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陳潯將千無痕的頭抱在懷裏，下顎死死貼在他頭頂，神色恍惚道：“...傻小子，你可是仙...老爹豈想你以命死戰，這可不是咱們家的規矩...”
    哪知千無痕笑容漸深，手臂異常艱難的緩緩抬起，想去摸摸老爹那愈發滄桑的臉：“老爹，孩兒...兒也想保護您一次...”
    隻此一句話，便把一切死戰緣由訴說殆盡。
    隻是說完後，他眼底泛起一絲濃濃失望，看來終歸還是讓老爹失望了，竟將自己弄得如此狼狽模樣，沒有活著走出此次大戰。
    陳潯似乎看懂了千無痕眼中那縷失望，緩緩說道：“兒子，老爹以你為榮，尤其是當年你買的那艘法器，此生我最值得高興的事便是養了你這麽個兒子，從未讓我失望過一次，從未...”
    他笑了，笑得很溫和，沒有悲苦。
    聞言，千無痕眼中泛起神采，手指也在此刻輕輕觸碰到了陳潯滄桑臉龐，留下了一條淡淡血痕，隨後...那縷神采失色。
    千無痕的目光變得空洞渙散，獨留唇角那一縷淡淡的艱難微笑。
    仙樹漫天星輝霞光降臨，漸漸蓋住了千無痕的仙軀。
    陳潯重重點頭，隻是不斷點著頭，頭也隨之埋得深了些，已是額頭貼住千無痕頭頂，那雙手還抱著他死死不放。
    這一刻。
    天輪宗各方如遭晴天霹靂，氣氛凝重如天傾。
    天輪仙翁堂堂仙人，此刻竟雙腿一軟，差點倒在地上。
    矢電已倒在地上，隻是嘴裏喃喃有詞。
    山崖。
    白星漢任由狂風吹麵，那淩亂的墨發變得更加淩亂了，就連他的目光都在瞬間死寂，一片灰色，那喉嚨不斷滾動的模樣卻像是忘記了如何開口說話。
    他雙眼一片模糊，已有些看不清仙界之景。
    漸漸的。
    白星漢低頭，神色同樣僵硬麻木，甚至已有一絲木訥。
    他宛如一截木雕般枯坐在山崖邊，隻覺有萬箭穿心，誕蝕骨之痛，就連自身道傷之痛也不及萬分之一。
    而這裏，隻是戰爭一角，仙界大戰結束後，整個浩瀚三千仙域無數的渺小縮影之一。
    ……
    千年後。
    太乙仙域。
    這裏一片振奮之景，仙道昌隆，萬族修士歡欣鼓舞，終於可在仙界安生，有各自淨土！
    就連太乙仙域的萬族仙人聯軍也是一片振奮。
    他們打退了霸族仙人，無疆霸族徹底退出仙史大舞台，無數大仇得報，尤其是蒼古聖族‘餘孽’古衡，日夜朗聲大笑，甚至修為精進都算是一日千裏。
    曾經蒼古聖族的悲苦，終於讓這些無疆霸族原封不動的體驗了一次，這次席卷天下的大戰，你們豈能再當贏家？！
    顧離盛更是振奮無比。
    太乙仙庭也算是徹徹底底，堂堂正正的回歸天地，不再被天地所忌，不再被萬族所忌，就連曾經的九州故土他都已在此戰拿回！
    不負太乙仙庭血戰先烈！
    今日。
    他意氣風發，霸意驚世，甚至在此戰後還聚集了一番有誌之士，未來大有作為，他感知到了天邊宋恒的仙墓氣息。
    顧離盛朗聲喝：“哈哈，宋恒，你可是來得太晚了些，如今我天庭...”
    “顧離盛！”
    突然，一道暴喝聲炸響天地蒼茫，直衝顧離盛而去，同樣，也讓伏十教眾多弟子眉宇暗皺，向著天邊看去，怎麽感覺來者不善。
    顧離盛神色一怔，多看了天邊一眼，並未發現陳潯等人身影，他內心一沉，但也很快解釋道：“宋恒，我等在善後此戰，不日就將回歸域外仙土。”
    “太乙仙庭的殘骸，廠主幫你奪回來了。”宋恒目光微冷，在天際很遠處俯視著顧離盛，“看樣子，你與國教這些年在太乙仙域過得不錯。”
    “胖子，我等也在太乙仙域血戰。”顧離盛此刻神色異常嚴肅，“太乙仙庭的遺澤，我必須拿回，尤其是母後...”
    “廢什麽話。”
    宋恒話語冰冷，看向顧離盛與伏十教的老道們，“三眼仙族不該被你們的大計所忽略，這已是與恒古仙疆的道義背道而馳。”
    他也算是看明白了。
    顧離盛與伏十教至今還是以天下大義為重，選擇了更重要的事，乃至忽略了那個頭鐵異常，戰天鬥地的三眼古仙族。
    此事，是廠主失望的根本原因。
    恒古仙疆沒有天下大義，沒有萬古大計，若那方勢力前來三千仙域行重要之事，護住自己人才是真正優先級，這便是道不同。
    如今看見他們如此模樣，這也成了他徹底失望的真正原因。
    他經曆過那個時代，知道何為戰果論，不問損失，但他早已累了，本來就孤家寡人一個，所以，恒古仙疆的道義更適合自己，而不是天庭。
    “何意...”顧離盛不敢置信的看向宋恒，眼眸都出現了一股顫抖之感，已看出宋恒是漁帝叫來送殘骸的，也更是代表著他的意誌。
    “日後，恒古仙疆你，你們便別來了，至此陌路人，曾經天宮欠的債，也不必歸還。”宋恒沉默良久，緩緩開口，“顧離盛，你我之間不必解釋太多，你應該能懂。”
    債，不必歸還！
    聞言，顧離盛神色驟然蒼白了一分，似乎宋恒所有話語都沒有此話對他的打擊更大。
    他眉宇劇烈抽搐。
    甚至不敢相信此話是漁帝...陳潯親口說出的，他有多貪財，能白嫖絕不多給一分錢的存在，債，竟然不要了。
    欠債。
    聽起很荒唐，很陌生，但他一直都知道，這是陳潯對自己人的最後善意，更是一個白給做給外人看的借口，你沒事還一塊劣等靈石他都異常高興。
    在這個朝不保夕，不知未來的修仙界，你能借到仙道資源，本就是一件異常荒唐的事，而敢借者，那代表著絕對信任，堪比手足之情。
    一句債，不必歸還讓顧離盛神色都出現了一刻劇烈恍惚，沒想到陳潯竟如此決絕。
    此刻，太乙仙庭殘骸降臨，他現在也毫無感覺，毫無感知。
    這一瞬間，他似乎才徹底明白究竟孰輕孰重，但一切都太晚，仙界，他們之間終究走向了不同的路，分道揚鑣。
    “宋恒，我知道了...”顧離盛痛苦的緩緩闔眼，陷入了一股巨大的沉默中。
    伏十教。
    小師弟嶽旋鄭重拜別山門，拜別諸位師兄師姐，獨自啟程前往域外仙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