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來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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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江星的婚事?”
    她曾答應過江家二爺要為江星擇一門好親事,林葭玥也一直記掛著這一點。
    如今江星已經及笄,也到了該說親的年紀。
    “可是你有哪一戶瞧得上眼的人家?”
    林葭玥搖頭:“沒有,我便是想來詢問你此事。”
    “往日我在城陽侯府做不得主,便想著來日為江星尋一門好親事。可如今府中由我做主了,我便想讓江星自己拿捏未來。”
    她看著宋挽,無奈一笑:“雖兩府相看成親,可我總覺得猶如買賣一般。權衡利弊為先,小兒女的情感在後真的可行?日子總要小夫妻自己過,若是選錯了可一輩子都回不了頭。”
    “所以我問過江星,她不願嫁。”
    “柳姨娘是個什麽性情你不是不知,江星她好不容易過了幾年安穩日子,一點也不想離開侯府。”
    尤其如今侯府由她做主,府裏生活自在無憂,比嫁去不知什麽人家強多了。
    江星將這話說與她聽,林葭玥便覺很有道理。
    許是其他人不能理解,但林葭玥卻可以同江星感同身受。
    “我自是沒什麽不同意的,可我怕耽誤了江星,便想著問問你對此事的看法。”
    “不嫁……”
    宋挽略一思索,隨即溫柔笑了起來。
    “都說女子在家從父,出嫁從夫,江星既無高堂又無兄長,這婚事你為她拿主意便成。”
    “而我往日覺得生兒育女乃女子天性,可寬了眼界方知曉眾人皆有所求,所求又盡不相同。”
    她之一生尚未過一半,可卻已見過許多奇女子。
    若江星真可為自己所選擇之路負起責任,日後亦不對他人生怨懟之心,那她覺得無論江星嫁與不嫁都是好的。
    “人之麵貌各有千秋,這生活亦不該過成一個模子,若她不願便罷了。”
    林葭玥道:“可我又怕縱容著她,選了一條與世人背道而馳的路來日會辛苦,會需要承受異樣目光,受人非議。”
    說這話的時候,林葭玥心中帶著幾分無人知曉的悲哀。
    她本該是最不怕這些的,可見過白布披蓋的竹架,見過院中噴灑遍地的赤紅,她終是怕了。
    她不怕自己為世所不容,卻是不忍江星受半點苦楚。
    所以她想問問宋挽。
    她覺著在這世上,唯有宋挽能知曉她在說什麽,且幫她尋到答案。
    “這世上任何一條路都不好走。”
    宋挽淺淺勾唇,語氣不急不緩。
    “我想著人之痛苦並非來於他人眼光、非議,亦或與眾不同。”
    “若行路艱難,應也是來自於自身的搖擺不定。”
    “有些路,便是不好走,可隻要選定了不聽不聞不看,大概也可雖悲無悔,雖未至而心意足。”
    林葭玥聞言愣愣睜圓了眸子。
    若往日她聽了這話,怕還要讓宋挽再用人話重說一遍,可今日卻忽然便懂了。
    是了,心若不受蠱惑、不搖擺、不做那朝更夕改之人,一心隻奔著自己所求而去,大約是不會痛苦的。
    怕就怕走至山腰想下山,下了山又後悔,繼而再攀再悔。
    “我回去問問她,若真不怕人非議,我便隨她,大不了來日她有了心儀之人,我再給她多添嫁妝再謀良緣。”
    “正是如此。”
    宋挽點點頭,溫柔應下。
    如今的她們並非往日受人擺布,無法掙脫的可憐傀儡,既有了底氣,何不為自己謀一條最舒坦的大道?
    林葭玥笑道:“我以為你會讓我為江星選一高門而嫁的,你亦變了許多。”
    她眼中的宋挽,一直是個被封建製度馴化得服服帖帖的標準化女子,可這樣的女子竟也能說出生活不該過成一個模樣,女子不願嫁人便罷了等話。
    實在是……情理中,意料外。
    聽林葭玥說自己變了,宋挽淺淺一笑,不曾言語。
    “娘娘,看春宴已開始,您可要前去瞧瞧?”
    “自然。”
    宋挽站起身,轉頭對林葭玥道:“我們一起。”
    二人走出長樂宮,林葭玥去尋了江星同江涑。
    沈千聿則站在宮門口,將在院子中連滾帶跑的沈時晏一把捉了起來,夾在手臂下。
    “父皇求饒……”
    “父皇……”
    “父皇求饒?為父向誰討饒?”
    把沈時晏單手拎到眼前,沈千聿笑著將他拋起,丟到自己肩頭上。
    “你也不嫌他滾得一身髒。”
    宋挽笑著自沈千聿肩頭處抽出一根幹草屑,又幫他好生整理了一下被抓皺的衣襟。
    “嫌什麽?他哪日是幹淨的?”
    “你還說?”
    宋挽抬眸瞪他一眼,眸中似嗔似笑。
    她這邊尋了人教養沈時晏規矩,那邊沈千聿卻日日陪著他泥地裏打滾,雪地中埋果子。
    他便是再忙,每日也要陪晏兒玩鬧上一陣。
    如今父子二人君不君臣不臣,都不知被言官參了幾次。
    “今兒外頭人多,你待會莫要由著他纏你。”
    沈千聿輕應一聲,又將宋挽的手握在掌心。他一手環著沈時晏一手牽著宋挽,往禦花園走去。
    男人掌心滾燙,宋挽低頭微笑著瞧了一眼,回握過去。
    發覺她的動作,沈千聿轉過頭咧嘴笑了開。
    “聖上莫笑,瞧著腳下路。”
    “挽兒害羞,我便不笑。”
    將頭轉開,沈千聿抓著宋挽的手愈發用力。
    挽兒總不信他之心意至死不渝,可沈千聿自己卻是知曉,他心中的鍾愛之情日益漸深,從未淡過半點。
    “挽兒。”
    “如何?”
    “今兒晚間回了長樂宮,我二人一同觀摩觀摩那名家著作如何?”
    宋挽聞言麵色緋紅,還不等答話,沈千聿又道:“就是靛藍包裹裏的那些,上次我給你瞧過……”
    “挽兒。”
    宋挽緊抿雙唇,如何都不言語。
    沈千聿卻是一遍一遍低聲嘟囔,反反複複問著好不好,成不成。
    “聖上……閉嘴。”
    “那我當你答應了。”
    前方便是禦花園,直至看見眾臣身影,沈千聿方收起滿麵嬉笑,將沈時晏放到地上。
    父子倆站在陰影處,齊齊肅著一張臉,又一同撣了撣身上褶皺,方麵容肅沉走了出去。
    “大皇子同聖上當真是……一模一樣。”
    蘅芷看著二人背影動作,不由淡笑著開口,宋挽卻是看著小小的沈時晏無奈一笑。
    也不知晏兒何時被他爹爹帶成了第二個沈千聿,小小年紀慣會眼觀六路、隨機應變。
    “娘娘,奴婢扶著您。”
    蘅芷伸出手,將宋挽扶進禦花園。
    她腳步剛至,便聽耳邊傳來三呼萬歲、千歲之言。
    宋挽抬起頭,隻見沈千聿牽著沈時晏,站在高台之上回眸望著她,眼中滿是溫柔繾綣。
    她忍不住勾起唇角,心中柔情滿溢。
    林葭玥說她變了,她自己亦知曉。
    京郊莊子外,沈千聿化身吉榮與她告別那日,那人站在月下回頭望向她,眼中便如今日這般燦若繁星,情愫纏綿。
    那時她便知這人心慕於她,卻不自知。
    隻是那時的宋挽不知眼前人會劈波斬浪,一路走到自己麵前,將她護於羽翼下。
    走上高台,沈千聿萬分自然伸出了手。
    看著眼前男人布滿傷痕的手,宋挽輕輕放了上去。
    一如往昔、一如來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