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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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老夫人重新放回軟被上,江母道:“你不是從那小娼婦手中拿了勞什子火器方子?”
    “老太太說了,無論如何都要拖到你在神樞營裏站穩腳,待到你回府丁憂聖上必會奪情之時,她老人家便不撐了。”
    這幾日江母都不知流了多少淚,可淚流幹了她也得強撐著。
    小心翼翼為老夫人蓋好被子,又選了幾個鵝毛軟枕放在她手肘關節下,江母這才問道:“對了,那火器製得如何了?可足夠讓聖上奪情起複,非你不可?”
    江行簡聞言垂眸不語。
    林葭玥給出的那勞什子火器方子,方送到神樞營便被負責研製軍器之人一眼看穿。方子雖寫得萬分繁雜,卻分明就是個威力強些的大炮仗。
    這種東西隻剛送去便被人丟入一旁,再無人問津。隻是好在她在當中加了桐油以及麵粉之事尚算奇巧,那些匠人如今正研究著可否加入軍器中。
    若非看在五皇子同江妃娘娘的麵子上,他怕是早被人參上一本,從神樞營踢出了。
    如今他日日前去,也無非是上下打點,力求能在其中立得安穩些罷了。
    但無論如何,他借此離開上林苑監亦是好事一樁。
    江行簡轉頭看向一手帶大自己的老夫人,悲不自勝。隻是再麵對江母時,他卻是淡笑道:“那火器十分了得,母親放心府中萬事有我,您不必過於擔憂。”
    江母聞言淚流滿麵。
    “如此便好,如此便好,老太太這邊……”
    江行簡咬著牙,不忍去看江老夫人,沉默許久方緩緩道出一句:“還望娘親同祖母幫孩兒再撐一段時日。”
    說完,他無法麵對二人,狼狽逃了出去。
    江行簡恍然走至外院,卻隻覺被烈陽炙烤都不能消除身上冷意。
    侯府百年基業傳世幾代,絕對不能斷送在他手中。
    想到段宜亭的莫名來訪,同祖母於病中形銷骨立、苟延殘喘的模樣,江行簡便覺胸中如壓了巨石般沉重。
    “兄長可是身有不適?”
    江晏方從毓靈齋出來,便見江行簡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他略略思索方開口詢問。
    江行簡回神,發現自己竟是來到了毓靈齋門口。
    囫圇搓了把臉,江行簡道:“你今日可有事?若無事我兄弟二人小酌幾杯?”
    江晏垂眸道:“榮幸之至。”
    將人邀進毓靈齋,青齋同酥綿為二人備了菜,江晏拿出一壇酒放在江行簡麵前。
    “一位朋友送的,說是弟弟未曾嚐過的好酒。往日喝了幾杯,確是上品。”
    打開泥封,江晏抬手倒酒。
    方一開蓋江行簡便聞酒香四溢,他看著杯中蜜色酒液微微挑起了眉。
    “不知你這朋友是何出身?”
    江晏笑道:“出身草莽,未有什麽名號。”
    江行簡執起酒碗細細品嚐,隨後道:“此酒名為滿殿香,出自大內,我也是於幼時同父親去宮中參宴,方有幸品嚐過。”
    江晏聞言俊眉緊擰,江行簡見他不似作偽,不由道:“江湖之人門路廣,許是不知從何而來。”
    “這般珍貴的東西他肯與你分享,實是不錯的交情。”
    說完,江行簡一飲而盡。
    酒意醉人,且他如今本就滿腹心事,不過喝了大半壇眼前便雲山霧繞,分不清襄王神女。
    “兄長醉了。”
    江晏出聲,江行簡卻是目光僵直,許久後他方喃喃道:“當下來說,我竟是羨慕你的。”
    庶子有何不好?
    身為庶子無需背負振興家業之責,身為庶子不必受宮中轄製,身為庶子江晏可不拘形跡悠閑自得。
    “庶子又有何不好?”
    江行簡輕聲呢喃,江晏聞言斂眸不語。
    他又何嚐不想要那嫡子身份?
    沉默許久,江晏喝下最後一碗酒,指著已經醉倒的江行簡道:“送侯爺……”
    “瀾庭院,送我回瀾庭院。”
    江行簡輕聲呢喃,口中似喚出幾聲宋挽。
    江晏緊抿薄唇,臉色在聽聞那人名字時頃刻由紅轉白。他盯著江行簡半晌,神色陰鬱道:“送侯爺去懷素房中。”
    青齋去尋懷素的時候,她正在房中為江行簡縫製內衫。她本就是江行簡的貼身丫鬟,如今雖被抬為姨娘,卻也同往日沒什麽區別。
    她知江行簡心中或有宋挽,或有林葭玥,卻從不在意這些。
    她中意江行簡,隻要在他身邊便足夠了。
    可懷素從未想過,自己也有能成為他枕邊人的那日。
    看著喝得爛醉的心上人,懷素紅著臉幫他換衣擦洗。
    翌日一早,江行簡隻覺懷中溫熱,似正抱著軟玉溫香,他腦中尚未清明,隻當自己在林葭玥房中。
    可待宿醉帶來的遲鈍同茫然散去,他才發現懷中人比正在病中的林葭玥豐潤不少。
    江行簡忽而僵住了身子,似是不敢相信心中所想。
    “挽兒?”
    懷素睜著眼,卻是未曾回頭。
    她既羞於麵對江行簡,又恥於自己趁虛而入,更苦於自幼服侍的人心中從未有過她。
    宋挽之名剛喊出口,江行簡便察覺出不妥。
    以挽兒的性子,根本不會讓他醉酒進房,又怎會……
    江行簡自顧自起身,懷素則紅著臉裹著衾被呆呆看他。
    “更衣。”
    見他未詢問一句關於昨晚之事,懷素心中忽然不知該喜該悲。
    “侯爺稍等。”
    利落穿了衣裳,懷素便匆匆下地服侍江行簡,剛為他穿戴妥當,石竹便來稟報,說是鬆煙已在外院等候多時,不知有什麽大事發生。
    江行簡按壓額角,忍著頭痛尋到鬆煙:“發生何事如此焦急?”
    鬆煙壓低了聲音,湊到他耳邊道:“不好了侯爺,宮裏要變天了。”
    “昨日宮中來信,印公於深夜暴斃,而太子……太子醒了。”
    “雖還病重,但的確已經蘇醒。”
    江行簡聞言大驚:“段宜亭暴斃?他昨日不是還好好的來了侯府?”
    鬆煙抿著唇,也是一臉擔憂。
    宋挽得知這兩個消息已是半日之後,聽聞段宜亭突然暴斃,讓她驚出一身冷汗。
    明明他白日還來了侯府,怎會一夜之間就……
    看著昨日那條披帛,宋挽忍著害怕讓蘅芷拿了火盆來,將它燒成黑灰。
    眼見火勢慢慢吞噬,她擔憂開口:“要變天了,望姑母同三皇子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