑伊德扭轉身子,讓芭洛特感覺到他的槍口正對準自己,也讓她仔細掌握他粗厚的於指正準備扣下扳機的情況——正當鮑伊德準備那麽做的”前一秒鍾”。
就在撞針敲擊子彈底部的零點幾秒前,芭洛特的腳又踢了牆壁一次。
灼熱的子彈掠過芭洛特的側腹部,挖開她的緊身衣,吸震材質化成著火的粉末飛散,她的皮膚被灼傷,留下一道黑色的彈道痕跡。
鋼索在芭洛特的操作下全被砍斷.
她的身體在一瞬間靜止在半空中,那讓人覺得是永恒的短短幾秒內,她右手的槍扭曲變形,又變成完全不同的武器.
自始至終判斷芭洛特她”行動”的鮑伊德一直把槍口鎖定在她身上。
這時芭洛特頭部朝下迅速墜落,正以為她左肩會直接擦撞到牆壁,結果卻滑進鮑伊德”腳下”的那一瞬間,芭洛特左手的槍開火。
大口徑的子彈與鮑伊德發射的子彈匯麵衝突,散發出鮮亮的火花,芭洛特在那光亮中正確感覺到鮑伊德他重力的空隙——不,她早就知道了,她知道那種時候,在那裏一定會產生空隙。
芭洛特擊落下來,對準那個空隙用力揮下”右手的武器”。
鮑伊德也知道為了保護握槍的手,隻得犧牲另一隻手臂。
就在下一瞬間,高磁壓刀的刀刃像在切水似地從距離鮑伊德右手不遠的上方,毫無阻礙砍下去。
在芭洛特墮落到地麵前,她的衣襬立刻扭曲變形。
軟墊”啪”地在人行道彈跳一次後就被切斷,芭洛特的衣襬翻起來回複原狀便降落在人行
至於”那個”則咚一聲落在她眼前,是鮑伊德從上臂被砍斷的手臂,切割麵露出產生重力的部份裝置,並且噴出鮮血與火花。
此刻鮑伊德本人的身體也失去重力,從她頭上往下墜落。
這次真的不是什麽假動作,是鮑伊德自己使出的最後手段。
因為裝置失去五分之二的關係,導致支撐身體呈垂直狀態,保護身體的防護罩出現致命性的空洞狀態,所以他才放棄自己的優勢位置衝過來。
那看起來很像是成熟的果實因為超重而脫離枝幹,那是刻意讓甜美卻腐爛的果肉撞擊地麵破裂,散播充滿殺意的種子的墜落方式。
芭洛特操作緊身衣,扭曲變形的鳥夫庫克覆蓋芭洛特全身,而鮑伊德則把所有防護罩轉成攻擊的力量化成重力的鐵錘襲來。
正麵挨了力道如猛烈急流的芭洛特不支倒地,背部還撞在人行道上。
她背部下方的水泥地不僅粉碎,人行道還出現裂痕,那簡直緣遭到轟炸。重力的爆壓住芭洛特肉體周邊失控,裂痕甚至殃及人行道上的柏油路麵,衝擊的力道還導致周圍大樓的玻璃窗一起破裂,高高揚起火花興沙塵。
彌漫的沙塵慢慢散去,不久出現他們最後的牌麵組合。
失去右手左腳的鮑伊德壓製住覆蓋著純白外殼的芭洛特並牢牢鎖定她的一舉一動。
芭洛特沒行動,她的臉跟身體像被繭覆蓋似地,就連呼吸都看不出來。
《會……痛嗎?》
忽然間,鮑伊德的腦裏響起格外清晰的聲音。
(為……什……麽?)
過去,頭一次捧著那個——金色小生物時的溫暖感覺再次出現。
鮑伊德還懷疑自己是不是哭了。
“我哪兒……也不痛。”
但他沒有流下一滴淚,右手與左腳的傷口滴著血,把芭洛特的白色緊身衣染紅了。
《好……暖和。》
好溫柔的聲音,那兒有鮑伊德靈魂僅存的最後一塊碎片.
鮑伊德慢慢把左手的槍抵在芭洛特的頭部某處,然後扳開擊鐵。
“試著阻止……稱之為”我”的虛無吧!”
鮑伊德靜靜對扣住扳機的於指使力。
剎那間——外殼裂開,因為早就鎖定目標的關係,芭洛特立即瞄準槍無法移動的瞬間空檔.在飛散的白色碎片巾,她右手的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將左輪手槍的槍身砍成兩半,子彈的火藥炸裂,把之前衍生壓倒性殺機的手槍粉碎消失。
突破殼內側站起來的芭洛特直盯著鮑伊德看。
同時她左手的槍口緊緊抵在鮑伊德的喉嚨。
《這就是你充實的人生?》
芭洛特用力把槍口往前抵,表情哀傷地說道,她整張臉冒出銀色的粉末,全身的皮膚開始成長,現在就連芭洛特的黑發都閃著亮晶晶的銀粉。
鮑伊德沒有回答,隻是看著芭洛特的臉,並丟掉遭到破壞的槍。
“她表現得很好。”
巨大的碎裂的槍把發出”喀哆”的沉重聲音掉住路麵,
“最後應該是由你動手才對,鳥夫庫克。”
鮑伊德喃喃地說道,兩人的距離近到感覺得到雙方的呼吸。
瞪大眼睛的芭洛特不由得大叫,她叫著”住手啊”,隻可惜發不出聲音,而且她也不可能發出聲音。隻是拚命發出喘息聲。
“這二十年來我一直待在戰場上……如今我感到非常充實。”
鮑伊德斬釘截鐵說道,他的眼睛還在不知不覺中看著芭洛特。
“別說了,鮑伊德——”
忽然問,烏夫庫克出聲了,那一瞬間,鮑伊德的眼睛往那聲音發出的地方看——正以為他在凝視什麽,想不到他把槍丟棄的左手卻突然抓住芭洛特左手的槍。
鮑伊德站了起來,芭洛特的左手被驚人的力量拉住,整個人幾乎快被硬拉起來,但她卻被重力彈開,撞到背後的牆壁。
背部受到衝擊幾乎讓她無法呼吸,手套也裂了,她感覺到某個決定性的東西被搶走,而且有”卡嚓”的聲旨響起——剎那間,芭洛特還沒反應到那是什麽。
這時芭洛特覺得好像聽到自己的性命嘎嘎作響的聲音。
等到回過神時,鮑伊德早巳緊握從芭洛特手中搶走的槍並瞪著她看。
那是變身成大口徑的槍.也是裝滿子彈的槍,而剛才她聽到的聲音原來是扳開擊鐵的聲音.但是更糟糕的是——接下來完全是鮑伊德能夠”加倍下注”的機會。
——鳥夫庫克!
芭洛特咻咻發出劇烈的喘息聲,用已經不成聲調的聲音大叫。
那是她被奪去的東西的名字,真正的絕望襲擊著芭洛特,像漆黑虛空的槍口正對著載浮載沉的芭洛特呢喃,述說”讓受詛的人生”變美麗』的方法”啦,”除”此”之外還有其它方法嗎?”,”舍棄痛苦之後就隻有舍棄生命”等等。
眼睛瞪得大大的芭洛特含著眼淚。
——我不想死。
她用盡全身的力量抵抗死亡的呢喃,那是發自她內心的吶喊,她忘我舉起右手的武器,就算不知道那是什麽東西,不過她還是拚命追尋重新自己生命價值的機會,無論要追尋幾次都無所謂。
而就在這個時候——
(好……暖和。)
那溫柔的聲音在鮑伊德的腦裏響起,這時候,他認為自己取回來了。
取回第一次手捧金色老鼠時的溫暖,取回最後的靈魂碎片。
但是他回想到的隻是當時老鼠在自己手上的感覺,它的體溫到最後還是沒有回到鮑伊德的手上。
鮑伊德靜靜用力扣下冰冶的扳機——然後槍聲響起。
那聲音有如慘叫聲,很像在大聲祈禱什麽。
芭洛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
鮑伊德這一槍偏得非常離譜,從芭洛特頭上貫穿背對她很遠的牆壁。
沒打中啊——想不到槍法神準的鮑伊德會失去準頭,剎那間芭洛特心裏真的那麽想.不過她立刻明白情勢是怎麽樣,她呆然地認清自己右手握的武器。
那是一把大口徑的槍,不久前還是一把高磁壓刀的物體——結果響應芭洛特的想法變形而成的竟是這個.
笆洛特望著手上的物體,這個到最後還留在自己手上的東西。
“烏夫庫克……”
鮑伊德輕輕呼喊這個充滿溫暖的名字,他握著槍的手慢慢垂下來,仿佛他粗壯的手臂撐不住一把槍的重量,而且槍在他的手完全垂下前滑落.”哆”地掉下人行道上。
瞪大眼睛的笆洛特依舊把右手的槍指著前方,凝視鮑伊德瓦解的景象。
鮑伊德的手做出按住胸口的動作,那個動作讓芭洛特知道他的胸口開了個大洞,而且有東西從那裏漏出來.
芭洛特的內心深處喃喃地說:”是生命。”
而代替鮑伊德左腳的重力消失,持續釋放可怕壓力的巨大身軀立刻跪倒在原地。他手腳的傷口立刻噴出像是用水管灑水的鮮血,他的胸部跟背部也都咕嘟咕嘟地流血,芭洛特聽到不斷冒出來的生命流進排水孔的聲音,流向下水道,這是芭洛特有始以來聽到的聲音之中,最悲慘最可怕的聲旨。
為了讓那個聲音停止,她連忙走近鮑伊德。
鮑伊德緩緩抬頭看她,剎那間芭洛特以為他想求助。
但事實並非如此,鮑伊德望著芭洛特說了些什麽,但是沒有發出聲音。
從他嘴唇的動作跟些微的歎息,芭洛待知道他想說什麽。
她很快地點頭響應,表示已經了解他說的話。
鮑伊德移動眼睛,望著從身體流出來的黑色汙漬。
又稍微動了一下嘴唇,然後就閉上眼睛——鮑伊德從此就不動了。
芭洛特屏住氣息,忽然間手套及槍從右手脫落掉在人行道上,聽到一連串”喀咚”的聲音,一陣令人想哭的悲傷情緒襲擊了芭洛特,那是讓人喪失戰鬥意誌的聲音。
——鳥夫庫克?
她對衣服進行幹擾,但沒有任何響應,很顯然這次真的是一副空殼。
芭洛特慌慌張張拾起落在地上的槍,槍口像燒焦似地滾燙,
——烏夫庫克?
她不斷呼喊,希望它能夠告訴她該如何是好,後來她突然發現到什麽,不由盯著手上的槍看,芭洛特當場被烏夫庫克顯現在她眼前的意誌與行動,是直撞進胸口的衝擊——被悲傷所襲擊。
因為那把槍竟然沒有扳機。
過去那逐漸遺忘的傷痛又再度竄回芭洛特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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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穴的傷刺痛不已,體內的筋肉仿佛住發出悲鳴似的。
縱使傷口接受過急救隊員的治療,鮑伊德準備的抑止活動武器(ADW》也拆掉了,但還是留下了痛楚,芭洛特勇於繼續感受那份痛楚,她知道那是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烏夫庫克還是維持槍的模樣,沒有任何回應。
當芭洛特坐在紅色敞篷車的副駕駛座抱著那把槍,靜靜忍受體內的痛苦時,腦子裏不知不覺響起那首押韻的歌曲。
——DISH(盤子)、WASH(清洗)、BRUSH(刷洗)、FLASH(掠過)……
身穿紅色製服的消防隊員們把紅色火的車輛駛進街道,噴灑著滅火劑,附近居民人喊著住宅損害保險的金額,市府行政官員則用早已習慣這類事情的表情確認他們的戶籍登記。
——WASH(清洗)、CRASH(破壞)、BRUSH(刷洗)、MASH(搗碎)……
警察把這一帶全封鎖起來,在垃圾箱發現到榭爾並用擔架把他抬出來,趕著拍攝他模樣的媒體記者則跟警方互相推擠。
——BASH(痛毆)、RUSH(鞭策)、TRASH(垃圾)、ASH(灰燼)……
穿著白色製服的人們調查現場的血跡,然後把榭爾斷掉的指甲跟鮑伊德的手腳包進塑膠袋帶走,接著再把遺體裝進屍袋裏,死者隻有一名,隨後便抬走那龐大又沉甸甸的體型。
——FLASH(閃光)、FRESH(新鮮)、MASH(搗碎)、GOOISH(尚好)……
博士在跟警官們談話,在法庭上見過麵的檢察官也在那兒。檢察官露出滿意的笑容,博士則拍著自己的胸脯,看起來非常開心。
——RASH(皮疹)、JOSH(臭掉的蛋)、WISH(希望)、RUSH(莽撞)……
接著博士離開檢察官往芭洛特這裏走來。
——FINISH(結束)、HARSH(噓)!
最後這首歌消失,取而代之傳進她耳裏的是博士的聲音。
“這樣一來”妳的事件”圓滿結東了,至於二次事件將從事前交涉開始進入正式審議。”
博士露出沉穩的笑容,仿佛在幫芭洛特加油打氣,還露出”接下來反而更辛苫哦”的表情,其實博士接下來還有堆積如山的事要做。
“這陣子妳曆經許多危險,因此報酬會顯得相當高。至於怨恨,就全部留給我跟烏夫庫克——我是想這麽跟妳說啦……”
博士兩手撐在敞篷車的車門,望著抱住槍的芭洛特。
“不嫌棄的話,可否請妳待在鳥夫庫克身邊安慰它呢?這次的了斷……對我跟烏夫庫克來說……算是有點難熬……”
《”那個人”,在臨死前,也說了同樣的話。》
芭洛特看著被搬走的屍體,來幹擾汽車音響說道。
《他要我待在烏夫庫克的身邊。》
博士一瞼訝異地說:
“……鮑伊德這麽說的?”
芭洛特輕輕點頭,然後這麽問:
《我可以出去兜兜風嗎?我會設定為自動駕駛,就像來這裏時那樣。》
“妳不累嗎?反正『蛋頭憨弟”的使用期限還沒到,何不進去睡一覺……”
《沒關係。而且我還有事要跟鳥夫庫克說,是那個人要我替他帶的話。》
“鮑伊德還說了些什麽?”
芭洛特又點了一次頭,然後說:
《這下子我終於能安穩睡覺了.》
博士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隻是沉默不語,像是把那句話烙在心裏似的。
“當初我也有參與開發……讓那家夥變成一輩子都無法睡覺的身體。”
芭洛特瞇起眼睛,博士這時第一次用力搖頭.
“我受夠了,我已經受夠至今做的事情……”
《嗯。》
“但我們又必須把悲傷拋諸腦後。”
芭洛特這次把頭點得很明顯,而博士正需要有人這麽做,博士淺淺笑了一下,隨後便離開現場。
芭洛特將包裹身體的厚防彈衣從裏麵的緊身農發出聲音拉下來。
然後脫下手套,讓汗水淋漓的皮膚暴露在風中。
紅色敞篷車避開黎明前尖峰時刻的主要街道.往沿岸駛去,車子越過橫跨黑暗海洋的巨橋,來到被水泥平台填平的區域。幹淨的臨海地區對麵,橫亙著充滿重油的工業區,前方的住宅區與公共住宅,則跟無處可去的青少年畫的塗鴉一起沉睡在紫色天空下。
眺望著都市岸邊,把槍貼在胸口的芭洛特哭了。
她哭泣著,感受沒有死掉的自己,這個感到心痛不已的自己。
命沒有被奪走,身體完好無缺,連心都沒有失去,隻是背負著傷痛而已。
這全都是因為烏夫庫克保護她到最後一刻,為了讓她生存,就連必須殺害對手的那一瞬間——烏夫庫克都保護著芭洛特。
如今榭爾不斷逃避的過去又回到他腦裏.鮑伊德迎接了他渴望許久的最後殺戮,那都是他們好不容易抵達的”天國的階梯”最後一步階梯。
然後烏夫庫克也再次踏上那一步,它接受芭洛特”不想死”的吶喊,否定自己過去的使用者——它半超越身為道具的自己,達到殺傷的目的,為了不讓笆洛特被殺,不讓她死在鮑伊德手上。
而且,為了不讓芭洛特殺人.
海麵傳來浪聲,芭洛特嗅著海風的味道,空氣相當沉重.彌漫著各式各樣的東西,工廠的巨型機器隨著凝重的海風搖擺還咯咯作響。
紅色敞篷車像是要逃避緊追在後的什麽似的,不斷奔馳在麵海的城市,露出利齒的防波堤的海岸道路。
她想起烏夫庫克曾說”我是道具”這句話,但它是能夠保護使用者的道具,讓她學習到許多事物的溫柔道具.用來喚回那樣的烏夫庫克的各種言詞,在芭洛特的腦裏忽隱忽現。博士雖然要她安慰鳥夫庫克,但是她隻能夠像這樣把它抱在胸前。
她流淚,淚幹了,然後又流淚,她為自己流淚,也為某人而流淚。
忽然間她感到抱在胸前的鋼鐵溫度上升了,是烏夫庫克。但鳥夫庫克就是不現身,現在的它真的就像一顆蛋,它躲在鋼鐵外殼裏,感覺得出來它的確在裏麵。
——鳥夫庫克?
她輕輕呼喚,但是沒有響應,正當她張開手臂準備把槍舉起來的時候。
“就這樣抱著我。”
鳥夫庫克發出悲傷的聲音說道。
“讓我在妳懷裏多待一會兒。”
話一說完,芭洛特感到胸口有一股暖意。
當自己擁抱鳥犬庫克時,鳥夫庫克也同時感應著她——她心裏突然有這樣的感覺。烏夫庫克總會隨時”感覺我”,像是我的體溫,我的存在,不隻是現在,以前也是,自從兩人邂逅後就始終如一,絕不會隻是從鏡子的另一頭看她的模樣。
在過去芭洛特的人生裏,讓別人”觸摸自己感覺自己”是一種詛咒,是所有恐怖的根源,隻能任人奪取她的一切並唯命是從。為了防止那種事情,因此她一昧封閉自我,逃向鏡子的另一頭。
但是現在,一切都豁然開朗,厭惡的事物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消失,長久以來失去的拚圖碎片,早在不知不覺中緊緊嵌在內心的破洞。
“我會把妳變漂亮。把妳變漂亮。”——那句呢喃逐漸從她腦海離去,不久,變成毫無意義的言詞消失不見。
不一會兒,芭洛特的眼睛流下有別於過去的眼淚。
——我們一起哭泣吧!烏夫庫克。讓悲傷的情緒減少一些。
芭洛特緊抱著沒有扳機的槍,輕輕細語。
然後望著城市上方魚肚漸白的天空,思考自己能做些什麽,思考自己該做些什麽。她一直抱著這顆總是猶豫不決的蛋——這把沒有扳機的槍。這時有股強烈的念頭湧上來,無論自己是怎麽處在原地踏步的情況,她隻想要做自己,那是現在的自己最大的心願.是自己能做到的事,也覺得是目前最應該做的事情。
車子延著海岸線奔馳,不知下覺中開始往城市的方向回去。
與許多道路擦身而過的城市,跟著到處林立的超高層大樓逐漸逼近。
挫折將在那兒不斷出現,也會不斷增加從黑暗墓地伸出來的手,亡魂不斷站起來,大概是為了讓打破許多沉默的槍聲響起。
芭洛特眺望位於遠處的城市,想起死去的男人說的話,然後頗有同感點點頭.
就是“待在烏夫庫克的身邊”——唯有跟做得到那件事的對手在一起.才是這城市僅存的最後一線希望。
就像芭洛特抱著烏夫庫克,馬杜克市也在天色漸亮的天空下擁抱著層層交錯的空白。
芭洛特將回到那裏。
回到自己一度死亡的場所。
為了要在那兒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