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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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月光這些下人的例銀便有七百多兩,加上主子輩的月例,支出超過千兩。”
    “這還未曾算上給下人的賞銀。”
    林葭玥翻看手中賬目,每月給下人的打賞足足有十多頁,她粗略估算了一下,隻這一項又多出二百多兩銀子。
    “還有這房屋修葺,布匹紙墨、各庫耗材、食物采購……”
    那賬目看得人頭腦昏沉,膽戰心驚。
    “侯府雖還有幾處盈利的營生,同出息的莊子,可那都是靠天吃飯按年收益,我那冰鋪同胭脂鋪的收入,如今竟是侯府主要收入來源。”
    林葭玥抿著唇,心中愈發不甘。
    偌大個侯府幾乎都靠她在養著,可她卻還得處處看人臉色?
    嘭一聲摔了賬冊,林葭玥氣得挑眉冷笑:“怪不得打牌時候,夫人話裏話外稱讚我是個能生財的,我還當她是誇我會給她做牌。”
    “如今想想,她說的根本是我那兩個鋪子。”
    “難怪她每次都會有意無意提起,讓我再張羅一二個營生,原是在這等著我。”
    林葭玥咬著牙,氣憤不已。
    她本以為能把府裏中饋拿到手,是因為自己機靈聰敏,日日哄得江母心花怒放,連老太太的生死都不顧了。哪裏知道人家是早早算計好了,要將這燙手山芋交給她。
    畢竟看著這一團爛攤子,若她手裏真有什麽賺錢的項目,會不拿出來?
    雙手緊握成拳,林葭玥麵色泛白。
    江母算對了,就算她手裏沒有賺錢的營生,也會硬創造出幾個來。
    剛入侯府時候,老太太同江母視她如無物,她說話甚至無人會搭理半分,混似不存在一般。可自冰鋪同胭脂鋪掙了銀子,江母又是如何待她的?下人又是如何待她的?
    在侯府內院,她無名無分無背景,想要壓過宋挽就必須證明自己有能力,以及手握府權!
    林葭玥明白,人必須證明自己有價值,才有被人高看一眼的資格,可……
    她就是不甘心。
    宋挽不過是出身比她好,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站在雲端,可她卻需要一邊養著這群吸血鬼,一邊努力討好她們!
    “淺碧……”
    “奴婢在呢。”
    林葭玥垂眸,許久後才遲疑開口:“我這般做了侯府妾室的,若想離開,有什麽辦法?”
    淺碧被她嚇得驚呼出聲,連忙上前捂住她的嘴。
    “姨娘千萬不要亂說。”
    淺碧環著林葭玥,在她耳邊低聲道:“奴婢雖然不曾讀書識字,但也明白人情事理。姨娘同尋常女子不一樣,您是個女英雄,比很多男子還要厲害的。”
    “在繡煙閣,姨娘從不拿我們當做下人,平日同吃同坐亦未嫌棄過。”
    “可姨娘再厲害,困在這侯府內宅也是出不去的。”
    “您別嫌奴婢說得難聽,妾乃賤流,同下人沒得區別。妾室想要離開主家,隻有三條路可走。”
    “要麽犯了錯處被主家發賣,要麽被主家送出,亦或賞賜給其他下人或府客。”
    “被發賣出去的下人通常沒有好下場,不死也要脫層皮的。而侯府寬仁,從未有過送妾待客的先例。”
    林葭玥喃喃道:“第三條呢?”
    “私逃離府。”
    淺碧道:“奴婢曾聽聞,有人家的小妾同府裏下人有了首尾,想要逃府私奔。可如侯府這樣的地方,姨娘是絕不可能逃得出去的。”
    “府裏四處都是人,便是晚間起夜想去院中走走,都會有婆子來問,更別提各個院中有角門,角門上不僅有守更的婆子,更有巡守的人。便是僥幸出了瀾庭院,姨娘也絕對不可能走出內院。”
    淺碧半蹲下身,又收斂了幾分聲音:“哪怕真的逃了出去,不出三日也定會被人抓回。”
    “無論軍民,無路引者,都出不去百裏之外。”
    “姨娘沒有戶貼沒有魚鱗符,去哪裏辦路引呢?”
    說著說著,淺碧落下淚來:“姨娘千萬不要胡思亂想,這世上再沒有比侯府更好的去處了。”
    若是林葭玥跑了,第一個死的就是她!無論如何,淺碧都要打消她的念頭。
    “如今姨娘深受侯爺寵愛,又剛拿了府中理家之權。待您日後誕下侯府庶長子,整個侯府都在您掌握之下,屆時姨娘想要什麽沒有?”
    “姨娘,聽奴婢一句勸,萬不要行差踏錯。”
    抬手擦去淺碧麵上淚水,林葭玥點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
    重新收整心情,她拿出炭筆同紙微微出神。
    一步錯,步步錯,既不明不白跟著江行簡進了侯府,如今再想出去便難了。且她對江行簡確實有情,也不舍得如此離開。
    強壓下心中不甘,林葭玥寫畫起來。
    第二日一早,她便拿著一疊畫紙去了絳香院。
    “夫人今日覺得如何,身子可還乏累?”
    江母笑道:“好了許多。”
    林葭玥言笑晏晏,輕快開口:“玥兒昨日想了一整夜,又想出一個會賺銀錢的鋪子。”
    “哦?”江母雙眸明亮,麵上笑容也誠摯許多:“是何樣的營生?”
    “玥兒想開個賣雜貨的鋪子。”
    “雜貨……”
    眼見江母麵上笑容退去七八分,林葭玥垂眸遮掩眼底冷意:“玥兒的雜貨鋪子同尋常人家不同,我這鋪子裏賣的所有東西,在整個上京……甚至全天下都是獨一份。”
    “隻是玥兒心中不安,想討夫人一句準話。”
    聽見全天下獨一份後,江母便知這營生差不到哪裏去。她上下打量著林葭玥,片刻後道:“你有何要求,盡管說與我聽聽。”
    “葭玥出身低微,身後又無依靠,雖夫人同侯爺待我不薄,可玥兒卻時時惶恐,心頭難安。”
    “如今雖掌了府裏中饋,但到底……抓不穩健。”
    江母聞言眉頭微蹙,思慮許久方讓鴛鴦拿來一塊牙牌。
    “這是我的牙牌,你盡管拿去,日後府裏就由你做主,隻是你行事萬要謹慎,有什麽拿不準的便來問我,亦或問府中嬤嬤都可。”
    林葭玥接過,淺笑著應下,轉身離開。
    江母的陪嫁婆子見狀擔憂出聲:“夫人這是做什麽?給那小娼婦這樣大的權利?日後大奶奶見了象征您身份的牙牌,也得退她一等,如此您同大奶奶可就徹底離心了。”
    “離心不離心的又能如何?”
    江母歎息一聲:“咱們這樣的人家娶妻不過兩個用處,一來結門好姻親,可在仕途上幫助易兒,二來便是為府裏開枝散葉傳宗接代,誕下繼承祖業之人。”
    “如今那宋挽一個都做不到,我要她何用?且……”
    輕輕按了按額角,江母臉色頗為僵硬:“如今這都幾月了?仲秋還得給宮裏娘娘上進,司禮監那位掌印胃口又向來大得嚇人。”
    “往年易兒未歸,為了娘娘咱們侯府都是咬著牙、勒著肚的送,去歲連最出息的莊子都拱手讓了去,我本想著今年怕是要賣佃戶家的田地了,哪想蹦出個小賤蹄子解了我燃眉之急。”
    扶著額躺在榻上,江母幽幽道:“若不為這點子銀錢犯難,先前大宴我就當場給她趕出府去,還容得她一介賤流與我談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