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想活下去嗎？”一個聲音在耳邊問道。
    尚央沒有回答，或者說，他回答不出來。
    “你想死。”於是那個聲音肯定道。
    尚央依舊沒有回應，就好像他的心已經死了一樣，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明明是最該率先死去的你為什麽在所有人都離開之後，依舊沒能死去，甚至還等來了兩個好心人的相助。”
    “伱對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好運’從一開始的慶幸，到陳斯離去後開始質疑、憎恨。”
    “更想活下去的人沒能活著，早該死去的你卻苟延殘喘。”
    “隻因為這該死的運氣。”
    “那麽，你還在堅持些什麽呢？你為什麽不去死呢？”
    那個聲音連連質問。
    尚央眼神這才出現了微弱的波動，僅剩的眼球偏轉看向那片黑暗中，那個聲音的來源。
    那片黑暗裏……
    不對，不是“黑暗裏”，而是那片黑暗，那片巨大陰影本身，就是一隻巨大的“老鼠”。
    那雙宛若燭火微光的眼睛注視著相較它而言渺小的尚央。
    老鼠……
    尚央嘴唇微動，似是在思考著什麽，隨後緩緩開口“你為什麽是老鼠？”
    “什麽？”
    “巨大……和老鼠，是矛盾的。”
    “……”
    “巨大，就是強大，渺小即是弱小，老鼠是弱小的，不該這麽大。”
    “愚蠢的短見，生命的強弱與大小無關。”
    “……嗯，老鼠也很強，比我們這種人要強。”尚央沉默後應道，“但老鼠的強大，肯定也和大小沒有關係吧。”
    “……”
    “你是天生這麽大，但還是開玩笑一樣地用著老鼠的樣子，還是隻是因為自己長得像老鼠，所以才讓自己變得巨大？”
    “夠了！”
    眼前的陰影向著尚央逼近而來。
    “向死的幼年人類，既然你已經沒有生的渴望，那便將你的一切交給我。”大老鼠的眼睛明滅閃爍。
    尚央道“我討厭老鼠。”
    “你……”
    “不過也不是不能給，但你要回答我一個問題。”
    “問……”
    “是你一直在救我嗎？”
    眼前的大老鼠沒有回答，頓了一會兒後，聲音才再度傳來“你在耍我嗎？小子。”
    “你已經有自己的答案了，在看到我，聽到我的聲音之後，你明白了什麽。”
    “看來反倒是我的急切給了你機會。”
    “但我不會撒謊。”
    “我一直注視著你，準確說，是你身上所堆積的某些東西。對於你的死活，除了剛才一小會兒以外，我也都漠不關心，當然現在也是如此。”
    “所以我不會救你，也不可能救你。”
    “這樣啊。”尚央聽到回答露出笑容。
    笑容逐漸變得明顯，隨後笑出了聲，笑得開懷，笑得肆意。
    眼淚不斷流出，但笑聲沒有停止。
    直到許久，他才緩和了下來。
    “吱吱——”
    身後，傳來了熟悉的鼠叫。
    尚央回過頭，看到了一隻小老鼠匍匐在那裏看著他。
    一隻黑色的，十分尋常的老鼠，純淨的豆大小眼睛看著這邊。
    不止。
    在這隻老鼠的身後，那一片黑暗，同樣不僅僅隻是“陰影”。
    那是鼠群。
    數不清的老鼠，簇擁成一團，但卻又沒有發出嘈雜的聲響，都在靜靜地看著尚央。
    “你就此蘇醒的話，不止要從此背負著他們活下去，我的這份也就要交給你了。我的形態並未成形，就因為那個瘋子人類，以及你們這群失敗品，亦或是某種意義上的成品的影響。”大老鼠開口道。
    “你剛誕生，但是馬上就要死去，你聽起來卻一點都不傷心。”尚央並未回頭，但卻依舊發問。
    “從未活過，又何談死去。於我而言，生與死的定義又豈是你一個幼年人類能明白。何為生，何為死。若你替代了我，用本屬於我的視角替我看完這個殘酷的世界，我又如何不算活過？”
    “好難懂，我聽不懂啦。”尚央做出了一個孩子所該有的反應。
    “沒事，你很快就會懂的，在我們的認知結合後。同時身為高等生靈與低等人類而存在，以半獸半人之主的姿態誕生。自卑、自暴、自棄、自怨、自艾、自傷、自滅、自毀……純淨的絕望。”
    “你在說什麽？”
    “沒什麽，我隻是在說，我對你這個繼承者，感到十分滿意，咳嗬嗬……”
    大老鼠陰森地笑道。
    尚央沉靜了一會兒，隨後，半身匍匐著，放鬆了身心。
    好似收到某種信號，那隻最前端的小老鼠猛地躥出，向著尚央撲了過來。
    身後浩大的鼠群緊隨其後。
    這個畫麵最直接的形容那便是鼠災。
    黑色的老鼠一個個撲到尚央的身上，陰影裹上他的身軀，逐漸將他的每一寸肌膚覆蓋。
    直到他所剩的那最後一隻眼睛，閉合……
    睜開。
    ……
    尚央的身下凝聚出一團黑色流質，那片黑色仿佛一片小小的汪洋，而其中顯然有著許許多多的東西在跳動。
    “吱吱吱吱吱——”
    尖銳吱聲接連響起，這次不論是誰都能聽得真切，清晰。
    “老鼠！”安東尼驚叫出聲。
    隻見不知何時，一隻肥碩的大老鼠從他腳邊躥過。
    肯特肌肉緊繃，冷汗直流地望著這一幕。
    這隻老鼠目標明確地衝向吳砂，但吳砂反應極快，蟻獅的口器快速一夾將這隻撲上來的老鼠夾碎。
    肯特和安東尼看向了老鼠的來源，他們的身後。
    黑色流質填充了那缺失的一條腿，尚央久違地，重新站了起來。
    “他難道就是……”肯特迅速將尚央身上出現的異變和界線帶任務的異常聯係起來。
    “兩位好人叔叔。”尚央神色漠然，本該缺失的左眼緩緩睜開，露出詭異的白色眼珠如燭火般明滅，瞥向二人“我不想傷害到你們，先離開這裏吧。”
    “你……”肯特想說些什麽，但是被安東尼死死拉住。
    肯特明白安東尼的意思。
    這裏是深淵界線帶，發生什麽事情都不奇怪，而這明顯不對勁的情況，肯特還要貼上去那大概率是自尋死路。
    “脫離。”安東尼直接道。
    肯特又看了一眼尚央。
    尚央對他露出一個有些僵硬的微笑。
    肯特不禁歎息“脫離。”
    兩人相繼消失在原地。
    吳砂因為眼前接連發生的超出想象的事情所震驚，直到眼前這個孩子蒼白的左眼看過來的時候，才反應過來“難道洛巴成功了？”
    “無心插柳柳成蔭，這個句子應該是這樣用的吧。”尚央開口，口吻已經不太像一個孩子。
    “我知道你，之前咬了洛巴一口的小崽子，我其實很欣賞你。你似乎從某種渠道得到了非凡的力量。真是令人羨慕，我有個提議，我們可以一起……”
    “吱——”
    尖銳的鼠叫聲好似要穿破吳砂的耳膜。
    反應過來的時候，大團黑色流質已經洶湧而上，其中可以看到無數老鼠簇擁的影子。
    吳砂迅速以黃沙對敵。
    在狹小的空間下，黃沙並沒能大規模迅速成型，尚央的左眼散發光芒如燭火搖曳，黑色流質發生了形變，直接化作一把由老鼠組成的黑色長矛，其表麵還能看到老鼠爬動的身影。
    長矛貫穿黃沙壁壘。
    吳砂迅速層層加固防護，同時頭下意識偏向一側。
    麵頰一陣刺痛，臉上被劃破傷口，鮮血流出。
    吳砂進入戰鬥狀態，直接伸手一指，蟻獅快速穿破黃沙撲出，撞碎黑色流質和一簇小老鼠後抓向嚐試靠近過來的尚央。
    但蟻獅將眼前的尚央碾碎之後，才發現隻是一個虛假的分身。
    身後傳來危險的刺激感，吳砂非但不慌反而嘴角一勾。
    刺啦！
    其背後探出鋒利的尾勾，直接將尚央伸來的右手輕易切斷！
    理所當然，作為國際知名通緝犯縱橫多年，吳砂的底牌層出不窮，他有多少隻禦獸無人知曉！
    尚央眼睛睜大。
    “小子，真以為自己得到什麽看起來像那麽一回事的機遇就天下無敵了？戰略漏洞百出，經驗生疏，還想跟我鬥？”
    誰知尚央最大波動的表現卻也僅限於剛剛的睜大眼睛了，被切斷的手臂喂給鼠群，蒼白的燭光左眼盯死吳砂“謝謝，受教了。”
    斷臂頃刻間被鼠群構成的黑色流質填充，隨後再度探出手。
    吳砂毫不示弱與之對抗。
    數個來回之後，他正等待著時機，卻突然感覺頭暈目眩提不起勁，全身感覺到一陣鑽心剜骨的疼痛。
    他的獸們及時給予了他回應。
    伴隨著戰鬥的進行，它們的身體裏，正在生出老鼠！
    (本章完)
    。